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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幽人昼梦(八) ...

  •   她忙收回手,手心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这突然的碰触,让她像是过了电一样,心跳骤然快了几拍。
      气氛有些尴尬时,那小人骑着纸马又调皮的跳回了桌上。

      “它叫庆忌。”谢孤峤道,“你想让它做什么,只要喊它的名字,交代它要办的事,它行动迅速,一日之间可来回千里。”
      “真是神乎其技。”她感叹道,对谢孤峤更生出几分佩服,“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他含笑,眉眼间颇露骄矜。

      接着,沈云烟提笔给张大人写了一封信,将翠儿事件的原委写清,请庆忌给他送去,想来张大人既然能做到这个州牧位置,对这类奇诡之术想必有所见识,关键是信中内容要能说服他。

      刚看着小纸人带着她的信从窗口策马飞奔而去,就听扫雪在喊道:“小姐,陆道长来信啦!”
      一封带着纸墨香气的信送到了沈云烟面前,她拆信观视,淡淡笑容浮上了脸颊。

      扫雪好奇问,“小姐,陆道长说什么了?”
      “他说他有事要去蓬莱州,取道苍宁州,下个月将来青岩城看我。”

      扫雪惊喜道:“太好了!好久没见过陆道长了!蓬莱州在玄清观东南,苍宁州在北,道长是特意绕道来看您呢。”
      自收到信起,沈云烟脸上的笑容就没消过。

      谢孤峤心中掠过微妙不快,“陆道长是谁?”
      扫雪道:“陆雪庭陆道长,乃是大名鼎鼎的玄清观道子,听说过几年就会继承观主之位,是道门年轻一代的领袖呢。”

      他眉心沉了下去,看向沈云烟:“你们很熟?”
      扫雪抢着说,“陆道长和咱们小姐是青梅——”

      “扫雪,别多话。”
      “哦。”扫雪悻悻行礼退下了。

      “青梅竹马?”
      “我从小在玄清观长大,七岁时才被接回相府。”沈云烟道,“雪庭是玄清观主的亲传弟子,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她叫那人“雪庭”,言语间就透着亲昵,谢孤峤心中的不快更甚,他听过陆雪庭的名号,却从未见过此人,虽然素未谋面,他对这位陆道长却已经没什么好感了。

      昨日在沈云烟那里受够了气,王夫人一晚上头发白了几根,直到翌日收到城守那头的消息,审案之日终于定了下来,王夫人的心情拨云见日,不枉她在城守身上下的功夫,只要在州牧过问之前结了案,一切尘埃落定,她就能让这件事再也掀不起水花来。

      沈二也跟着松了口气:“这一次儿子受了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也不是坏事。”
      王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说的什么话?儿子差点就死了!要不是王家出力,王城守能站在我们这边?!”
      沈二讪讪一笑:“是,夫人辛苦了。”

      王夫人道:“你们沈家养出的好女儿,就想着对付自己人!这个沈云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真以为我怕了她?”
      她眼珠一转,心生毒计,“升堂那一日,沈云烟必会去衙门,你安排人……”

      沈二让她的话骇了个脸色惨白:“夫人,她可是我的亲侄女啊。”
      王夫人怒骂道:“你儿子还在大牢里躺着呢!她想要你儿子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是自己的堂弟呢?”

      沈二道:“她出了事,我怎么跟兄长交代?”
      王夫人冷笑一声,“沈相把女儿打发到青岩城来,不就是不打算管她的死活?他偏宠侧室和庶女,乃是人尽皆知的事,听说他那侧室柳姨娘颇有来历,乃是侯府出身,自降身份与人做妾,得他专宠十几年,正妻一死,相爷就她这一个房中人,既不续弦也不纳妾,这女人何等的手段心计?说不定弄死了她,沈相和柳姨娘还要多谢咱们呢!”

      沈二仍有些迟疑,“还有皇后,皇后不是她姨母么?”
      “皇后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人家的内宅家事?管得着几千里外的孤女?你哪里懂玉京的水深,真以为皇后就风光?没有娘家撑腰的皇后,什么也不是!”

      王夫人食指猛戳他额心,“不把这沈云烟除了,咱们还有安宁日子可过?”
      一句话让沈二下定了决心,“好,就听夫人的。”

      三日后,衙门口。
      满城人都关注着翠儿一案,盼望着沈公子能伏法,一大早衙门口就挤满了人,随着城守到来,沈二一家也到了,沈家豪仆气势汹汹,簇拥着老爷夫人坐下,百姓们怒目而视,却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沈云烟带着两个丫环随后而来,惊堂木一响,穿着囚服的沈公子被带上了堂。
      沈公子见了爹娘如见救星,想要扑上来却被衙役给按住。

      王夫人哀哀看着爱子,只觉得他瘦了憔悴了,“吾儿,再忍忍,马上,马上就能——”
      王城守清了清嗓子:“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沈公子跪倒在公堂上,王城守再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人犯,你供认三年前在沈宅杀害丫环翠儿,害得她如花妙龄,沉塘而死,可有此事?”
      沈公子抬起头来,眼珠一转,喊道:“绝无此事,小人冤枉啊!”

      一言出,堂下议论之声沸涌。

      “肃静!”王城守道,“犯人,有你画押的供词为证,你焉能不认?”
      沈公子道:“这供词确实是我所写,但却非我本意,是有人逼我写的!”他愤愤指向人群中的沈云烟,“是她!设毒计害我,说我若不写,就要我性命!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啊,小人要翻供!”

      公堂之外,王夫人唇角得意翘起,这正是主簿出的主意,教儿子当庭翻供,推翻了供词,儿子就能脱罪!

      王城守问道:“沈云烟,可有此事?”
      众人注视之下,沈云烟上了堂,按律例,公堂上不得遮掩面目,于是她先取下了幕篱。
      堂上堂下传来一片倒抽气之声,这沈氏女不亏玉京第一美人名号,这等容貌,当真惊艳众生。

      她站定,不疾不徐道:“大人,我并未逼迫他,这供词就是他自愿所写。是他趁夜色潜入沈宅,怀揣迷药欲行不轨,被我发现后,他心虚之下才供认了翠儿之事。”
      提起迷药,沈公子顿时慌了。

      王城守见状皱眉:“迷药之事暂且不提,这是另案案情,先说翠儿一案。”
      “是、是。”沈公子连声应和,“她有帮手!那一夜,她找来一个青面獠牙,状若恶鬼的帮手恫吓我,此人有些神异本领,他威胁我不照他说的写,就杀了我!”

      他扭身环视人群,沈家暗中给他通风报信,一直在沈云烟身边帮她的就是他见过的大师,他一眼在人群中认出谢孤峤,激动道:“就是他!”

      谢孤峤也走上堂,站在沈云烟身侧,“绝无此事。”
      问话的是判官,和他谢孤峤有什么关系?
      他站在堂上,神色自若,姿态潇洒,怎么看也跟青面獠牙扯不上关系,更没人会信沈公子的话。

      王城守却道:“沈云烟,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没有逼迫犯人?”
      沈云烟皱起眉,“大人,从来只有官府举证犯人有罪,焉有让我这无辜之人自证清白的道理?”
      王城守打定主意将这稀泥和到底,“你言之有理,但是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又均无证据,焉知哪方说的是真,哪方是假呢?”

      “白纸黑字的供词还不算证据吗?”
      “我是为了保命才写的!翠儿早就失踪了,谁能证明湖中尸骨就是翠儿?你们谁能证明?!是沈云烟寻了一具无名尸骨来坑害我,从头到尾都是她设局害我啊!”

      堂下王夫人跟着喊了起来,“这沈氏女心肠素来歹毒,连自己的亲弟弟也害,她枉为人啊!”
      沈二跟着道:“玉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有疯病!她这是发了疯要害我儿子,大人明鉴!”

      扫雪和逢月气得浑身打颤,恨不能冲上去撕烂这夫妻两的嘴。

      王城守拍案道,“依本官看,此案尚有许多疑点,无法厘清,先贤有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证据既不全,犯人无罪释放,归家去吧。”
      沈公子喜不自胜,连连磕头:“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人群嗡嗡之声四起,公堂吵得如同菜市场一般,这样判决,如何服众?

      王夫人眉开眼笑,扬声道,“吵什么吵!我儿读书明理,怎么会跟丫环牵扯不清,更看不上这疯女,你们还是睁大了眼睛,别被她攀咬上——”

      “苍宁州牧张大人驾到——”
      随着属官高声唱名,堂上瞬间一静,王城守扶了扶头上乌纱,心中惊骇,张大人怎么会突然来到青岩城?!

      王夫人就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的母鸡,说不出话来了。比起王城守,她更加满心不可置信,这几天她盯着沈宅,明明无一人出城,沈云烟怎么可能在三天之内请来了州牧?

      众人瞩目之下,穿着一身齐整官服的张大人进了公堂,王城守匆忙走到阶下行礼。

      张州牧坐上了主审之位,扫视堂下:“本官听说,城中出了一桩冤案,看这样子,似乎已经审完了?怎么审的?”
      王城守站在阶下,有些心虚的将案情说了一遍。

      张州牧翻阅卷宗,冷哼一声:“王大人,你真是审得一手好案啊!本官问你,沈氏女说犯人欲以迷药害她,迷药已交付府衙,你可派人验过?有何药材,从何处购得?”
      王城守冷汗直流而下,“大人,今日审的是翠儿一案——”

      “犯人难道不是这一个?”
      王城守哑口无言,这时,仵作上前一步:“禀大人,小人查过,药材是从周家药铺购得,小人上周家打听,买药的正是沈公子书童。”

      “来人,将书童带来审问。”张大人扬声道,“本官既然来了,就要将这犯人身上牵系的案子彻彻底底审清楚!”
      沈云烟顿时意会,转身面向一众百姓:“这位苍宁州牧张大人,为官公正,从不徇私,你们若有冤,尽管向他陈情,他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人群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走向前,喊道:“大人,小人要告这狼心狗肺的沈公子,半年前,他撞见我孙女在河边浣衣,见孙女美貌,竟将其强占,威逼她不得声张,委屈之下,孙女跳河而死,可怜我老汉,就这么一个孙女儿,爱如珍宝……”

      “大人,我也要告!我要告沈二老爷占我家良田,放纵豪仆打死家兄,打得全身骨断,惨不忍睹啊!”
      “小人也有状要告!”

      一时之间喊冤之声此起彼伏,沈二夫妻在青岩城横行多年,犯下累累罪案,仗着城守包庇,无人奈何得了他们,民怨积累之深,一遭爆发,场面竟一度失控。

      张大人看着这一幕,脸色沉沉,“来人,先给我除了王城守的乌纱,压入大牢,你纵囚包庇之罪,本官会跟你细算。”
      “将沈二夫妻给我拿下,派人查封沈府,凡沈府之人,一个不放,押回来仔细审问。”

      他看向群情激奋的百姓,对仵作道:“你上前来,暂代书佐之职,把百姓所陈之情一条条记下,翠儿一案及其他所有案子审清之前,本官不会离开青岩城。”
      “是!”

      再看沈二夫妻,方知大势已去,被差役押着如同两滩污泥瘫倒在了地上,脸色灰败,这些年所犯之罪条条累加,他们的项上人头如何保得住!
      沈二弱弱喊了一声:“你们不能审我,我、当朝宰相是我亲兄长!”

      张大人闻言,冷哼一声:“沈相与我虽有旧交,但公是公,私是私,我竟不知他还有这么一个作恶多端的弟弟,日后陛下面前,我不会忘了参他一本!”

      沈二彻底绝望了。

      沈云烟走到沈二夫妻面前,冷冷道,“沈二、王氏,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一家人到了九泉之下忏悔去吧。”

      王夫人用生平最恶毒的眼神盯着她,就算是死,自己也要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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