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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祖宅妖事(七) ...

  •   正午时分,香炉里隔火熏着香丸,香味浅而清淡,一丝烟气也无,紧闭的门窗之外,逢月和扫雪等在房间外一脸紧张,若不是大师说不能有半点打扰,她真的很想陪着小姐。

      逢月念念有词,不停向天祝祷,保佑她家小姐能顺利驱散妖印。

      房间内十分安静,沈云烟将长发尽数盘起,堆做云髻,像是一副仕女图,举手投足皆可入画。

      谢孤峤站在她背后,两人视线在桌上的铜镜里交汇,他的眼神寂静如渊,深不可测。

      沈云烟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两根手指贴上了自己颈侧的妖印位置,浑身不由一阵紧绷。被人从身后贴近脖子,一阵性命攸关危机感漫上心头,她的脉搏就在对方指下跳动,只要对方动动手指,轻易就能要了她的命。

      他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沈云烟,怕么?”
      “怕什么?”
      “你明明不信任我,却还是让我驱散妖印,就不怕我动手杀了你?”
      沈云烟轻笑一声,“一个被相府扫地出门的小姐,既无滔天权势,又无万贯家财,我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值得你这样的人大费周章来杀我。”

      她说话时,细腻的肌肤贴着他的指腹颤动,带来微妙触感。

      “你很有胆识。”他的语气暗藏一丝欣赏,手指自始至终都很安定,贴着妖印位置不动,指腹的触感清凉,干净而有力,他的体温比一般人要低,在闷热房间里带来舒适的凉意。

      这和林小侯爷碰她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赏花宴上,小侯爷引她到花园,他的手也碰到了她的颈侧,那种粘腻的,仿佛蚂蟥爬过脖子的触感让她差点恶心吐了,那瞬间激发了她心中的杀意,她反手折了花枝,对着他眼睛刺去——
      小侯爷平日耀武扬威,关键时刻也是个怂包,吓得摔倒花丛中,阴差阳错躲过了瞎眼一刺。
      但接下来的几脚猛踢,他是一下没躲掉。
      让她狠狠出了一口气。

      她不想嫁给太子,可她说服不了皇后,巧得很,柳姨娘也不想让她嫁给太子,姨娘和小侯爷联手算计,她就来了一场将计就计,不仅废了这个恶贯满盈的小侯爷,自己也得以摆脱婚约,从玉京的泥潭中全身而退。

      谢孤峤指尖越来越凉,一股冰凉的气侵入经脉,炎炎夏日里让人感觉到一阵发寒,仿佛突然置身冰窖,她浑身轻颤起来。

      “别动。”
      她强忍着刺骨的寒意,一动不动。

      按着颈侧的手仿佛有千钧力,沈云烟有种脖子要断了的感觉。
      太冷、太痛。

      难怪他说他会下狠手。
      越是这种时候,她心中越有种不服输的劲,绝不能让他看轻了。

      谢孤峤将她的忍耐看在眼中,这位沈小姐真有意思,既不信他,又敢冒着风险让他施为。
      从她云淡风轻的表面,绝对看不出她内心暗藏的隐隐疯狂。

      雪白颈侧,那碍眼的黑色爪印正一点点散去,仅余一点淡淡轮廓。
      他正欲收招之时,忽觉从沈云烟身上传来一道极强横的力道,那力道如山海汹涌,顷刻间就将他注入的气绞杀干净。

      这并非妖印的反扑,而是来自沈云烟本身。
      这是什么?!

      谢孤峤脸色变了。
      他感觉到沈云烟身上潜藏的危险和刺激,隐隐露出了冰山一角。

      雪白颈侧,那碍眼的黑色爪印正一点点散去,仅余一点淡淡轮廓。

      他正欲收招之时,忽觉从沈云烟身上传来一道极强横的力道,那力道如山海汹涌,顷刻间就将他注入的气绞杀干净。
      这并非妖印的反扑,而是来自沈云烟本身。

      这是什么?!
      谢孤峤脸色变了。

      房间外,逢月和扫雪等得有些心焦,等了小半个时辰,里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扫雪小声道:“要不我在纱窗上偷偷戳个洞,看看里面在干什么。”
      逢月:……
      “还是算了,万一打扰了大师,我可就罪过大了。”

      话音未落,吱一声响,房门开了。
      谢孤峤就站在门口,事成与否,从他表情上完全看不出端倪。

      逢月道:“大师,妖印驱散如何了,小姐还好吗?”
      扫雪直往里看,见小姐坐在椅子上,双目微合,似乎还未醒来,回头想问大师,可谢孤峤已经走了。
      她有些懵,大师刚才不是还在这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比起消失的大师,还是小姐更重要,两人进屋摇醒了沈云烟,她缓缓睁开眼睛,“谢孤峤呢?”
      “大师已经走了。”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颈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寒凉的触感,她记得驱散妖印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发冷,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是睡过去了。
      在那种情况下,真的能睡过去么……

      “小姐,妖印消失了!”
      逢月:“看来这位谢大师是真有本事的,我们是误会他了。”
      扫雪:“误会,什么误会?”

      “不对呀,仔细看,好像还能看到那个爪痕。”
      “真的。”
      那是极浅的一层影子,因为她皮肤太白才能隐约看到,若隐若现。

      她们发愁起来,“这到底算是驱散了还是没驱散?”
      “大师为何一言不发就走了?”

      沈云烟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晕的额角,“请堂叔进来吧,他也等了半天了。”
      两丫环都惭愧,她们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呢,得亏小姐还记得。

      不多时,逢月请了沈二进小院。

      沈二见沈云烟坐在院中石桌旁,脸色似乎并不怎么好,再看这院中样样简陋,心想果然是娇小姐,果然住不惯这种地方。
      他暗想夫人说得有理,他今日来,就是按夫人教他的,要让她知难而退,自己打消重修祖宅的念头。

      他清了清嗓子,道:“侄女,前日你说的事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这银子二叔确实该出。”
      沈云烟不动声色,看看他还要说什么。

      “只是啊,就算我出了银子,这宅子怕是没人敢来修吧?”
      “二叔只管将银子拿出来,到时请谁来修,轮不到您操心。”

      沈二道:“侄女,这话可就说简单了,动起工来凡是采买、工匠一类人都得知根知底才好,他们一看你在本城没有根基,少不了糊弄你,偷奸耍滑、以次充好,到时麻烦一堆,房子修了还不如不修啊。”

      “那依二叔看当如何?”

      沈二脸上带笑,似乎笃定了她请不到人,“二叔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侄女吃亏呢?只要你请到了人,二叔就出银子,还亲自来给你做监工,保证让那些工匠乖乖听话,不敢耍滑头。”
      他换上一副苦口婆心长辈态度,“侄女,我劝你还是趁早搬出去吧,你瞧,住在这破地方,连个灶上的婆子也没有,只能在院子里烧水做饭,弄得乌烟瘴气,主子不像主子,传出去像什么话?”

      沈云烟冷眼看他,前两天问起银子,他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今日这套说辞是谁所教,不言而喻。

      沈二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嘿嘿一笑:“二叔说得可有理?”
      沈二喊了她两声,沈云烟才回过神来似的,“我来了青岩城这么久,还没拜见过婶婶和堂弟,实在是我这做晚辈的不是,不如这样,明日我在观月楼设宴,请堂叔一家赏脸赴宴,如何?”
      沈二心道他这侄女可算是上道了,连声道:“好啊,二叔一定到场。”

      扫雪去送沈二,逢月道:“小姐,您怎么还要请他呀?”
      沈云烟道:“他笃定我请不到工匠来修妖宅,就是不想掏银子,我倒要看看,这位堂叔能有多不要脸。”
      她让逢月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逢月点点头,领命而去。

      午后天边飘来一片阴云,似有一场雨要下,天气稍微凉快了些,沈云烟再次造访了小竹林,来到茅屋前,不见吹笛人,她上前轻叩门扉,听到屋内传来熟悉声音,“进。”

      沈云烟推门而入,小小茅屋内,陈设一眼尽收,如僧舍般简单干净,谢孤峤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套竹绿色粗瓷茶具,他握着瓷杯正喝茶,深绿色瓷杯一衬,更显得他的手修长如玉。
      沈云烟道,“听闻青岩溪特产一种溪茶,入口清凉甘甜,回味微苦,最适合夏日消暑,饭后解腻,不知我是否有幸喝上一杯?”

      “小姐的嗅觉似乎比一般人敏锐。”谢孤峤请她坐,为她沏上一杯茶。

      “大师这里虽然地方不大,却是样样齐全,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
      “少了一味香。”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桐木盒,推到他面前,“这是我亲手所制的清远香,送给大师,也算是聊表感激之意。大师是方外之人,燃上一根,可脱俗世烦恼,清静修行。”
      木盒上“清远”两个字端正秀丽,字如其人,看得出是她亲手所写,打开盒盖,十根线香整整齐齐摆放着,有一股浅淡香味,有些熟悉。
      他将目光投向沈云烟,是了,这和她身上那股淡香气有些类似。

      谢孤峤久居佛寺,凡是寺中的东西,比如殿宇、佛像、经书、僧衣等等,都有一股经年的檀香味。
      他不喜欢这味道,有时一些香客身上的熏香甚至让他觉得闻香欲呕,直到碰上沈云烟,她身上的香,淡而浅,不仔细捕捉几不可闻,可就是这一丝若有似无,仿佛涤尽了闻了二三十年杂香的尘肺,让他有一种呼吸为之一畅的感觉。

      若以气味识人,他绝不会错认了沈云烟。

      “不知大师可还喜欢?”
      “不错。”

      他收了香,沈云烟探究视线落在他身上,“大师可否告知我,驱散妖印时发生了什么,为何大师未尽全功?”
      “妖印驱散到这个地步,对你没什么影响,过些时日自会消散。”谢孤峤微皱眉,“至于发生了什么,不是该问你自己么?”

      沈云烟一愣。
      她当时似乎睡着了,醒来后仿佛记忆缺了一段,她有几次这样的经验,难道这一次也是如此么?

      她问:“是我发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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