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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只盼君心似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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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到达前面镇上已是深夜,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让仙道流川都颇觉意外。
进得镇中,住户人家早已歇息,街上一片漆黑寂静,仙道知道越野他们就在镇上养伤,因此转头问土屋:“这镇子上最大的客栈是哪一家?”
土屋听他问话笑道:“这个镇子小得很,就只有一家客栈,哪还有什么最大不最大的。”
仙道“哦”一声:“那咱们这就去那家客栈吧,我的手下应该就在客栈中养伤!”
土屋惊讶道:“你还有手下么?真看不出来,他们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仙道见他一个劲的问,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流川却是不耐烦的冷冷说道:“他和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究竟知不知道客栈在哪儿?”
土屋瞥见流川神色,吐了吐舌头连声答道:“知道知道!”说着急忙带路走在前面,流川拉着马缰跟在他后面,仙道将下巴轻抵在流川肩上,闻着他身上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的那股清幽的味道,低声调笑:“枫,还是你对土屋有办法,……嘿嘿,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流川伸手将他的头从自己肩上扒拉开,回头瞪他一眼:“你说谁是物?”
仙道立刻举手做投降状:“是我是我,我说的是我还不行吗?”
流川见他赖皮的模样,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马蹄声在空荡幽静的街道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格外的清脆。
跑了一小会,几乎快要跑出镇子的时候,前面带路的土屋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回身指着楼前的招牌对仙流二人说道:“就是这儿了!”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小楼的匾额上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不过是寻常客栈常用的招牌,两人看了一眼,随即翻身下马,流川走到门前就要敲门,土屋却一步抢上前来说道:“师父,这种事还是我来吧!”说着他也不等流川回答,抬手“砰砰砰”的敲响了客栈大门。流川放下手看了看土屋,黑眸微微一动,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过了一小会,门里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呀?”
土屋拉大了嗓门说道:“我们是赶路的客人,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时辰,这会刚到这儿,想在你这儿投宿!”
只听门里一声桌椅挪动的声响,然后是下门板门闩的声音,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们说道:“进来吧!”
几人走近客栈,只见从里间又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他们几人一眼,陪着笑问道:“客官一共四个人么?不知要几间房?”
仙道笑笑反问道:“阁下是这里掌柜的么?”
那中年男人点头道:“正是!”
仙道“嗯”了一声,接着问道:“那请问掌柜的,昨日晚上你们这儿可是住进了三个身上带伤的年轻人?”
那掌柜的脸上显出吃惊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客官您是……”
仙道见掌柜的反应,心中有数,微笑道:“他们住哪儿?你带我们去找他们,再给我们开四间最好的房间准备好洗漱的热水就行了。”
掌柜的听他口气颇大,犹豫着道:“上房马上就给您准备,只是昨天来的三位客官已经睡下了……”
仙道淡淡说道:“睡下了就将他们叫起来……”
掌柜的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听仙道的话,却忽然听见二楼上一间房门忽然打开,福田和植草同时从门里冲了出来冲着仙道惊喜叫道:“少爷,您来了!……流川少爷您也来了!”
仙道看了看他们问道:“越野呢?”
福田指了指房间里答道:“就在房里,他伤了腿,行动不便,正躺着呢。”
仙道点头,对流川说:“枫,咱们上去吧?”
流川点头,仙道对站在一边还没反应过来的掌柜的说道:“这下可以给我们准备房间热水了吧?”
掌柜的急忙点头,正在此时,只听土屋的肚子“咕噜”一声响,众人都侧目看他,他揉着肚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嘿嘿,赶了那么久的路,有点饿了!”
仙道也不以为意,正要招呼流川上楼,只听流川看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准备点吃的,待会送到房间里来!”
掌柜的答应着去了,流川也不理其余各人,径直上楼,仙道冲着呈一脸感动痴呆状的土屋挤挤眼,揶揄道:“看来拜师的事有戏,呵呵……啊,枫,你等等我!”
进了福田他们的房间,只闻见房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流川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越野,又看了看福田植草两人,只见越野肩上腿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还隐隐透着血迹。而福田和植草两人则看不出又什么异常,想来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
越野见仙道进门,急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仙道抢上几步阻止他的动作说道:“你好好躺着吧,都伤哪儿了?”
越野苦笑:“肩膀和大腿都让人刺了一剑,不过都没有性命之忧,少爷不用担心。”
仙道轻吁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四周问道:“你们三个人住一个房间么?”
植草答道:“这本来是个双人房,我们怕还有人来偷袭,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就让掌柜的多加了张床。”
仙道点了点头,越野他们问了问仙道的伤,听仙道说多亏流川帮他解毒之后,几人对流川自然又是千恩万谢,流川却始终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正当他们说道怎么遇到土屋和石井大娘的时候,掌柜的敲门进来说饭菜准备好了,房间热水也已备好,问他们是在哪间房中用餐。流川指着土屋说:“饭菜送到他房中!我回房间了。”说着他起身出门,朝着掌柜的指给他的房间走过去,仙道一见他要走,急忙追着出去道:“枫,你等等我,我也去!”说着对越野匆匆使了个眼色,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越野和福田见仙道就这样赖在流川身边,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十年前那个天天出宫往荻原府里跑的少年皇帝,一时间又是感慨又觉无奈,土屋和石井大娘见仙流二人走了,也就都告辞回房了。
流川进门之后,看见仙道跟在自己身后,皱眉说道:“你的房间在隔壁,老是跟着我干什么。”
仙道嘿嘿一笑,一屁股在流川房中椅上坐了下来,动手给流川和自己倒了杯茶,递给流川一杯,自己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说道:“不用那么着急吧,反正也不困,咱们聊聊天吧?”
流川喝了口水,将茶杯放到桌上,用架子上备着的热水洗了洗脸,然后往床上一躺,闭上眼说道:“我困了,你出去!”
仙道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去想要逗逗他,却不料流川忽然睁开眼睛,寒光一闪,承影已架在了仙道的颈上,他冷冷的声音随着响起:“你干什么?”
仙道愣了愣,看了看他枕边放着的古朴的剑鞘和自己颈上的剑,展颜笑道:“流川你竟然把剑放在枕头边上,这个习惯还真是奇怪啊……”
流川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收了剑,瞪着他说:“我说过要睡了,你还不出去?”
仙道在他床边坐下来,不以为意的说道:“你睡你的,我呆一会就走。”
流川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脸皮厚的人,一时间拿他也没有办法,仙道笑眯眯的推了推他:“你往里一点啊,让我也躺躺。”
流川没好气的瞪着他,仙道笑着跟他对视,片刻之后,流川轻哼一声,身子终于往里挪了挪,仙道嘿嘿笑着在他身边躺下来,看着他身边的剑,没话找话的问:“流川,上次我看那黑衣人对你这把剑忌惮得很,你的剑应该是大有来头吧?”
流川淡淡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仙道见他不肯说,追问道:“那这剑叫什么名字?当时我中了毒,脑中晕乎乎的,没听清黑衣人说什么。”
流川答道:“承影!”
仙道惊道:“承影?难道是那把传说中的上古宝剑?不过有你做它的主人,也不辱没了这把剑啊……”
流川听他絮叨,翻了个身,不耐烦的说道:“不过就是把剑而已,师父给的……”
仙道见他闭着眼,当真的想要睡了,当下放轻了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说着说着,流川的声音由断断续续变成的均匀的呼吸声,不再答话了。仙道看着他试探的叫了一声:“流川?”
流川微微蹙了蹙眉,没有理他,仙道紧紧的盯着他的睡颜,白天和流川在一起时脸上永远挂着的赖皮的或是温柔的各式笑容渐渐褪去,俊朗脸上显出一股说不出的忧虑落寞来,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抬手温柔的拨开流川额前的刘海,在他额前轻轻吻了吻,又怔怔的看了他片刻,方才悄声起床,吹灭了桌上的灯,轻轻的走出了房间。
就在他走出房间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原本睡着的流川却忽然睁开双眼,看着大门的方向静静躺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手来,将手放在了自己额上仙道刚才亲吻过的地方,望着头顶方向出了会神,过了一会,才又重新闭上眼睛。
仙道出了流川的房间之后,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重新转回到越野他们刚才的房间,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房中越野三人都还没有睡,见仙道进来,福田和植草急忙起身招呼:“少爷!”
仙道点了点头,在房中椅上坐了下来,开口说道:“福田,植草你们分别去门口窗边守着,我有事交代越野。”
福田植草答应一声,各自去守着,越野看着仙道,面露忧色问道:“少爷可是要说这次有人行刺之事?”
仙道点头,思忖片刻先问道:“越野,你的伤无法骑马,坐马车是否可以?”
越野听他这么问,猜到仙道定是要他去某个地方,当下点头答道:“坐马车应该没有问题,少爷想我去哪儿?”
仙道低声说道:“我要你回一趟陵南!”
他此言一处,不仅是越野,连在窗边和门边守着却凝神听着他们说话的福田和植草也都吃了一惊。仙道见到越野的表情,微微笑了笑,笑容中却带了几分寒意:“越野你们想过没有,我们出来这么些天,一直都风平浪静,为何却在昨日遭到了追杀,我们究竟是在哪里泄露的行踪暴露了身份的?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越野问道:“什么可能?”
仙道答道:“羽晖城!”
越野惊道:“羽晖城?您是说流川少爷?不会啊,他可是救了您的……”
仙道有些无奈的看着越野,屈起手指想要给他一个爆栗,瞥见他身上的伤又放下手来:“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受了点伤就变傻了?我说的当然不会是枫了!”
守在窗户边的福田听仙道说越野,忍不住“呵”的一声笑了出来,越野瞪他一眼,颇有些委屈的说:“可是少爷您说羽晖城,我就只想到了流川少爷了——咱们就是在那儿碰到流川少爷的嘛!”
仙道听越野说“在那儿碰到流川少爷”时,忽然想起初见流川那一夜的情景,脸上表情顿时柔和了几分,看着越野委屈的样子摇头笑道:“也难怪你会想到枫,……不过我说的不是遇到枫这件事,而是——那道圣旨!”
“圣旨?莫非皇上说的是……”越野一惊之下,“皇上”二字脱口而出。
仙道皱了皱眉,却仍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命枫雪卫传回密旨,处决渡边和和顺郡王,这才暴露了我们当时的行踪,也就是说,杀手其实是跟着圣旨一起到的!”
越野恍然说道:“所以咱们出了羽晖的没几天就遇到了刺客……”
仙道说:“正是如此!前来刺杀的黑衣人得到消息是我们在羽晖城中,却并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哪家客栈,等他们搞清楚了之后,我们却又已经离开,这样他们一路追赶,耽误了几日,终于还是追上了咱们!而这件事反过来也证实了我之前的推测”说到这里他声音一寒,“朝中果然是有内奸!”
越野说道:“莫非少爷要我回去就是因为这件事?”
仙道点头道:“这是其中之一!我要你秘密回去,和田岗鱼住联系,让他们暗中查探,我秘传圣旨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谁知道;另外,让田岗通知母后,注意宫里情况,看有没有太监宫女被人收买,听到消息传出宫去了。”
越野答道:“是,少爷!”
仙道看着他,踌躇片刻,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
越野见他眉宇间颇有些犹疑不决,心中诧异,却不敢细问,只是说道:“少爷请吩咐!”
仙道移开目光,望着桌上的茶杯沉思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你回去之后,去吏部细查一下,自我登基以来,有没有下令处决过姓流川的官员……”
越野听到这里,忍不住“啊”的一声:“皇……少爷,难道流川少爷他……”
仙道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说当今皇帝灭了他满门,朕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仇人,……可是,朕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越野看了看仙道的苦涩笑容,和同样一脸震惊的福田植草对视一眼,三人心中皆是难过不已——他们一路陪着仙道从懵懂少年长成一个伟岸帝王,太知道他内心的孤寂苦闷却无从倾述的那种感觉,好不容易这次出来遇到一个让他倾心相交的流川枫,却不料两人之间竟然会有这样一层关系。
过了好一会,越野舔了舔嘴唇,有些艰涩的说道:“少爷,属下自少爷登基之日起就跟随少爷,流川这个姓并不多见,如果属下没有记错的话,自少爷登基之后,好像朝中官员中,并没有姓流川的……”
仙道说道:“这一日我也反复在想,似乎的确没有姓流川的,……所以我才要你回去核实——如果官员中没有,就去吏部详查他们的家眷中有没有流川的姓,枫全家被灭门之后,改名换姓,也是有可能的!”
越野点头说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为少爷查清此事!”
仙道起身幽幽叹道:“越野,若当真是朕对不起枫的全家,你决不可有丝毫隐瞒,朕必会给枫一个交代!不过在此之前,你,福田植草,你们切记,决不可透露一丝一毫朕的身份给枫!”
越野看着他挺拔却透出重重疲惫的身姿,心头一酸,低声答道:“少爷放心!”福田植草也都低低答应道:“是!”
仙道微微一笑:“你在此养几天伤,我会留下两名枫雪卫护送你回皇都,查到消息之后,你再动身到洛安和我们汇合,所有查到的事情,都不用飞鸽传书,等你到洛安之后亲自向我汇报!”
“是!”
仙道想了想,又对守在门窗边上的福田植草二人说道:“如今我们行踪已露,我们分别启程去洛安,十日之后,在洛安最大的客栈汇合!”
福田植草急道:“那怎么行,少爷您一个人……”
仙道摆摆手打断二人说道:“我和枫还有土屋同去,而且还有枫雪卫同行,你们不必担心……只是带着石井大娘不太方便,明日我再和枫商量具体怎么办。我留下四名枫雪卫给你们,作为我们彼此传递消息用,谁也不必多说,就这么定了!”
福田植草见他主意已决,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应了。
仙道看了看他们,笑了笑说道:“放心,我跟流川在一起,出不了事,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吧。”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越野,转身出了房间。
越野和福田植草相互对视,脸上都带着隐忧,长叹一声,却都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