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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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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下,曹旱和吴先生变了脸。
我疑惑了:“帮主,难道我说的不对?”
曹旱破口大骂,骂我小人奸贼,勾结朝廷、阴谋陷害曹帮和武林群雄。骂得很难听,大失武林盟主身份。
我对他也没抱大的期望:“这些人都是难逃一死的瓮中鳖,你还装什么不知道。和军队接应的信号是什么,赶快用吧,正是聚歼这些乌合之众的好时机。”
吴先生和我不谋而合,我话音未落,他右手一抖,赤红的烟雾拉着尖利的蜂鸣声从他手中直窜天际。这一招纯熟精湛,至少要三十年的修为,曹帮一个文人幕僚的身手让在场所有人惊骇。
随后就轮到曹旱和吴先生惊骇了,山下训练有素的将领和部队居然没有回应,睡了一般。
我笑:阿韦得手了,好样的。果然,九岁就被安插在软三刀身边、隐忍伪装六年不露行藏,这样的女人必定有不寻常的胆色和绝技。
一片混战,来打擂的宾客们想冲出包围圈,和曹帮人贴身肉搏。曹旱骁勇以一挡百,吴先生文士打扮,又有残疾,乱战中被人忽略,且挡且退。
我盯紧他贴了过去,攥牢搏命的软刀,刀锋杀气犀利,直取他全身要害。
我的师父目光一直关切的追着我,也跟我围了过来。两个用软刀的高手追杀一个独臂的长衫书生,招招都是杀招,不为别的——他才是真正的曹旱。
吴先生扯掉左臂上的假肢,从地上的尸体边捞起一把薄刀,瞬间变回了天下第一帮派的帮主。
真正的曹旱风度洒脱儒雅,清朗倨傲:“你怎么知道我是曹旱?”
“我小时候最喜欢你,你抱过我,喂我糖吃。”我回忆,抑制不住温暖的笑,儿时的记忆是我生命中温暖的朝阳,长大后天就总是阴着。
曹旱辨析着我的脸在回忆。
我启发他:“当年轻教号令江湖时你是轻教的左护法,挑起内讧灭了右护法杨家满门、下毒费了轻教教主韩轻宵的武功。然后化名曹旱南下,把一个小小的曹帮经营成天下第一帮。其实你也不叫曹旱,你是朝廷养的犬,毁轻教、兴曹帮、剿灭武林,都是你的任务。”
曹旱阴阴一笑:“你到底是谁?”
我耳畔响起了二十年前那晚死在刀下的家人凄厉的哭喊声:“我是当年右护法杨家的儿子——杨逐。”
“你没死?”曹旱惊异、了然。
我遗憾:“没死。”
所有江湖的是非都源于斩草没除根:当年父亲把我藏进暗室,他血战到死,对曹旱和隔着一墙的我说:“我卸断了你的左臂,从此你走遍天下没有人不认得你。”
这句话让我记住了仇人,也是曹旱找个独臂傀儡做帮主、自己隐身成吴先生的原因。
山顶上乱战的人越来越少,地上的尸体越堆越多,假曹旱早就没了气息躺在地上。
一个细弱的身影抄小道爬上山巅,正是阿韦。她看到我和师父并肩围攻吴先生,一时有些迷茫。
这一场鏖战艰辛,但曹旱势必是败的那一方。
手中刀尖穿透他心脏时被轻轻阻挡的微妙感觉让我回味了一辈子。
这一战,曹帮覆灭,天下英雄也折损过半。最大的赢家永远是至上的皇权。
最大的英雄却是阿韦,她有玲珑剔透的心思,还有一双施毒于无形的手,她耳垂消失的那粒红痣就是练毒的标记。
那晚她从我的话音里猜到伏兵的事,连夜到山顶的泉眼里下了药,第二天山下几万兵士齐齐软倒。那晚我和她的酒也没白喝,她也送了我礼物——轻功内功尽丧。
她对我还算有情义的,没有杀我,只是费了我的内力;药力拿捏也精准,发作在我手刃曹旱之后。
为什么她会选这个时间?是怕我在决战中无力自保,让我有足够的可能逃命?
我不多想了,想多了会生出太多是非。
我这辈子处处谨慎小心:幼年时身怀巨仇投靠曹旱,被曹旱派了潜入轻教,又被轻教派去卧底曹帮。
到底我是哪个帮哪个教的自己都糊涂,最糊涂的时候却是此时此刻,在看到阿韦投入我师父的怀里亲亲切切喊一声“爹”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心里也冷飕飕的升起一丝寒意。
阿韦是轻教的人我能猜到,就像我带她“隐居”时两边的邻居是曹帮派来的监视一样,就像齐峰是曹帮安插在轻教里专门监视我的一样。
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就像我以为师父只是师父,而不是阿韦的父亲一样。
我离开时阿韦不顾男女之别抱着我恸哭,说不知道我是轻帮的人,后悔对我下手,说要跟我走。
我用力推开她:“软三刀死了,我是杨逐。我怕女人,更怕带毒的女人。”
阿韦眼里层层绝望。
我对她说出这辈子最后一句话:“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韩韦。”她说。
才知道我的师父是谁:轻教里几十年只有一个姓韩的——韩轻宵。
今后的武林将是师父的天下:
当年轻教两大护法声势有盖过教主的趋势,他任由两大护法自相残杀,对外宣称自己中毒;
多年后借曹旱削减江湖里的枭雄;
借我杀了曹旱;
借亲生女儿辖制我、费了我的武功……
我无话可说,从此变作哑巴在深山里打猎。
猎户杨逐没养猎狗,他养过一个阿韦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