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锦鲤》酩酊酊

11、11

　　自从出了那档事，顾三再没有来过我的香樟苑。
　　梅知雪倒是见天儿的过来瞧我，新流行的锦缎，精巧的首饰，新出炉的糕点，统统送到我这里来，明为修复与我的关系，实为笼络顾淮的心。
　　宫中女人玩烂了的把戏，她尽然乐此不疲，我奉陪到底。
　　拒霜的罪不能白受。
　　玲珑也不会白死，我要报仇，我要凤翩翩，梅知雪为她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一直在等一个契机。
　　很快，这个机会来了。
　　苏提那国纳降，卫将军率大军凯旋，卫将军向父皇进贡良驹百乘，美女若干，父皇大喜，于京郊上林苑设宴为卫将军父子接风。
　　顾太师夫妇以及顾淮，携了盛妆的我和梅知雪一同赴宴，不无意外，凤翩翩和温闵也应邀出席。
　　温闵自打我出现，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凤翩翩彻底按捺不住了，恨不能当场发难。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拒霜亦然。
　　我握了拒霜手，低声告诉她，“你且忍耐，我说过，敢动我的人，我要她们百倍偿还。”
　　凤翩翩。
　　梅知雪。
　　梅妃，乃至整个梅家人。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酒至三巡，苏提那使臣献上的舞姬载歌载舞，姿态曼妙，体态婀娜，在座之人无不交口称赞。
　　“这也能称之为绝妙？谁人不知我大盛朝永安公主舞技冠绝京都，无人能及，岂是尔等这些庸脂俗粉可比。”挑衅的是左相梅子谦。
　　梅相赞我舞技一流，明着是夸，暗里却是借着舞姬打压我这过气的公主。
　　顾太师夫妇听了这话，微不可察蹙了眉头，愠怒的眼神瞥向梅相。
　　“永安公主舞技真有传闻中那般曼妙绝伦？”梅相的话成功引起苏提那使臣质疑。
　　“好不好，比一比不就知道了。”接话的是梅相之子梅知节，也是梅知雪的胞兄。
　　这回，不但顾太师夫妇不乐意，甚至连顾淮也冷了脸，“梅大人这是何意？”
　　梅知节笑的很亲民：“顾大人坐享齐人之福，不要那么小家子气嘛，顾大人该明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座以为如何？”
　　不得不说，梅知节这厮很能带节奏，在座宾客无不跟着起哄，要我献舞。
　　顾淮还待出声反对，我道：“也不是不可，不过，我愿以舞换梅大人一个条件，不知梅大人敢应否？”
　　梅知节顿首：“公主有求，臣不敢不从。”
　　“好，希望在座都为本宫和梅大人做个见证。”
　　我在万众期待的目光里，蓦地，拍案而起，貂裘大氅褪去，一袭金光腾空而上，伴着我双臂抛撒，身后羽翼和缓打开，凌空顿时绽放异彩。
　　顾淮不察我还有此等技能，眼里皆是惊艳之色。
　　孔雀翎织就的晶莹羽衣伴着我点足，腾跃，一根根翎羽霎时结成摇曳生辉的巨型羽扇，迤逦、炫目。
　　顾淮就那样直直望着我。
　　耀眼夺目的金孔雀，于空中翱翔，飞舞，翩然飞落于舞台之上。
　　凤翩翩疑惑道：“这是何舞？本宫居然不曾见过。”
　　我看见父皇看向凤翩翩时，深蹙了眉心。
　　“这是霓裳羽衣！”顾夫人手中杯子应声落地。
　　“一件赝品而已，当不得真。”接话的正是梅妃。
　　这件羽衣是否赝品，梅妃说了不算，父皇心知肚明。
　　这事还得从我父皇母后说起。
　　我母后周迎蕾，原名卫营垒，是卫将军卫城池的胞妹。
　　卫营垒自幼命途多舛，一场战乱，十四岁的卫城池为护一城百姓，一战成名，然而，他却与胞妹卫营垒在这场战役中失散。
　　六岁的卫营垒被一户周姓人家收养，改名周迎蕾，再后来，周家败落，周迎蕾流落青楼，成为莳花楼花魁霓凰仙子。
　　父皇当年为太子时，于莳花楼得遇霓凰仙子一曲霓裳舞夺魁，父皇为霓凰仙子的绝美舞姿倾倒，遂花重金量身打造这件宝衣相赠，只为博美人一笑。
　　再后来，父皇登基，周迎蕾成为皇后，故而，世人只知周皇后，却不识卫皇后。
　　母后故去后，父皇觉得愧对卫家，故而将母后视若珍宝的霓裳羽衣秘密送至卫家，交由卫大将军，也就是我的舅舅卫城池保管。
　　六年前，苏提那国犯我边境，舅舅奉命征讨。
　　临走，舅舅来太师府见我，说他此番征讨苏提那未知归期，遂将我母后遗物交我保管，拒霜就是这时候来的，她原本是我表哥卫括的婢女，从小跟着表哥习武，舅舅和表哥出征在即，又牵挂我，故而将拒霜留给了我。
　　此番，舅舅和表哥平安凯旋，拒霜持我亲笔手札秘密前往卫府，将我遭遇悉数呈于舅舅以及表哥。
　　有舅舅和表哥为我绸缪，才有我今夜精彩演绎。
　　一曲舞罢，包括我父皇在内所有人皆为我的绝世舞姿所摄。
　　顾夫人看着我泪眼涟涟。
　　我知道，才刚一舞，她定是认出了我。
　　这曲霓裳舞正是少时顾夫人教我的。
　　顾夫人是左撇子，她教我的霓裳舞旋转和母后的舞恰恰方向相反，当今世上，除了顾夫人和父皇见过我母后跳这支舞，当年见过我母后跳舞的人，皆被父皇灭了口。
　　我朝她俏皮眨了眨眼。
　　“是她，没错。”顾夫人突然就哭得不能自已。
　　卫括收了机关，我稳稳落于舞台中央，缓步走向梅家父子所在方向。
　　“梅大人，我这里有上届傅姓落第举子一枚，梅大人手眼通天，识人善用，可否行个方便，赏他一官半职。”我问的是梅知节，看的却是梅相梅子谦。
　　梅知节不想我会提这样的要求，大骇，“公主莫寻臣开心，小臣哪有那本事……”
　　“哎，梅大人谦虚了哦，梅大人办不成的事，梅大人的父亲左相大人难道也办不成么？大人可是答应了我的，大人难道想反悔？对了，那马贡生大字不识一箩筐，不也呈了大人情，得了盛京府尹一职么，大人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老臣知道，永安公主与臣女共侍一夫，心中不忿由来已久，故而污蔑臣父子清名，老臣恳请圣上做主，还臣父子公道。”
　　梅子谦也不与我逞口舌之快，他搬出我父皇，让他来发落我。
　　若放之前，我父皇或许真的会当庭申斥我，可当我一曲霓裳舞毕，我断定父皇已经怀疑我的身份。
　　“启禀圣上，臣卫城池要弹劾梅妃与梅子谦父子科场舞弊，卖官鬻爵，为虎作伥……”卫将军罗列了梅家十数条罪状，并呈上相关物证。
　　顾淮也站了出来：“梅知雪纵火行凶，杀害公主婢女玲珑，臣这里有马有道收受梅知雪贿赂等人证，以及物证，请皇上裁断。”
　　“小丁早都离开顾府，你不可能找的到。”小丁就是柴房小厮，杀害玲珑的凶手。
　　顾淮道：“小丁杀害玲珑，恐被你灭口，逃出京后诈死又溜回顾府，此刻，他就在外面，要不要我找他对质。”
　　梅知雪颓然跌坐地上。
　　“马有道已被臣擒拿，请皇上发落。”
　　我表哥卫括已经押了马有道等人上殿。
　　又有寒门举子傅子云等人做证，父皇将一干弹劾奏疏狠狠砸到梅妃脸上，“枉朕对你宠爱有加，你就这般枉顾国法于不顾，你哪里来的胆子？”
　　“不是臣妾，这些都是臣妾父亲兄长所为，臣妾一概不知啊。”梅妃叩头告罪，将罪名全盘推到梅子谦父子头上。
　　梅子谦破口大骂不孝女梅妃：“孽畜，你还有没有人性……”
　　父皇深恶梅家人的丑恶嘴脸，吩咐左右：“来人，将乱臣贼子梅子谦等人给朕拿下！”
　　一场接风宴。
　　一曲霓裳舞。
　　一桩陈年案。
　　掀起朝堂风雨云涌。
　　父皇不待散席就召见了我，我看着父皇日渐苍老的容颜，悲从中来：“儿臣凤卿卿叩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