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涩》柿子竹

24、第 24 章

　　两眸相对，无声寂静在蔓延。

　　沈郁苡勾着唇角，率先低下眸子，她后退一步，让出距离，一手撑着门框，歪歪脑袋，问：“流浪狗不被收养的时候就会一直缠着人类吗，我记得好像不是这样的。”
　　“那你记得什么。”容瑜笙毫不犹豫地反呛出声，他嗤笑，也后退两步，只是用一只脚抵着门，像是死守阵地，不允许沈郁苡再退回房子里去，“沈郁苡，你记得什么。”他重复着，可这一次只像是无意识的低喃，没妄图沈郁苡能听清。
　　可偏偏，沈郁苡就是听清了，好像上天总是在和容瑜笙做对，他希望的总是落空，不希望的反而终将成真。
　　沈郁苡哼哼了声，似是脱离了她出国后养成的这幅不近人情的空壳子样，重新回到了高中时候，是那个容瑜笙熟悉的人。

　　“我记得你啊。”沈郁苡毫不心虚道。

　　容瑜笙不说话，点了根烟，安静地觑着她，单挑了下眉头，那意思———比如呢。
　　沈郁苡右手食指摩挲了下嘴上那被咬出的伤口，笑了下，如数家珍般一字一顿道：“比如，我记得你那时候总是想方设法也要亲我一下，有一次你实在是太急色了，我还没睡着，你就偷偷亲上来了，小心翼翼的，纯情得很。”

　　“再比如，你总是找借口来看看我，有时候只要进来待一会儿，看我吃完饭就满足了，容瑜笙，你视线黏在我身上，就像是泥潭里的怪物一样，好像随时都要把我抓进去，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还有……..”

　　沈郁苡话一顿。

　　“…….太多事情了，总之每说一件，只会显得你更骚包，容瑜笙，流浪狗可不会对主人发.情。”

　　沈郁苡现在怼容瑜笙远不及高中那年的兴趣高，说起话来也毫不留情，不过这种话对她来说也顶多算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毕竟——

　　容瑜笙在她身边确实时时刻刻都在隐忍。

　　她不傻，只是那时候喜欢装而已。

　　“……..”

　　“那你不记得什么。”

　　沈郁苡怔了下，才神色奇怪地问：“我不记得什么？我都不记得了，现在怎么可能给你举例说出来。”
　　容瑜笙目光锐利，把烟掐掉，扔到一旁垃圾桶里，他步步逼近，“你记得你和‘容瑜笙’的每一件事，偏偏就不记得‘容瑜笙’这个人，是吗。”
　　“能忘的事情那么多，偏偏就只把‘容瑜笙’忘掉了，是吗。”
　　沈郁苡被他逼问得哑口无言，这还能怪她吗？或许是当年对这些事情太过印象深刻，所以这两年虽然淡忘了些许，但只要在记忆里稍微翻找，瞬间便汹涌而出，而且容瑜笙那讨伐的架势，她要是再不记起来，他岂不是都想要撕了她了，现在他这又是闹哪样。

　　她忘记他，难道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容瑜笙看着沈郁苡脸上的理所应当，紧紧牙关，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说：“我这人确实不值得你记住。”
　　沈郁苡懒得反驳他，这话她还能怎么说，附和着说你确实不值得我记住？那不是火上浇油吗，何必搞那欠揍的模样，还是说你值得我记住？可她偏偏就是把容瑜笙忘了，天公不作美，这很正常的。

　　沈郁苡干脆说：“还没住的地方吗？”
　　容瑜笙说：“没有。”
　　沈郁苡说：“卡被家里停了？”
　　容瑜笙“嗯”了一声。
　　沈郁苡伸手去拽门把手，说：“哦，那刚好练练你求生的小技巧，公寓外面homeless挺多的，找他们求求经吧，加油。”她虚情假意地笑。
　　容瑜笙抵着门，“……..”

　　两人僵持半晌，就在沈郁苡快失去耐心的那一瞬。容瑜笙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转身，开锁。

　　打开门，容瑜笙扭头看沈郁苡，说：“新邻居。”

　　然后，“嘭”得一声，关上门。

　　留下沈郁苡在原地凌乱。

　　“……..”

　　“对面那刻薄老头不是不卖房吗。”

　　当初沈郁苡看中的其实是对面的房子，房型差不多，但对面的大阳台暴露在阳光下的时间更多，而且楼下就是个小型公园，花开得正旺，里面有时候还有小型街头乐队表演，晚上坐在阳台摇椅上喝点儿酒，听听歌也很不错。
　　但偏偏对面那老头死也不松口，就是不肯卖房。
　　林炀说过让她用金钱撬开那老头的嘴，但初来乍到的沈郁苡压根儿没那经济实力，哪来得钱给她挥霍。
　　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现在这套房，

　　所以现在这是……..

　　“啧，万恶的有钱人。”沈郁苡边关上门边唾弃。

　　第二天沈郁苡去上课。
　　她提前一些下楼，去买了盒润喉糖，昨天晚上她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或许是被容瑜笙彻底勾起回忆，她盯着天花板便开始想高中时候那些事，但其实没什么值得回忆的，那时候她也没拥有过什么。可偏偏就是不自觉得发呆，想的最多的，还是她那时候常喂的那两只黑皮犬，也不知道现在它俩怎么样了，或许死了，毕竟狗的寿命很短，又或许还活着，毕竟它俩是好狗，至少对于她来说，合该活得久一点。
　　从回忆中抽身后，她还是睡不着，百无聊赖但紧绷的神经让她再也无法忽视喉咙的疼痛，或许是因为她施舍了注意，喉咙处的难捱感反倒开始加倍，疼得她直皱眉头。

　　前一天晚上叫得太大声了。

　　啧。
　　下次不做了。

　　沈郁苡含了个润喉糖，朝着街边等着自己的车走去，但还没靠近，就听见个尖锐的喇叭声，她下意识看过去，是那辆迈凯伦。
　　车窗降下，又是那张脸。

　　沈郁苡脚步不停，平静地移开眼，不打算理会容瑜笙。
　　和容瑜笙这人缠在一起的感觉不坏，沈郁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自在，也不对，沈郁苡和谁在一起都很自在，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总是毫无顾忌地做自己，但前两次接触，容瑜笙的话总是在提醒沈郁苡，他乞求她的在乎，让沈郁苡又不想和容瑜笙接着纠缠到一起，只想把一切的一切都封锁在过去，过去的接触还不算多，就停留在这儿吧。
　　容瑜笙确实是条流浪狗，她分明没做什么，他怎么就开始臆想了呢。

　　这感觉，太糟糕了。

　　沈郁苡刚拉开车门，就被人抓住手。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因为那抓着她的手掌上还赫然有着个牙印形状的结痂，是沈郁苡咬的。她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容瑜笙坏心思地用力顶，她已经够了，累得瘫软，他偏偏不停，要榨干她的一切一样。
　　“喉咙疼？”容瑜笙问。
　　沈郁苡白他一眼，“下次换你叫试试？”
　　容瑜笙笑：“你能像我一样埋头苦干吗，难道不会动两下就说腰抽筋了？”
　　顿了顿，他不给沈郁苡回答的机会，一锤定音：“今晚试试。”
　　沈郁苡这才反应过来，着了他的道。

　　沈郁苡推开他的手，说：“哪来的就回哪去，我上课要迟到了。”
　　容瑜笙对答如流：“还有十分钟，我开车很快的。”
　　沈郁苡没理，直接坐上车，结果容瑜笙也一并挤上来。
　　司机看了眼容瑜笙，又看了看沈郁苡，等她指示。

　　沈郁苡只摆摆手，示意他开车就行。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开口。
　　只不过容瑜笙的手始终抓着沈郁苡的手腕。

　　掌心温度令人难以忽视。

　　下车后，沈郁苡连个眼神都没给容瑜笙，就进了学校，而容瑜笙就站在校门口，视线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一个人身上——特利尔。

　　两人遥遥相望。

　　特利尔温和地笑笑，走近，打了个招呼：“容瑜笙？”他伸出手。
　　容瑜笙没回应，只是盯着他看，那视线就像是一把锐利也不藏锋芒的刀子，随时都会插到特利尔的胸膛上。

　　校门口经过的人视线偶有落在二人身上。

　　更别说有特利尔这么个人在。
　　大多数人都在打量容瑜笙，猜测这人身份，先前怎得从没见过。

　　特利尔收回手，也不觉得难堪，笑着说：“我是特利尔。”
　　“我知道。”容瑜笙说。
　　特利尔挑挑眉，问：“是沈和你提起过我吗。”
　　容瑜笙嗤了一声，说：“她没和我说过想养狗的事。”
　　“是吗？”特利尔弯着眼睛：“那真为容先生感到可惜。”
　　他扫了眼容瑜笙手背上的咬痕，颇为好心般，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一家医院，说：“容先生要去处理一下伤口吗，那家医院，进去提我的名字就好。”
　　容瑜笙看了眼医院，没吭声，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特利尔的眸子，缓慢地亲吻了下手背上的结痂，说：“主人可不会在狗身上留下痕迹。”
　　他似嘲讽似满不在乎：“特利尔。”

　　容瑜笙转身利落地离开，而街边早就停了辆车等着，他开门上了副驾驶。

　　“那谁？”温逾安看好戏般问：“沈郁苡的追求者？”
　　容瑜笙瞥他一眼，“一个当狗都没资格的人。”
　　温逾安被他话里火药味呛了下，又觉得好笑，“什么人啊狗啊的，像小学生骂仗一样。”
　　容瑜笙“嗯”了一声，说：“那你这个成熟的大人什么时候滚回国。”

　　温逾安：“……..”

　　“开学前肯定回去，不过我爹也想让我过来留学镀镀金，我在想要不要过来呢。”

　　“速滚。”

　　“……..你干脆用火炮炸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