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我说谎》艾右

23、第 23 章

　　肉明明是好吃的。
　　就算为了肉伸张正义，她也不能允许这种诋毁的行为存在。

　　时雨起身：“我出去一下。”
　　岳微把五花肉烤上，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她凭着记忆向走到包间附近，服务员走过来，笑眯眯道：“请问您是要换到里面的位置吗？不好意思，我们的包间现在正在焕新中，还不可以使用呢。”

　　在装修？
　　时雨明白过来，问他：【你在哪家店？】
　　【城西。】
　　【我在另一家。】

　　两家店间离得不算近，要坐一个小时地铁才能到，打车会快一些，但这条路是主干道，晚高峰一般都会堵车。现在是五点，过去怎么也得七点钟。

　　【太远了。别过来了。】

　　时雨打字的手停下。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句话，就很想过去。

　　【等我过去。很快。】

　　她回到座位上，岳微问：“有事？”
　　“嗯……有点。”
　　“速战速决！”

　　她点头，给池一发了句：【你先吃点，别饿着等我。】
　　池一：【我才不会。】

　　一个小时后，她坐地铁到城西，气势汹汹地推开包间门。

　　“我来了！点肉。”
　　池一叹气：“你像刚去抢过钱一样。”
　　“就是为了吃肉才去抢钱。”

　　他的头发更长了，发尾已有一些向锁骨蔓延的架势，额头处的碎发长得可以偏分别在耳后。
　　这个冬天他应该还没有剪过头发。

　　“坐吧，这里可以让机器人送菜。”他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担心什么。

　　她坐在他对角处，扫描桌角的号码，先点了一份招牌的横膈膜。桌上只剩一盘切成薄片的西葫芦。
　　她没吃过烤西葫芦，很多烤肉店的菜单上并没有这样菜。

　　她问：“这个好吃吗？”
　　“比肉好吃。”
　　“不可能。”

　　十分钟后，机器人在门外打招呼，检测到门打开，报着机械音滑了过来。

　　时雨主动捏起夹子：“我来烤。”

　　吃饱之后再闻到肉味，似乎没那么香了，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烟与油的混合。

　　她想起小时候，池一家里的厨房和卧室离得很近。
　　自己去的那几天，除了那一碗粥，没人在厨房里做过饭。但如果点起锅，油烟味应该会顺着风，飘满整个房子。

　　每天都闻着油烟，嗅觉大概会本能地变得抵触相关的味道。

　　这块肉附赠的配料是烤肉汁，或者锡纸盛着的一整块凝固黄油，需要在烤盘上烤化。她很喜欢那块刚融化的黄油所带来的一点点奶香，但食评上会写，吃多了会很腻。对于池一而言，或许就更腻。

　　她拿起桌边的瓶瓶罐罐，挨个去看上面的名字，挑出其中最小的一个黑青色的小壶，往碗底倒了一点暗黄色的调味汁。

　　“柠檬醋，你吃过吗？”
　　“没有。”
　　“一般是用来蘸海鲜的，你尝尝。有点酸，也有一丁点苦。要是嫌腻，你就蘸这个。”

　　他用筷子尖端蘸了一点醋，点到嘴里，若有所思。

　　“熟了。”
　　“我自己来。”
　　他剪下一小块肉，吹了吹，沾了半面柠檬醋，才放到嘴里。

　　她殷切地看着他：“好吃吗。”
　　“还可以。”
　　“多吃点。”

　　池一的咀嚼幅度很小，时雨像观察宠物进食一般看着他。
　　他低下头，撇了下嘴，很不满地向上瞪了她一眼：“别盯着我。”

　　“又不是动物，盯着看就会发怒。”她说着又给他夹了一块。
　　“你像看猴子一样。”
　　“不是看猴子啊……”

　　等他把这一块吃掉，她就又夹了一块，俨然一个不断续肉的机器。

　　“我只是觉得很稀奇。没看你吃过肉，除了快餐。”

　　高一时，她迎接池一来江城，说要请他去吃这里最好吃的餐厅——一家全国连锁快餐店。

　　毕竟，小时候总是会觉得，方便面和快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况且，这家店的汉堡和其他家的就是不一样。她那时还不知道，它们都是用批量生产的食材制成的，只觉得这家的确在口感上不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快餐店的点餐台，她点了她最喜欢的酥脆鸡腿堡给池一，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吗？”
　　“还行。”池一咬下一口汉堡，毫无波澜，“我在火车站吃的也是这个。”
　　“啊……”时雨陷入失落。

　　他又咬了一口，这一次咬到肉了，发出咔滋一声。或许这里的鸡腿堡的确比火车站里的新鲜一些，又或许他运气好，在一堆堆成小山的预制品中，刚好吃到一个现炸的。

　　他说：“以后带我去吃更好吃的东西。”
　　时雨托腮：“这就是我觉得最好吃的东西。”

　　“那以后别带我吃饭了。”
　　“不行！”时雨强词夺理，“应该是你以后带我吃更好的东西。到时候，你经常去那种晚宴啊，米其林餐厅之类的，肯定知道哪里的东西好吃吧。”

　　她年方十五，在快餐店里高谈阔论，旁边的人听了，笑得把可乐从鼻孔里喷出来。
　　池一背着个大书包，脚边放一个大号编织袋，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参加晚宴，更像来投奔远房亲戚的。

　　池一无奈地看着她：“那一天还远着呢。”
　　时雨犹豫：“可是……我的计划是让你在大学前就出名。”
　　“为什么？”
　　“出名早，别人就不会说你整过容了啊。”
　　“……”池一噎了一下，才道，“哪有这么简单。”

　　“但是，你不觉得吗，你比那些电视里的人好看，取代他们也很简单。”
　　“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比电视里的人好看。”
　　“但是我只见过你一个。”

　　他一直不在咀嚼时说话，现在却好像想说什么：“只有……”
　　“你说什么？”
　　他冷冷道：“只有你，我只听你这么说过。根本不可信。”
　　她像那些自大到觉得自己能未卜先知的人一般仰着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烤盘上的一粒火星跳到她的手背上，她忽然道：“好吃吗？”
　　似乎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究竟可不可信。
　　他点头。

　　“再加点？”
　　“嗯。”
　　他只点了一下头，时雨马上加了两盘肉，一盘牛舌，一盘上脑，都是瘦肉。

　　烤肉的间隙，池一把西葫芦均匀地摆在烤盘上，棋子一般整齐。
　　时雨没什么食欲：“你不不喜欢吃肉，怎么长这么高的？”
　　“她会劝我吃。”
　　“荀奶奶？”
　　“嗯。”他垂眼回忆，“不吃她就会一直说，所以还是会吃。”

　　“别人一般都是被逼着吃青椒和胡萝卜。”
　　“青椒不难吃，胡萝卜……”
　　时雨接话：“很健康。”

　　池一给她夹了一片西葫芦：“吃菜。”
　　西葫芦的味道意外的惊艳，外脆里糯，她连着吃了好几块。

　　机器人再次把肉送过来，她继续自己的烤肉任务，把肉放到池一的碗里。
　　“吃肉。”
　　“吃菜。”
　　两个人都将自己爱吃的菜不断塞给对方。
　　她相信，如果和池一一起吃饭，一定能过上荤素搭配的健康饮食生活。

　　八点，烤盘的火已经灭了，门口等位的食客越来越多，电子音不断报着号码，已经排到了几百号。声音透过墙壁，传到这间小小的房间中。

　　时雨这时才想起来，出门就是城西最繁华的商场，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这里不像江城饭店一样，人少，隐私性强，也不像电视台和录音棚一样，是一个属于他的合理的出没地点。
　　她怕池一不等走出店门，就会被人团团围住。

　　池一站起身，往鼻子上架了副圆圆的黑框眼镜，刘海往两侧分开，年轻得像是中学生。一身黑，蓬松的羽绒服掩住身形，脸上戴了黑口罩。
　　但是，依旧百分百认得出是他。

　　时雨对着池一的眼睛，连连摇头：“不行，肯定会被发现！你想，上次在电视台就有人跟着车。”
　　“那是因为他们在附近蹲，这次没有，”池一问，“如果没被发现呢？”

　　“没被发现……”她还是觉得不可能，顺着这个思路说，“那以后出门，也不会被发现了？”
　　池一难得露出笑意，志在必得一般：“先走到商场门口。”

　　“要不还是分开走？”
　　“分开走更奇怪。”
　　“他们真的不会发现？”

　　刚走出包间门，时雨已经忍不住左顾右盼，像刚从烤肉店偷了什么东西，又或者还没结账，正打算偷偷开溜。服务员相互确认，他们的确付过账了，才目送时雨僵硬地向外走。

　　池一小声道：“你自然一点。他们会觉得，只是碰到长得像的人。”
　　“那他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
　　“听不到。放心。”

　　店开在四层，一出门，墙壁的白光格外刺眼，人多得难以想象。
　　以前他们只是人而已，现在好像不是普通的人，都像便衣侦查员，监控摄像头，五十岁秃头大爷的目光打过来，她都能怀疑对方是杂志社的主管，这一次是以身作则，前线蹲点来的。

　　池一叹气：“说了自然一点。”
　　“怎么自然？”
　　她两手不知道放哪里，两脚也不会走路了，第一天和自己的四肢认识。

　　“给我。”
　　“给什么。”
　　池一拉过她的手，迈步道：“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晚点双更，补昨天的，不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