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长安月下砖

3、第三章

　　苏一昨晚很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睁眼醒来，对着天花板发呆。真是怪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吗？她想来想去，顿时额头上几根黑线——昨晚的街头事件以及那个混账男人。如果这样才能一夜无梦，那自己不是没事找抽？

　　苏一揉了揉眼睛，哈欠打到一半，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惨了惨了惨了。”昨晚一回家闹钟忘了调，而平时睡眠又很浅，真是千算万算总有失算。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紧赶慢赶到公司，还是迟到了五分钟。主管仿佛预料到她会迟到，早就掐着表站在门口。

　　“苏一。”一个四十岁年纪的女人，脸上带着一幅厚厚的黑框眼镜，笑脸吟吟在门边叫道。

　　“王姐……”苏一心虚，看她的时候底气都不足。在心底正盘算怎么编迟到的理由好让王芳大发慈悲放她一马，她那点可怜的工资要不是靠诸如满勤奖加班费，日子还真有点艰难。

　　“我……”横竖是一刀，苏一正欲开口，王芳已经打断她，亲热地把她拉过一旁。

　　“苏一呀，我忙不过来，手上有个CASE，你帮我接过去做，怎么样？当然啦，钱算你的。”

　　“嗯？”苏一猛得抬头，眼睛一亮，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王芳丝毫不提迟到的事，是不是不予计较了？还介绍自己单子做，她是不是脑子发烧了？苏一可不敢将自己的疑惑表现得太明显，连忙应承下来。

　　开心地回到位子，刘璃就凑了过来。

　　“苏姐，刚才老女人是不是找你有事？”这群小女生私底下都叫王芳老女人，因为王芳年过四十单身不说，脾气阴晴不定，还净爱找她们的茬。

　　*****

　　苏一就知道自己的运气没那么好，此刻她正苦着一张脸。望着桌上的资料，一筹莫展。刚才还在王芳手上的烫手山芋，转手就落到自己手上了。

　　苏一平常负责的是编辑稿件将它们修饰装点并且排版，采访不是她的职责范围。可是王芳手上，喔不，现在是她手上这个活是上门采访并且将内容编辑成稿件。这些倒没什么，人手不够的时候苏一也被抓去顶班过。问题是今天这个要采访的对象，据说之前王芳约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从上面有限的资料来看，她迅速得出结论：

　　第一，此人不爱涉交，不爱应酬。由一可得二，性格孤僻，没准还阴郁。再推及三，孤僻的人通常话都会太多，想让他们开口比较难。依此类推，最后结果就是采访任务比较艰巨。

　　oh my lady gaga！！想到王芳刚才说多挖一点他的私人消息，言下之意就是多点八卦新闻，苏一郁闷得想撞墙。这无疑是一个比较吸引大众眼球的卖点，谁让世风日下呢。如果是换作别人去采访，她也会星星眼企盼多点劲爆消息，可是现在撞上枪口的人是她啊！！苏一不禁再三叹气。

　　*****

　　下午刚吃完饭，苏一就打电话到要采访的那个公司，让秘书安排预约。

　　表明了来意，话筒那头是等待的音乐，能成功吗？能成功吗？苏一在心里默默祈祷。过了三分钟，重又传来甜甜的女声：“您好，我们程总下午六点有空，采访就安排在那个时间，请苏小姐务必准时”

　　“下午六点？！”苏一拿着话筒的手一紧，对方看不到她的脸，此刻已是晴转多云大有转阴的趋势。果然是古怪的人，他难道不知道六点是下班后的私人时间？公私不分！苏一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回。本来以为会碰壁，没想到一约就成功，这个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苏一赶紧轻快道：“好的，没问题。谢谢，再见！”

　　转身啪得挂上电话，苏一懒懒得趴在桌上，心中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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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攘的街头，匆匆的人群。落日余晖，正是归家的颜色。

　　苏一其实平常下了班，也没有去哪。但是她宁愿窝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也好过休息时间还要上班。此刻，她正很不情愿地站在一幢宏伟气派的大楼一层，等电梯。

　　“程氏企业——瞧瞧这名字都起得这么自大。”但凡你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连带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能挑出毛病。苏一一下午都在整资料，差点忘了这次采访。急匆匆赶过来，气还没喘匀，时间已是晚上的五点五十五分。

　　电梯一直上升到十五楼，停了下来。待它平稳打开门的时候，苏一也差不多调整好呼吸。深吸了一口气，在镜中努力让微笑微笑，直笑到让自己满意，才走了出去。

　　“您好，您是苏小姐吧？请跟我来。”前台小姐一见苏一，立刻热情的招呼道。

　　苏一愣了一下，心想她怎么知道就是我来了呢？回头一想，原来准时还有这个意思……

　　穿过宽敝的大厅，大理石地板打磨得光可鉴人。拐过长长的走廓，洁净的窗台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盆景，在射灯的映照下更显生机盎然。苏一边走边眯眼打量着，当看到这些盆景时，不由叹道：“你们老板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其实她想说的是“附庸风雅”。

　　前台小姐莞尔：“程总最喜欢的就是盆景，所以收集了很多。”苏一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年轻人像她老爸一样，戴着老花镜在自家阳台摆弄这些盆景的画面，想想就觉得滑稽，苏一强忍住笑意。

　　她将苏一带到一扇厚重的红木门前，上面挂了一个牌子——总经理办公室。

　　“程总在里面等您，您可以进去了。”不变的温柔，脾气好得让苏一汗颜，她连忙迭声谢过。

　　苏一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再敲了敲，还是没有。她小心翼翼推开门，空无一人！

　　“好啊！让别人准时，自己却迟到。”苏一刚有所缓和的心情蹭得一下又点燃了。

　　这间屋子有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淡淡的薄荷味，虽然苏一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但是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还蛮好闻。

　　一套红木办公桌椅，上面放着几本书。一台苹果笔记本一台液晶屏，背对着是一个墙面落地窗。华灯初上，可以很好俯望底下的车海人流，明明是一派热闹的街景，但她临窗而望，却倍生寂寞。隔了一扇窗，隔着一个世界。任外界喧哗如流水，自己的世界依然静无人声，感觉很不舒服，这是一个孤独的角度，苏一果断离开那里。

　　转身，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一片紫色的花海。画很漂亮，但双眼溢满的，是淡淡的忧伤。苏一赞叹的同时想要过去看得仔细一点，却不小心把桌面上一叠书给碰掉了。她低下身一本一本捡起来，当捡到其中一本的时候，她不禁停下了动作，心下惊讶。那是一本小说，言情小说，书名叫《纯爱之渡》，之所以知道它是一本小言，那是因为苏一也看过。这本书的结局也很不好，男主角死了，女主角孑影一生。

　　苏一越来越觉得奇怪，这个名叫程实的男人，在她印象中，商界精英看得应该都是《金融界》、《中证报》等等和财经类有关的杂志报刊，怎么他一个大男人会对女性读物感兴趣？

　　还有这间屋子，此刻只有她一个人，静谧无声的空间，蓦地心底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涩，淡淡地，如丝般牵扯着她的心。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越来越觉得今天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还没见面，就可以感受到此人的性格阴郁，是一个不好沟通的人。可是越是神秘，越勾起苏一的好奇心。

　　苏一低身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约好的时间一分一秒临近，程实的心情很复杂。欣喜酸楚苦涩，更有无法按捺的激动兴奋，这些不明的情绪渐汇成一条大河，将他淹没、沉溺。

　　是冥冥之中上天在帮他吗？程实最讨厌媒体的骚扰，可是越难采访到的新闻才越有价值吧。在第N次拒绝之后还是有杂志社找上门。他知道，这家杂志社是苏一工作的那家，所以他没有一口回绝而是一直在拖延——他在等着她们换人。

　　当他终于等到要等的人，约好了时间之后，整个下午他都精神恍惚，不停在看时间，不停在想着今晚的见面情景，为些还反复练习了好几遍开场白。

　　背靠着椅子，望着窗外天色一分一分暗淡，他的黎明却即将到来。

　　这是一次正式见面，他可以光明正大向她介绍自己可以和她面对面交谈，可以亲口喊她一声：“苏一。”而不是再假装不认识她，不用再躲在暗处远远看着她。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有多渴望就有多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