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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打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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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鸧觉得赵芫能制服他不过是占了趁其不备的便宜,心中怒意与惧意一样多,但赵芫差点杀了他之后还若无其事的模样,反倒令爬起来的他毛骨悚然。
这哪里是位柔弱的大宋帝姬,根本就是个混世魔童吧!
此时此刻,孙鸧的思维与某位德高望重的王相公诡异地水乳交融了。
“帝姬……”
赵芫坐在原本属于孙鸧的位子上,眉眼一抬,孙鸧连忙:“大将军!…不知大将军来军营是?”
带了婴儿肥的小手在案几上缓缓敲打着,赵芫在思索。等了一会儿,见武德帝姬依旧没有说话,吴俞小心提醒:“帝姬,咱们是来借马的。”
哦,是来借马。赵芫沉吟,可爱秀气的眉毛却紧紧皱起来,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于外人看来实在十分逗趣。但吴俞和孙鸧完全不敢生出笑意,武德帝姬的外表虽然稚嫩纯真,内里却非常非常凶残。
孙鸧忙说:“帝姬想借多少?天武军马管够!”
随着武德帝姬思考的时间越来越久,一直被那双扑闪扑闪杏眼扫视的孙鸧额头渐渐渗出冷汗,难道,难道武德帝姬其实在想如何不动声色地除掉他?
终于,赵芫敲击桌面的手微微抬起,对她身后的吴俞挥了挥,吴俞愣了片刻,才明白这是叫自己出去的意思。他拱手行礼,慢慢从屋内退出,还反手将大门合上。
“孙指挥啊,”奶音响起。
孙鸧浑身一颤,生怕武德帝姬趁人不在对自己出手,姿态放的极低:“末将在!”
“你觉得本将军如何?”坐上的女童立刻更改了自称,老气横秋又奶里奶气的。
“大将军英明神武,是末将所不能及的神人!”孙鸧立刻道。可不是自己不能及吗,他四岁的时候还在路边玩泥巴玩呢。
这世上哪个四岁的孩子不玩泥巴!如此想来,武德帝姬居然有神童之资,孙鸧幡然醒悟,于是心中更加凛然,真的不敢再小觑,“大将军有事尽管吩咐,末将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芫眯眼瞧着面前将腰弯得极低的壮汉,神情莫测,“孙指挥如此熟练,是否也对本将军的父亲说过此话啊。”
孙鸧不知武德帝姬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为陛下考验自己的衷心?“这……”
“我听闻,东京城有户富庶人家养了条好狗,那家的主人不久前将狗子送给了自己的孩子。小孩很喜欢它。”武德帝姬却没接着往下问话,转而讲起了不相干的事。
孙鸧还在绞尽脑汁想武德帝姬说的是哪位大臣的家,就听上首稚童继续缓缓地说:“只不过很可惜的,她发现那条狗狗依然只听原主人的话,于是只好将它烹杀吃了。”
“孙指挥,你说小孩的做法对不对?”
他瞬间恍然!随即冷汗从额头滴落,艰难地说:“……末将觉得不是很对。狗虽然给了孩子,但依然是条看家的好狗,杀了它,那家主人肯定会勃然大怒。”
“哦?可我觉得小孩做的对,”宽大的座椅对四岁的稚童来说像个摇篮,她坐在摇篮里,抚摸着不知何时拿在怀中的弓弩,“一条不听话的狗,及早除掉,省下来的肉养一条对自己衷心的狗才好。”
“且杀了重新养一条的事儿罢了,主人又怎会因此与自己的孩子生出嫌隙呢。”
一言如惊雷骇世,孙鸧这回不止额头冒汗,连背上都冷淋淋,三伏天竟觉得四肢百骸俱在发寒,仿佛上首坐着的不是个四岁的孩子,而是未知的恐怖存在。
飞快地抬眼望向上首,却见武德帝姬已经握住那把一石弓,箭在弦上,正在瞄准他的眉心,孙鸧大骇,扑通跪倒在地,“末将愿为将军马前卒,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依旧是奶奶的声音。
“若有二心,天打雷劈!”孙鸧立马竖起三指对天起誓,浑身正义凛然,可靠至极。
赵芫放下弓箭,绕过桌几,快步来到男人面前,扶住对方的胳膊,甜甜地安慰道,“孙指挥请起,日后本将军的天武军还需要靠您来操练啊。”
吓了个半死的孙鸧:“……”
实话说,这位孙指挥属实称得上英俊,正经起来真像有忠臣良将那么回事。赵芫也就吓唬吓唬这家伙,现在还是便宜爹大权在握,她怎会明目张胆打杀一个都指挥使。
门外,吴俞听不见房子里的声音,心中有些担忧,武德帝姬与孙指挥谁出了问题,都得出大纰漏。
“大将军想借几匹骏马操练骑射,军营这里的校场十分辽阔,不如就在此操练。”房门打开,可可爱爱装得像个小大人似的武德帝姬背手而行,孙指挥就跟在她身后,姿态放得很低。
吴俞连忙上前,“帝姬!”
“本帝姬与孙指挥已经谈妥,日后随时可来借马,若宫中场地不够用,诸班直也可随我一起来军营玩耍。”武德帝姬笑得很甜,可爱极了。
孙指挥应声,“正是,正是!”
发生了什么?吴俞茫然,闭门一会儿,孙指挥态度就变得亲和许多啊。
武德帝姬不止借到了马,还很有领导视察的风范,在孙指挥的指引下全面参观了一遭天武军营。
天武军营里的马匹依然不及她在城中见到的衙内马匹,若皇宫与禁军中的马都比不上几个纨绔子弟的,那么问题是出在哪一方呢。
她问过孙鸧,然而孙鸧对此也不甚了解,天武军的马都是中枢负责分配,他不管养马的事。
东京城门前,杨符心事重重地等候武德帝姬。
日头即将西斜的时候,城外终于奔回数匹骏马,待看守门将检查完身份,对方骑马进入东京城。
杨符立刻上前拜见。
牵回几匹马的赵芫叫他骑一匹跟在自己身侧,问道:“那些衙内的马,从何而来的?”
“属下旁敲侧击打听出来,似乎是……”杨符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是从牟驼冈买来的!”
“牟驼冈?”
“是皇家马场,我们大宋有自己培育的马种,也从西夏引入,西夏有河套地区,能培养出最好的上等马,而这些马匹种最好都先由皇家挑选,供给皇室。”
所以,一群衙内能从皇家马场买马,买走的还是最上等的马,供给皇室和军队所使用的马品质远远不如私自倒卖出去的,这是烂到根子上了。赵芫冷酷地想。
便宜爹宋徽宗知道这事吗?
或许不知道,不过不知道与知道没什么分别,因为他手底下比私自倒卖战马更烂更可恶的事多如牛毛!赵佶本人就是大树身体里最烂的那颗树根!
回到宫中,赵芫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如果穿的不是武德帝姬,是赵佶、赵恒,甚至是赵构,再次是个成年帝姬也好啊。有什么比外敌入侵,国破家亡迫在眉睫,而自己只是个奶娃娃的现实更惨的呢。
不处理掉腐烂的根茎与蛀虫,这颗承载着无数生命的大树迟早还会毁于风暴。
烦!很烦!
赵芫挠头!为了解决掉这些占据脑容量的烦恼,她一咕噜从凉席上跳起来,哒哒的跑出宫殿,走廊上守候的侍人们看着武德帝姬一阵风似的刮过。
侍人A:“帝姬往景阳宫去了。”
侍人B:“九郎又要遭殃了。”
赵构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家乘凉也会被揍?今天自己什么也没干啊!十娘真就是个小疯子啊!
赵九郎他委屈!
赵九郎他嘤嘤嘤!
暑期刚过,回到朝堂的赵佶好心情立马被雪花般飞来的弹劾奏折淹没,兵部尚书方琼连同十数位官员一同向赵官家哭诉,自家子侄在外游玩时遭遇了武德帝姬赵芫的残忍殴打,尤其方琼的小儿子方致远的门牙都豁了,手也脱臼一只。
老父亲方琼既怒且悲,哭他都差不多五十岁的老人了,养个如珠似宝的小儿子他容易吗,赵致远前年门牙已换过,现在豁了,那就是一生的残疾啊!谁会尊重一个门牙有豁口的丑陋之人呢。
武德帝姬她不仅殴打朝廷命官之子,她还四处抢劫!东京城里这段时间出门游玩的衙内,就没谁不被她抢的!连人带马,金银珠宝全都搜刮一空啊!
“武德帝姬目无王法、嚣张跋扈、心性残忍,请官家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在兵部尚书的带领下,朝堂里一下子呼啦啦站出了一大片。
赵佶眼晕,好家伙,这么一大帮子,全被武德帝姬给祸害了?
赵佶很生气!
你打人可以理解,小孩爱打闹呗,你抢劫臣子就不对了!皇帝女儿,去打劫!他丢脸呐!
宋朝的皇帝对臣子普遍还是很温和地,赵佶也不例外,好声好气地说你们等着啊,我这就派人把那淘气不懂礼貌的女儿带过来,让她给你们赔礼道歉。
遭殃的群臣很不满意,官家的言外之意像想要包庇武德帝姬。这可不行,这回他们必须联手将武德帝姬这个帝姬中的异类,不,败类!打压下去!
旧班守在门口的班直见到校场外来人,小跑回来禀报正在指挥杨符吴俞等其他诸班直跑马对练的赵芫。
听闻来了一队禁军,赵芫扔下手里的大旗,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