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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卫生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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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没有正课,学校一般只安排小测验或自习。梁蓁请了假,依旧没去上学。
梁爸买了个单拐,供女儿单腿走路。现在,梁蓁成了家里重点保护对象,除了上厕所洗澡,她什么事也不准干,必须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
周日一整天,江屹基本都待在梁蓁屋里。她行动不便,要拿什么吃什么,他能帮她跑腿。
临近期中考,学习也不能落下,补课地点从江屹房间的书桌前换到了梁蓁床上的小桌板。
出了周五那意外,江屹更加坚定了要把梁蓁成绩提上来的决心。因为不在一个班,他甚至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她受伤,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这回,江屹深刻吸取教训,减少了讲题时间,劳逸结合,学差不多了就洗个苹果给梁蓁吃,适当休息一下。
任何水果,梁蓁都不爱吃皮。江屹削皮技术不错,能一刀不断。他一手转果身,一手拿刀,银色小刀在他手中像蝴蝶的半边羽翼般轻盈灵巧,他指尖稍稍发力,薄薄的果皮从果肉表层缓缓分离。
苹果皮在他平稳的动作下变得越长越卷,梁蓁目不转睛,像看杂技似的。
盯着盯着,她忽然下腹微涨,想到早上喝的牛奶,开口说道:“江屹,我想上厕所。”
果皮咔一下断了。
江屹抬起眸,将削一半的苹果放到一边,“我去叫阿姨。”
姜少梅出门买菜去了,不在家,江屹没找到。
梁蓁说:“你帮我把拐杖拿来就行了。”
江屹照做。
梁蓁坐起身,单手拄着拐靠右腿慢慢站起来,左脚仍不敢踩地,悬在半空。江屹不放心,谨慎搀住她另一边手臂,充当人形拐杖。
梁蓁噗嗤了一声。
江屹:“怎么了?”
“你好像在扶老奶奶。”
“……”
这时候她还能说笑话,江屹又无语又想笑,配合地弯了下唇,手上默默扶稳她。
床到卫生间的距离不过十步,还不习惯用拐的梁蓁走得磕磕绊绊。
快到时,江屹用另一只手先一步推开门。地上瓷砖有些滑,梁蓁抓住江屹胳膊不敢放,一半重心都放在了他那边。
她握得紧,几乎是在掐他,江屹有点疼,但他没吭声。
费了好一番功夫,梁蓁蹦到了马桶前。江屹自觉出去,关上门低头一看,小臂多了道五指红印,耳根不由浮上一抹粉色。
他抽了张纸巾擦擦手心的汗,没一会儿,听到梁蓁在里头喊道:“……江屹!”
江屹心一紧,立刻走去敲门,关心地问:“怎么了?”
里面的人说:“帮我去楼下拿包卫生巾。”
“……好。”
舒了一口气,江屹下楼。
上初中的时候,他也帮梁蓁买过卫生巾。那时候刚放学,梁蓁肚子痛跑去上厕所,江屹在走廊等她一起回家。她出来后就不高兴地瘪嘴,说大姨妈来了,要去买卫生巾,不然骑自行车会很难受。江屹再蠢也知道不能让她这么瞎走动,问了她常用的品牌,主动帮忙去买。夏天温度很高,太阳毒辣,他来回跑得一头热汗,满脸通红。
那会儿是在学校里头的超市,现在是在她家小卖部,他一下楼就对上了梁爸的目光,不知为何,这手怎么也伸不出去。
店里没有客人,梁爸盘着货物和他闲聊:“蓁蓁学得怎么样,是不是很难教?”
“不会,蓁蓁很聪明。”
“哎,她就是有些小聪明。”嘴上这么说,梁爸表情很骄傲,又道,“对了小屹,中午煮了你饭,等下就不用回去吃了。你阿姨准备做排骨,她炖的排骨可香了。”
“……谢谢叔叔。”
“都是一家人,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
梁爸话音刚落,楼上隐隐约约传来梁蓁的声音,他疑惑:“蓁蓁在楼上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听见长辈的问题,江屹的耳根渐渐烧了起来。面对陌生的收银员他还能从容些,可眼前的人是她的爸爸,江屹不禁变得拘谨。
他顿了几秒,颤颤从货架上拿起一包卫生巾,脸像煮熟的番茄又烫又红,小声解释道:“……蓁蓁来例假了。”
闻言,含蓄的中国老父亲梁爸似也滞了一下,搓搓手,含糊“哦”了一句。刚好来了一位客人,他背着手赶去收账,没再和江屹说话。
江屹像个小偷一样,拿着粉色东西一步三台阶迅速上楼。
收银台前梁爸的眼珠子偷偷摸摸跟着瞟上去,咳嗽一声,悠悠拿起大茶杯喝了一口。
江屹到了洗手间外,正准备敲门,门直接打开了。
梁蓁单腿站着,拄着拐抱怨,“你好慢哦,我都准备自己下去了。”
江屹把卫生巾递过去,没解释。
门关上,里头窸窸窣窣响着什么。他没去听,从阳台翻回自己房间,在厕所里洗了把脸。
镜中人的脸庞带着水珠,红意未消。江屹看了几秒,又回去继续削苹果。
冲水的声音过后,梁蓁喊道:“江屹,扶我一下,我没力气了。”
江屹屁颠屁颠跑去,“现在可以进吗?”
“嗯。”
江屹开门,梁蓁已经蹦到了洗手台边洗手,他驼着背,搀她胳膊半架着她走。
上完厕所,再度回到床上,梁蓁一身轻松。江屹递去削好的苹果,她咬了一口,亮起眼,声音含混地说:“好甜啊。”
吃着可口的苹果,心情也不自觉变好,梁蓁用手机随便放了首歌。恰巧是欢快的曲,她摇头晃脑,有节奏地嘎嘣嘎嘣啃起来,连脚都在律动。
那被纱布缠着的左脚不敢乱晃,但露出的脚指头在跟着音乐调皮地点动。
画面有趣,江屹新奇地看过去。五个脚趾灵活地扭着,像五个呆头呆脑的小豆子,仔细看,每个都圆润可爱,透着淡淡的粉。他瞥一眼就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
梁蓁注意到了这短暂的一眼,也瞧自己的脚,歪着脑袋说:“哎,指甲好像有点长了。”
她看向江屹,双手合十请求道:“江屹,你可以帮我剪一下吗?我够不着。”她现在连屈腿都不敢。
江屹停了几秒,轻轻“嗯”一声。
“指甲刀好像在我抽屉里。”
江屹去找,果然找到了。他坐到床边,低下头,眼神落在她的脚指头上,“蓁蓁,你千万别动。”
“好。”
先从缠纱布的左脚开始。江屹吸了口气,小心翼翼捏住她的脚趾。可能是因为秋天太冷,触碰上的那一刻,她的脚是冰的。
江屹用指腹摩挲那凉凉的脚指头,梁蓁笑了下,轻晃了晃脚,那肉肉的脚趾从他手心里蹭过。
江屹脖颈染了点薄晕,“蓁蓁,不要动。”
“你这样,我有点痒呀。”
江屹欲言又止,半天憋出一句:“痒的话你转移下注意力,不然我容易碰到你的伤口。”
“好吧好吧,我不动。”梁蓁听他的话,拿起手机刷微博。
江屹凝神,重新捏住小小的脚趾,指甲刀对准位置,快而准咔嚓剪下短短的月牙形指甲。
扔进垃圾桶,继续下一个。
江屹专注地剪,梁蓁优哉游哉吃苹果,看娱乐新闻。
歌还在放着,正唱到了高潮,急促的鼓点震耳欲聋,响在这个静谧的秋天午后。
他手心的温度捂热了冰凉凉的脚指头,室内也渐渐被阳光照得暖融融。
梁蓁啃完一颗苹果,江屹刚好剪完,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气,似是完成了一项格外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