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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蒋诺虞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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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你躲什么躲!你是不是该死!”男人的狂吼声震得房子颤了颤,他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地落在蒋诺虞的身上,有时是打在她柔软的腹部,有时是打在她硬挺的鼻梁。
蒋诺虞浑身是血,她看不清眼前的那个男人,那个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
“你个贱丫头!你好好受着就是!你颤抖是干什么呢!能不能不要像个畜生一样,见到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恭敬地喊一声!”
蒋诺虞紧闭着眼,像死了。
男人见此,大口喘息气,扭头去看紧锁着的一间房门,他扬声喊了句:“你闺女死了!”
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过了数秒,男人又不耐烦地喊了句:“你要是再装死,我就连着你一切打死!”
房门立刻被打开。
女人颤颤巍巍地,她像是要哭,嘭地跪在地上,一直不停地磕头。
“求……求求你。”她的声音呜咽。
蒋诺虞费力地睁开眼睛。
男人稀奇地笑了一声,声音暗哑:“哟,孩子果然跟妈亲,妈一出来,死的都能再次活过来,真是感人啊。”
女人磕头的动作仍未停止,她如同机械一般,甚至开始给蒋诺虞磕头,她的声音依旧颤抖:“求求,求求,求求你……阿虞…..求求,求求。”
蒋诺虞已经失去知觉的双手渐渐用尽全力攥紧,手心里的血静静流淌着,淌了一地的哀鸣,她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无力而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自顾自地流淌,她没办法再闭上眼睛,她仍然记得小时候妈妈抱着她,讲爱的模样。
她从小到大,只从那些话里感受过爱。
只有妈妈给过她短暂的爱。
蒋诺虞的眼泪突然停了。
她想。
得到的爱就是要命的债,自己明明只感受到少的可怜的一点点,却要挨十多年的打来偿还,妈妈为什么不离婚呢,因为她自认为离开了她那没人性的爹就活不下去。
可她妈不离开的话。
她早晚会死啊。
蒋诺虞的眼泪再也没流过。
因为已经流干了。
剩下的,只是血了。
蒋诺虞恨她爸吗。
恨。
当然恨。
他就是个人渣。
那她恨她妈吗。
恨她冷眼旁观、只愿保全自己吗。
不恨。
蒋诺虞或许曾经恨过她那么一瞬。
但很快她就不恨了。
因为如果连她都恨的话。
蒋诺虞觉得自己太过可怜了。
她在夜里蜷缩时,常常这样想。
如果以后有人真切地爱过她。
或许她便有资格恨所以伤害她的人了。
她爹总是用尽一切办法来在她身上宣泄怒火,以折磨她来让自己获得愉悦。
蒋诺虞曾经想过报警。
可很快就放弃了。
在这个小县城里。
报警就意味着你的那点儿破事要传遍每一个甚至你都没踏进过的角落里。
警察或许会给她爸做心理工作,但等着到家了之后,她爸会下死手,会再一次恶狠狠地想要打死她。
说不准,她妈也会怨恨她。
蒋诺虞常常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过得这般痛苦。
后来想想。
因为她爸的暴虐,他不爱自己的女儿,他甚至没有为人的底线。
蒋诺虞的命运,就是被捆住骨骼,凹陷成无法摆动的钟,只能敲响哀鸣。
再后来呢。
她遇见了宁鸟黎。
宁鸟黎过得很幸福。
她有家,有人爱。
最初,蒋诺虞时常会盯着宁鸟黎发呆。
她想要找到两个人身上的不同,她想要纠正那些不同,她时常会想,是否自己变得与宁鸟黎一般,便会幸福了。
可那只是想想,她还是清醒的。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悲哀究竟何来。
她自己没有错,不是吗。
宁鸟黎很好。
至于究竟哪里好,蒋诺虞说不上来。
她只知道那种感觉,像是刻在她的眼眸里了,一看见宁鸟黎,她便觉得自己或许也是幸福的。
宁鸟黎在触摸她时候的指腹,是温暖的,宁鸟黎为她理凌乱的头发时,会认真地看着她的发丝,而蒋诺虞的眼睛,就会落在她的脸上,呆愣地看她。
所以蒋诺虞常希望风可以很大,可以无数次吹乱她的头发。
她喜欢那种温暖。
可以温暖她一整天。
宁鸟黎在同她打招呼时,总是会盯着她的眼睛说,等着她真真正正地发出声音回应她后,宁鸟黎才会笑着再应一声,她有时甚至会觉得宁鸟黎就是茉莉花,让人看着,便想要触摸,可蒋诺虞只是个狗尾巴草。
茉莉会爱狗尾巴草吗?
不会。
蒋诺虞始终记得。
后来,蒋诺虞认识了宋东然。
那个人很讨厌,有时。
宋东然总是会盯着她看。蒋诺虞感觉得到。
她会躲着宋东然的注视。但他们后来成为朋友了,这种注视少了很多。可蒋诺虞始终记得,最初的宋东然并不是个好人,他会和那一小帮男生围在一起,那群男生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她清清楚楚,她甚至听见过自己的名字,她觉得恶心。
而宋东然呢,他在那群男生里面如鱼得水,他和每个人都是好朋友,又和每个人都不是好朋友。
总之,他们说什么,宋东然都会笑着听。
所以,蒋诺虞始终记得,她和宋东然走不近,成为朋友后,他们的心,仍是陌生人。
果不其然。
宋东然也是个人渣。
他为什么不去死呢。
他的耳朵里听了那么多污言秽语,却还能笑着应声,很恶心不是吗?
蒋诺虞常常发问。
这个世界是病着的。
宁鸟黎陷入了舆论。
她也是。
宁鸟黎是被拖拽着,一点点地打入深渊。
可她是直接陷到了最深处。
这些都是常思远和宋东然做的。
可宋东然却还假惺惺地对她爸挥拳。
他们都是人渣,难道不该惺惺相惜吗?
蒋诺虞站在楼顶时,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她被打的脑袋转不过轴,没办法思考任何东西,她甚至恍惚着认不清站在楼底下的人都是谁,她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愣着想要分辨,却发现自己像是个没有任何经历的野鬼一般,与人之间有了隔阂,她认不出来任何人。
蒋诺虞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很痛苦,痛苦的想要死去。
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唤她,可究竟是谁呢。
蒋诺虞低垂着头看了一眼,哦,好像是她那个亲生父亲,她听不懂他嘴里那些谩骂的意思,蒋诺虞觉得,她的脑子或许被打坏了,打成了泥潭里挣扎的烂泥。
蒋诺虞挣扎了十七年。
她还要再挣扎下去吗。
不,没人能阻止她奔向自由。
野鬼,就该远离人间。
蒋诺虞向前迈了一步。
她直接摔了下去。
在坠落的那几秒里,她人生中的所有记忆都在涌现,像是人间在挽留她这个哀嚎着的灵魂。
蒋诺虞闭着眼,任由一切记忆冲刷自己残废了的灵魂,她觉得自己像是只终于等到路人抚摸的残腿流浪猫。
她在这些记忆里,看了场充斥着暴力的老电影,这是她看的第一场电影,也是最后一场。
蒋诺虞在电影结尾处,摔落在了冰冷僵硬的水泥地板上。
疼,好疼啊。
她的灵魂在被撕扯着,扯得她头皮发麻。
蒋诺虞死前最后一瞬,似乎看见了宁鸟黎。
她的血溅到了宁鸟黎身上。
鸟黎,对不起啊。
但是,真的好疼。
她,疼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