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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曾有星光入我梦 ·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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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伴随着一场淅沥小雨，情人节如期而至。
乌克娜娜坐在图书馆靠窗处的桌前，望着窗外的雨幕，无声叹一口气。
来之前应该带把伞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天气也能变化这么快。倒也不是不可以淋雨回去，毕竟为了照顾学生高涨的热情，今天的课是取消了的，所以也不用担心生病耽误学习。
但她并不想这么折腾自己。
正想着要不继续研习魔法直到雨停时，目光忽然闯入谜亚星冒着雨一路小跑过来的身影，她微微一楞，随即抿起嘴唇，拿起书匆匆往图书馆另一侧门走去。
唯独今天，她不想和他碰见。
昨晚乌克娜娜直到后半夜才终于辗转入眠，一向总是少梦的她在时隔多年后，再一次于这虚无的境地里看见了少年时的谜亚星。
他仍然是当初那晚月光下的浅笑模样，对她说：“奈亚，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随后，少年逐渐褪去青涩长开成如今的清俊面容，身边也多了另一个女孩的身影。
“我和她在一起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让你见见她。”
扎着可爱丸子头的少女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话音落下后，乌克娜娜从梦中醒来，怔怔地察觉到了眼角的濡湿，和从胸口处传来的轻微疼痛。
图书馆和教学楼之间的距离并不长，乌克娜娜在小跑进走廊后抱着书靠在墙边，抵着头轻轻甩了甩头发，将那水珠和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一同清离。
然而下一秒，面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的小皮鞋。
“奈亚公主！”蕊蕊看见她十分高兴，“你看见艾瑞克会长了吗？可恶，我和芭比她们怎么找都找不到，怎么这么会藏！”
乌克娜娜闻言一愣，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她捧着的大盒巧克力上。
“为什么？”她抿紧嘴唇。
“什么为什么？”蕊蕊一头雾水。
“为什么，送给了谜亚星，还要送给艾瑞克？”乌克娜娜盯着那盒巧克力，连自己也没发觉她的嗓音比平时还要低了些。
“谜亚星？巧克力？”蕊蕊闻言，懵懵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
“奈亚公主，你是不是误会我了？”她焦急解释道，“我前天是有给谜亚星巧克力，但那不是告白啦！是他想要自己做但是不会，我又没空教他，就把配方和各种形状的成品都送给他让他自己照着学的！”
乌克娜娜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的花园里，谜亚星是在打开盒子看到巧克力的模样时才显现出的惊喜神情。
“谜亚星说想要自己做巧克力，但是很多花样不会做，就来请教我，我给他画了图又说看不懂，就只好做出来成品给他参考。而且，就算我要告白也肯定是在今天啊，哪有提前的？”蕊蕊深怕她不信，都快举起手指发誓了，“你可不能怀疑谜亚星对你的真心啊！”
“对我的……真心？”乌克娜娜怔然呢喃。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蕊蕊连忙捂住双唇，只从指缝露出声音道，“总之不是你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我要去继续去找艾瑞克会长了，我，我走了！”
说罢，捧着她的大盒巧克力，逃也似地往另一个方向跑了，留下乌克娜娜一人在墙边默然而立。
5.
雨仍在下。
乌克娜娜依旧静默，听着身后水滴连绵不绝地砸在石板地上，忽然觉得分明空无一人的周遭好似变得熙攘起来。
有一道声音从远处模糊地传来，穿过茫茫雨幕钻入她的耳中，低得像是梦中呓语。
乌克娜娜垂落身侧的右手微微拢起捏紧，直到修得圆润的指甲隔着手套在掌心掐出一点疼痛，让她从这带有自己名字的呼唤声中清醒过来。
而在那声音由远及近之前，乌克娜娜脚尖转了个弯，向教学楼的更深处走去。
作出决定对她来说从来都很容易，而且往往都只在一念之间。她想，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那即将可能发生的故事。
没听到蕊蕊解释的时候，她在逃避谜亚星，而现在，她逃避的是自己。
缓慢的脚步最终踏上了阁楼的阶梯，乌克娜娜将手中的书放下，静静地站在那比起幼时显得小上许多的窗边。
她没有推开这扇窗，透过彩色玻璃的倒影看见了自己的脸。和同龄人完全不一样的冰冷面容，墨黑的眼眸里看不到多余的情绪，像藏着风也吹不皱的深潭。
在谜亚星成为智之星以前，乌克娜娜曾经问过他为何愿意和自己这般冷淡无趣的人做朋友，外界对“奈亚公主”的夸赞声不绝于耳，真正愿意向她靠近的却只他一人。
那时他的答案是什么呢？
乌克娜娜缓慢地眨了眨眼，发现有些想不起来了。
许多事情她总会在后来逼着自己忘却，为的只是有一天当她真正履行自己应尽使命的那一刻，让涌上脑海的回忆少一点，于是缠绕心间的遗憾和痛苦便能弱一些。
可到底天不遂人愿，她在淅沥的雨声里还是听见了少年当初青涩的嗓音。
——因为我喜欢啊，去做合乎自己心意的事情，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不需要理由吗？好像也是，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毫无缘由的，比如她始终都找不到答案的“奈亚公主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乌克娜娜抿紧双唇，伸手缓缓打开窗，被风吹斜的雨丝飘了进来，灌进领口的凉意让她冷不丁想起曾经。也是在这样一个下着雨的上午，被迫取消了户外课的老师心血来潮布置了一道课堂作业，让他们画下自己未来想要成为的样子。
所有人都拿起画笔兴奋地开始涂鸦，只有她看着空白的纸面，久久没有动笔。
那是她入学以来，唯一一次拿了零分。
其实乌克娜娜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以后，和所有怀揣梦想的人一样，朝着自己向往的生活去努力。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奈亚公主没有未来。
所以谜亚星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的心思她从不敢去回应，而那些曾在梦里出现过的渴望，也总是在即将醒来的那刻，被她残忍地摁死在了脑海之中。
“乌克娜娜，”她望着在视线里逐渐变得模糊的天际，低低唤出了那个久远得仿佛存在于前世的名字，“你看，你只是一个胆小鬼。”
一个因为害怕失去，所以连拥有都不敢奢求的，无用之人。
6.
雨停了。
从屋檐处滑落的雨线变成了间隔有序的水滴，乌克娜娜伸出手去，低眸看着掌心银灰手套上渐渐汇聚起一圈透明的湖。
身后蓦地传来了木门被拉开的吱呀声响，她身形一滞，缓缓收回手，没有转身。
沉闷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随后在距她约一米处停下。
没有人开口，阁楼依旧寂静。
乌克娜娜发现，从年幼到现在这么多年的时光，他们像是已经培养出了一种独特的默契，能够在彼此无话的沉默中仍然保持着心照不宣。
又或者说，是谜亚星总会留给她恰到好处的时间自忖，从来不去催促，只静静地陪伴着。而每次当她思考清楚想要表达时，又会比她先一步地开口。
所以他最终还是叫出了她的名字，微低的嗓音和过往的戏谑调笑显得天差地别。
“奈亚。”
他向她走近，直到地板上他的影子将属于她的那一片完全遮盖住。
乌克娜娜没有回应。
谜亚星便继续道：“我找了你很久，后来遇到了蕊蕊。当她把今天见你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我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有个傻瓜自顾自地生了我一整天的闷气，我就想，那个人应该是在乎我的吧？可是现在答案好像又不是这样，因为你似乎并没有在等我的样子。“
乌克娜娜闻言，搭在窗台的双手指尖微微捏紧，低垂的双眸缓慢地眨了眨，所有的言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沉闷的“对不起”。
谜亚星笑了笑，“我想过很多种你拒绝我的场景，果然最后还是没有推测错。”
“……既然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问呢？“
为什么不继续像以前一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把所有的感情全部囊括进那所谓的“挚友”里？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因为啊——”谜亚星的语调拉长了些，他走到了乌克娜娜的身侧，如她之前一般抬眼看向窗外，“因为我不想留下遗憾。”
乌克娜娜微微一怔。
“你记得曾经有一次，我们的课堂作业是‘长大以后想要变成什么模样’吗？”他问。
乌克娜娜没想到他也忆起了这件遥远的小事，沉默了几秒后，点头答，“记得。”
“那之后我做过很多次关于我们未来的梦，”谜亚星的目光放远了，声音也轻了几分，“我看见梦里的我们慢慢长大，身边也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终于有一天，萌骑士团集齐了，而我们就像最初设想的那样，在黑暗的世界向学园逼近的那刻，勇敢地挡在了需要保护的人们面前。”
“……后来呢？”
“后来？”谜亚星呢喃反问，忽而低声笑了笑，“后来暗黑势力惨败，我们都完成了拯救夸克星球的使命——”
他停了停，薄唇微抿。
而乌克娜娜缓缓张口，替他将中断的后话说完：“奈亚公主也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谜亚星搭在窗台上的右手微微握拳，“……是啊，是这样的结果。每一次，每一个不同的梦，不管剩下三个萌骑士是谁，不管中间发生的事改变了多少，最后的最后，总还是会走向那个像是注定了一样的结局。”
殊途同归，多残忍的一个词。
“本来就是注定的，”乌克娜娜垂下眼帘，平静的眼瞳之中好似什么都映不进去，“作为奈亚公主的命运，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可我不甘心啊，你要我怎么去接受那样的结果？”谜亚星嗓音微沉，压抑着什么似的，“所以，在最后一次梦境的时候，我终于不再坚持去改变什么了……一切的发展回到了最初的模样，而那个我鼓起勇气牵起你的手，对你说，‘奈亚，我们逃走吧’。”
7.
我们逃走吧。
逃到一个没有暗黑大帝、没有萌骑士、也没有奈亚公主的世界去。
抛弃那些从生来就赋予你的责任，避开那些偏偏降临到你身上的苦难，我们到最遥远的地方去生活，去一起看我们向往过却从来无法触及的雪山和大海，去熙熙攘攘的世界里变成最普通的两个人。
“……可我做不到。”
谜亚星听见了身侧传来乌克娜娜低哑的嗓音。他缓缓望了过去，目光里闯进了乌克娜娜低垂的通红眼眶，和眸中那死死忍住的泪。
“我知道的，这个答案，在那个梦里我就已经听过了。”谜亚星轻声接话，缓缓伸过手，将她紧扣得几乎掐进木制窗框的十指一点点掰开。
乌克娜娜怔怔地看着他捧起了自己的手，在那沾染了血迹的银灰手套指尖处落下一吻。
“可我仍然放弃不了那个美好的想象，所以我还是想要去实现它，哪怕它是最不可能到达的未来，哪怕它只存在于梦里，”谜亚星垂眸低低道，“而后来我也渐渐明白了，梦境和未来都是虚幻的，我能够把握的只有现在。”
他抬眸望向乌克娜娜，“只要把那份美好提前，即便短暂，也算拥有了一样的幸福，不是吗？”
“会幸福吗？”乌克娜娜看着他，茫然地呢喃，“得到后再失去的美好，真的能算作是一种幸福吗？”
“算的，因为真正拥有过，所以哪怕最后失去了，曾经获得的幸福也不会消散。它只是会存在于回忆里，而当你每记起一次，就可以再感受一次。”
谜亚星凝望着乌克娜娜的双眼，眸中的光芒好似从未熄灭。
“十三年了，奈亚，我不敢说我对你的感情真的已经变成了大甜甜护理长说的‘成熟的喜欢’，我只知道除了你，我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我拼命想要抓住并留下的人。我不想往后回忆起过去的时候只能悔恨自己从来没有向你迈出那一步，所以至少现在……能不能让我真正地陪着你，那样就算我们真的迎来了梦里的结局，我想我也不会遗憾了。”
“……傻子。”
长久的沉默过后再次道出的话语带着几分颤抖，乌克娜娜紧咬下唇，努力想让自己给他一个完整的回应，最终却只能徒劳地闭上眼睛不住哽咽。
谜亚星松开了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没关系的，”他低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在害怕，怕最后离开的时候会因为失去而痛苦，所以干脆把一切都推远。可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失去我的，哪怕死亡真的来临，我也会陪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迎接那场覆灭。”
“殉情是最傻的承诺了……我明明应该劝你不要这样做才对，”乌克娜娜像是最终妥协于自己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情感，缓缓地回抱了过去，出口的嗓音低似呓语，“可怎么办……我自私地开始期待它成真。”
谜亚星拥紧了她，“你可以……对我的自私，永远可以。”
窗沿处水滴滴落的声响停止了，雨后的阳光洒落进来，为昏暗寂静的阁楼带来一丝光亮。
少年少女许久以来互相推拒追逐的心最终靠在了一起，如同这一刻阳光照耀下的紧紧相拥。
——
“谜亚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嗯？”
“我的名字，是乌克娜娜。”
“好……从今以后我们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奈亚公主和萌骑士，只有谜亚星，和属于谜亚星的乌克娜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