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该是这样的命运》林缠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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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112年】

　　钱夕莱永远都记得梁远岐犹如恶魔低语般的恐吓，光是油漆出现在妈妈脸上就已经够令人惊悚，更何况汽油。

　　35万。

　　是个能将她压垮的数字，就连做梦都会出现在眼前。

　　钱夕莱缓缓推开门，房间呈灰暗色，只有浴室的灯亮着。

　　沙沙声音传到耳畔，仿佛毒蛇在草坪中前行。

　　血盆大口张开，梁远岐从浴室走出来。

　　钱夕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梁远岐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吗？”

　　钱夕莱摇头。

　　“两年前，我们在ktv见过。”

　　那时候她上高二，正是人生的至暗时刻。被李丽变着法的欺负、羞辱。

　　好多次去ktv都是帮那群人点歌，为他们端茶倒水。

　　她当然记得梁远岐出现过。

　　“所以，你是故意的。”

　　梁远岐微笑，并不回答。

　　他只说：“我耐心没那么多，长话短说。”

　　“你欠我的钱，肉.偿。”

　　钱夕莱连连后退，摇头：“我……不行……”

　　“钱同学，我想你还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在通知你。”

　　拿到高中毕业证那天，钱夕莱长长舒了口气。

　　她以为自己拨云见日，却没料到，命运的阴云从未想过从她头顶移开。

　　一个足够让人摔得粉身碎骨的深渊，已经悄然张开嘴，等待年轻的自己坠落。

　　从那天开始，钱夕莱瞒着妈妈，过上了与酒相伴的日子。

　　她会经常跟着梁远岐出入各种娱乐场合，总是醉醺醺回到宿舍，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辅导员找她谈过几次，钱夕莱只说自己家庭条件不太好，必须要兼职。

　　彼时，距离传单事件也才没过去多久。

　　所有人都知道钱夕莱欠了很多钱，别人要账要到了学校里。大家都说她们家是老赖。

　　而现在，传言的风向再次转变。

　　钱夕莱每天浓妆艳抹，裙子短到不能再短，寝室同学从一开始的关心到嫌弃。

　　曾经要好的朋友纷纷提出更换宿舍，理由是怀疑钱夕莱身上携带xing病。

　　这件事终于让她爆发，在梁远岐面前第一次失了分寸。

　　“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你毁了我的人生！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坐.台.小.姐，梁远岐，你不得好死！”

　　下一秒就失去对声音的控制，梁远岐狠狠攥住她的下颌。

　　恶狠狠地问她：“难道你不是吗？”

　　她被一把甩到地上，哪怕梁远岐用皮带将她和桌子圈到一起，也不敢反抗。

　　缩着肩膀，含恨攥起比自己欠的债还要贵的地毯绒毛。

　　梁远岐胡乱拨弄她的头发，声音来自头顶上方。
　　“欠了的钱难道不要还吗？”
　　“让你用这么光鲜亮丽的方式偿还，是我的仁慈。既然你不想要脸，那就别要了。”

　　梁远岐的皮鞋消失在眼前，钱夕莱心跳的越来越快。

　　没等解开脖颈上的皮带，眼前又出现一双运动鞋。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提着领子，一巴掌甩在脸上！

　　钱夕莱顿时觉得耳中嗡鸣。

　　巴掌如同翻书页一样迅速，她被打得出现幻影。

　　抱着脑袋缩在桌子下，被拖出来时只觉得人生的路已经走到尽头。

　　保镖的脸缓缓出现在眼前，面目狰狞，问她：“知道错了吗？”

　　钱夕莱话也说不出，嘴角的血滑倒下颌，用力点头。

　　【时间：2109年】

　　钱夕莱扶着钱琬珍回到房间：“妈妈晚安。”
　　摆摆手关上灯后，将门关上。

　　走到客厅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刻静谧。楼下的树叶不再摇曳，它们也在看星月环绕，被庇护的小草也在看。

　　钱夕莱坐在阳台，将已经变凉的水慢慢喝完。静静地坐着，仰头望天。

　　星星也很狡猾，盯着它的时候一动不动，等钱夕莱从洗手间出来，它已经不再刚刚的位置了。

　　短视频和朋友圈都在说这件事，还有营销号把录制的视频加速，能清晰看见星星奔向月亮，在月亮周围游走的轨迹。

　　跨越万里走了百年才终于和月亮相逢十几个小时，恰如她跨越时间，回到过去，见到了此生最对不起的人。

　　直到天蒙蒙亮，钱夕莱回到房间，找出了万俊的资料，根据资料上面的记录，她来到了万俊经常会来的酒吧门前。

　　站在门口，思绪万千。

　　因为这里曾经也是禁锢了自己的灵魂，将她的信念和求生欲全都一网打尽。

　　大门突然被从里面重重推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子慌不择路跑出来。

　　白衣黑裙，脚下踩着黑色高跟鞋，丝袜已经抽丝破洞。

　　钱夕莱皱眉，这人有点眼熟。

　　“杨素云。”她开口。

　　女孩子看了她一眼，急道：“快跑！”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一齐出现了五六个男人，膀大腰圆怒目圆睁地追过去！

　　钱夕莱不知道杨素云为什么会出现在川城，她不用上学的吗？

　　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可那些人已经没了踪影。凭借着对川城地理位置的熟悉，钱夕莱绕到后街的建筑工地里。

　　印象中这个建筑工地荒废很久，传说是包工头和投资商意见不统一，僵持很久。

　　直到她上了天台那一天，也依旧如此。空气中漂浮着尘土的气味，呛的人咳嗽。

　　钱夕莱走上石阶，一如2112年的那个晚上。

　　这一次不再是心如死灰，她的生活充满希望，想对更多人伸出援助之手。

　　杨素云就是其中之一。

　　曾在学校里帮过她一次，并且按照曾经她在帖子里的嘱托，告诉她不要住宿舍，早日脱离苦海。

　　可她今天却出现在了川城，钱夕莱觉得十分奇怪。

　　工地荒凉，是聚集回音的绝妙地点，她顺着争吵的声音跑到天台处。

　　杨素云黑白相间的服装映入眼帘，正在和那六个人僵持。

　　钱夕莱正欲上前，突然看见其中一人从背后掏出一把枪。

　　黑洞洞的枪口有0.001秒钟与她对视，她急忙闪身躲在一处水泥墙后，心脏砰砰跳。

　　被迫跟着梁远岐那段时间，她见识到了对方各种各样的手段，却从没见过他手里有什么武装武器。

　　所以能弄到枪的会是谁？杨素云怎么会得罪这些人？

　　钱夕莱侧身偷偷地听着。

　　杨素云：“我什么都不会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们放了我，我还在上学呢，我只是出来打工的，我真的不会乱说！”

　　……

　　那几个打手：“晚了。”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砰——

　　白色衬衫被风扬起，那个纤瘦的身影踉跄着后退半步，一脚踏空从天台坠落。

　　几个打手们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直直朝着水泥墙走过来。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得她肌肉紧绷。

　　钱夕莱用力捂住嘴，绕过水泥墙待在他们的视线盲区里，后背紧紧贴着墙壁移动，幸运地与他们错开。

　　等那些人通通下了楼，她才手忙脚乱走到天台边，鼓起勇气向下看。

　　杨素云躺在地上，胸前是比电视里还要恐怖的画面红色印记，后脑之下一大摊血迹。

　　等视线里再次出现那几个人的身影，钱夕莱直接趴在地上，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

　　她想尖叫，想呐喊。
　　这完全超乎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声音发出的前一秒，咬紧自己的手臂，直到舌头品尝到一阵咸腥，痛感让她慢慢打起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拔腿就往楼下跑。

　　杨素云睁着眼睛，有血水从她口腔一股一股涌出，她的眼睛还在眨，抽搐着，似乎就在等她过来。

　　钱夕莱上前：“杨素云！杨素云！”

　　她抬着手，却不知该触碰什么地方，刚要拿出手机拨打120，带血的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袖：“万……万俊……”

　　说完，不甘心地重重吐出一口血，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

　　--

　　钱夕莱与警笛车擦身而过，面如土灰地回到酒吧门口，找了个花坛边缘坐下。

　　微风拂过眼都不曾眨一下，灵魂仿佛出了壳。

　　怎么会这样呢？

　　现在是2109年，杨素云竟然死了。

　　可分明，她们在2112年还在帖子里相遇，分明她说她在2112年过得很好啊。

　　所以……无论她做出什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最终结果吗？

　　又或者蝴蝶效应愈演愈烈，被改变命运的人，都不会得到命运的眷顾，反倒是会迎来更深的暴击。

　　因为救了她，所以她就要提前发生更大的意外，大到丢了性命？

　　钱夕莱突然想到什么，掏出电话，找到号码拨了过去。

　　“喂？”

　　“李医生。”

　　“是我，怎么了？你母亲的病情怎么样？”

　　“李医生……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

　　“你家里……没再出现什么意外吗？”

　　“你说我妈？”李征华笑了一声，“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我离开我妈一秒钟都觉得害怕。已经在家里装上了摄像头，还请了个护工，让我妈24小时都有人陪着。”

　　钱夕莱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突然打电话，该不会是又预测到什么了吧？”

　　“没有，”钱夕莱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问一下。”

　　“你声音听上去不太好，是感冒了吗？”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眼泪一直没停过。

　　“对，川城早晚温差太大了。”她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健康，你母亲还需要你照顾。”

　　“李医生，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你我之间不用说麻烦，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