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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寂言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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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几人到了长老殿前。
早早便没了纪鹤云的踪影。
长老殿门被一阵疾风吹开,向里看去,沈从归站在殿中央,面前跪着个抽噎的卿迟落,他眸色冷冷地看过来,声音伴着符咒而至:“带她入荣居阁见掌居长老,白一跪进来!”
话音落地,无形的数个手掌紧紧桎梏白衿何的四肢,将他以拖拽的形式拉进了长老殿,硬生生跪在了沈从归的面前,而卿迟落则在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以同样的方式拖到了殿门之外,双膝布料尽破,隐隐露出那片泛青泛紫的肌肤。
“轰”得一声,若惊雷闪过,殿门紧闭。
林清蘅连忙去扶卿迟落,学着纪鹤云的样子关切道:“卿姑娘,你没事吧。”
卿迟落就着他的力道迟缓地站起来,却似无法忍受双膝之上那钻心的疼痛般,扭曲着脸,眼角泛上一片难以忽视的红,她摇头道:“没……没事。”
林清蘅伸手为她膝盖上渡了层灵力,以微薄的凉意来镇缓疼痛。他又抬眼看着岿然不动的殿门,目露担忧,他向良逐鹘请求道:“……黑一兄,我去将卿姑娘安顿好,劳烦你先在此处看着些可好,我担心眉悠兄恐怕要受罚了。”
良逐鹘关注点不在这儿,问道:“你怎得不叫我眉悠兄。”
林清蘅噎住,悻悻解释道:“唤你二人皆为眉悠兄,难免难于辨别,容易混淆。”
良逐鹘这才回了上一句道:“他死不了。”
良逐鹘果断转身朝着荣居阁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他步伐太快,还是林清蘅忧心忡忡晃了眼,林清蘅总觉得这人脚下生风,一步十丈,若再不跟上,怕是便没了踪影,连忙扶着卿迟落追上去,却顾忌着卿迟落,只得又放缓脚步,还叫道:“黑一兄。”
许是良心发现,这声入耳。良逐鹘停下了脚步,转身,遥遥地望着林清蘅。
林清蘅忙道:“那你帮我把卿姑娘扶回去可好,我在此处等着眉悠兄。”
良逐鹘的视线落到卿迟落的脸上,打量了番,方才对上林清蘅的目光,说道:“他不需要你担心,你还不如担心担心那个叫纪……什么的人。”
林清蘅一个脑袋两个大,前有鹤云兄,后有眉悠兄,现在他手里边还有个卿姑娘。再傻的人儿也听出来良逐鹘那不愿帮忙的意思了,他只得先顾好手里头这个,侧头对着卿迟落轻声道:“卿姑娘,扶好我的胳膊,我先带你慢慢走去荣居阁。”
卿迟落惨白着张小脸,她深知自己成了他人累赘,此刻却又无可奈何,垂落着眼,慢声说道:“……谢谢你,麻烦了。”
林清蘅说道:“要谢便谢鹤云兄吧,他好生记挂着你。”
看着这幅友爱和谐的画面,良逐鹘了无兴趣。
良逐鹘也不顾忌着旁人目光,直接步伐鬼魅地快速回到了宿处,阖上门,他直奔惟悔剑,说道:“剑鬼,出来。”
惟悔一夜未睡,被扔在妖都街道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生怕这俩人都把自己忘在那儿了,直到今日清早,良逐鹘才似是刚想起来他般,将他捡了回来,但经过扔剑撒气那么一出,惟悔也晓得,这鬼主极其不喜自己。
他半分不敢耽搁,连忙从剑中跳出来,双膝条件反射般磕在了地面上,他讷讷地叫了声道:“鬼主有何吩咐。”
良逐鹘见他跪得干脆利落,自己向下坐去,后头霎时幻化出个石椅将他稳稳接住,他翘着条腿,眉宇如锋,眼睫遮盖住漆黑瞳孔中大半光影,威压逼人。他说道:“你在白衿何面前也是这般,一言不合便跪在地上悉听尊便?”
惟悔低着头,视线只敢攀及良逐鹘脚尖的位置,他回道:“……有时如此。”
“有时?”良逐鹘的指节在膝盖上不时叩上两下,分明是敲在柔软的布料上,惟悔却觉得如同听见了敲骨之响,他脑海中掠过万千传闻中恶鬼堂逼刑的残忍手段,齿间发酸,遍体生寒。
良逐鹘问道:“有时是指什么时候?”
惟悔如实回道:“……我犯错之时。”
“你犯了何错?”良逐鹘像是同人闲聊般,有来有往的,丝毫不觉他在此处逼问属于白衿何的剑鬼有何不妥。
一只鬼罢了。
半分能耐都没有。
若是千年前这鬼刚死之时,尚且保留着在人间穷极一生修来的灵力能耐,还够看些,但万兵剑冢结界中时光翻倍的茫茫万年,让他连名字都忘了,只能沦落到同剑一名,他人间苦修早便被剑吞了个干净。
所以才说这万兵剑冢之剑天下人求之。
不过那些人用错了法子,以为剑鬼方为剑之魂,实则,不杀剑鬼,何得剑灵。
良逐鹘的视线毫不掩饰地泄露了他心中所想,杀意倾漏半分。
惟悔忙道:“我……我说蛊主面丑。”
他心惊胆颤地等着鬼主收拾自己,却听见良逐鹘那毫不掩饰的笑声。
“面丑?”良逐鹘说道:“他早该换张脸了,原先那张脸不便好好的,为何要换。
“当真是被空寂痴给带坏了。”他说道。
惟悔不敢应和。
良逐鹘又问道:“你为何唤他蛊主,而非小蛊主。”
白衿何谋权篡位也不至如此。
蛊主未死便取而代之。
这剑鬼居心叵测?
不似有这脑子。
惟悔悻悻道:“鬼主与蛊主之间的……情趣,我定不能取来用,若我来唤小蛊主,未免太过大不敬。”
情趣?
良逐鹘黑了脸,停了叩着指节的动作,问道:“你打哪看出来的情趣?”
惟悔不敢再答,这话,如何作答都是死路一条。
良逐鹘问道:“白衿何教你的?那你是不是还教了你我俩郎有情、妾无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惟悔:“!?”
这是他能听的吗。
完了完了,要死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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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沈从归面前,浑身上下用不上半点力气,这滋味糟透了,就像是一桶从天而降、结了寒霜的冰水从头淋到脚,告诉着白衿何他如今还是修为浅薄、不堪一击。
白衿何面上云淡风轻,还有心思问道:“大长老,为何要我跪在这儿。”但心底怒气打着颤,绕着圈得往上窜。
所有技不如人都在同走马灯般提醒着他既定的结局——惨死他人刀下,那人还毫不费力。
沈从归垂眼看他,问道:“拜入我门下连句师傅都叫不得?你昨夜私逃下山,身上沾满了妖的气息,方才还昏昏欲睡、视晨练修剑如儿戏,你说你为何跪在这儿。”
妖的气味?
白衿何想起与那白衣女人近身而战。
想不沾上妖味儿都难。
这沈从归的鼻子倒是好用。
白衿何的视线笔直地盯在沈从归腰间白玉上,能屈能伸道:“任凭师父处置。”
怪不得良逐鹘都乖乖叫上一声师傅。
白衿何瞬间觉得气又消了几分,还落井下石道:“那黑一昨夜也逃到山下,我二人还在妖都碰了面,师傅怎得不罚他。”
沈从归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道:“我可未曾在他身上嗅到妖的气味,你说他入妖都,可有证据?”
好家伙。
鼻子偏偏在他身上灵是吧。
白衿何哪有什么证据。
他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干出来小学生告状这类事。
还失败了。
见白衿何不答。
沈从归肃穆道:“白一,目无尊长,入寂言洞面壁七日,偎慵堕懒,入刑思阁领五鞭,无中生有,加五鞭,目无法纪,再加十鞭,共领二十鞭。”
白衿何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拖到了刑思阁去,施刑长老已然手持长鞭立于阁前等着他。
那长鞭只条拳粗的麻绳编织而成,上面覆盖了层灵力,一鞭下去,血刚涌出,灵力便化火灼之,可谓是煎熬至极。
而就在抵达刑思阁前,白衿何发觉自己能动了,他连忙幻出只形蛊来,想叫它代替自己去受那刑罚,却见蛊不知触到了何物,瞬间化作飞灰泯灭。
白衿何当即便晓得,这一遭,逃不过了。
他便干脆顺从地趴在行刑台上,低垂着眼看冷硬的地面。
但区区二十鞭罢了。
他在破缠观时日日被蛊虫噬啃,三魂都不晓得被咬破又重修过多少次。
最初在蛊泗殿的那八年,他痛得撕心裂肺,恨不得以头抢地当场撞死,却又只能在结界里用十指生挖自己的血肉,想要将魂魄里爬着的只只蛊虫全部给挖出来,最后发现于事无补,终了只有自己奄奄一息,最后那痛也渐渐麻木了。
施刑长老挥鞭时,白衿何还在心里数着数。
一到二十。
不快不慢。
刚好痛得麻木。
烈火灼烧着皮肉。
最后一鞭落下,无形大手又将白衿何拖到了寂言洞去。
寂言洞其实便是冁山上一个个被封死的石洞。
洞穴被结界封死。
无光无声无日月,唯有罪人一个。
白衿何被拖回来后一直没再动过,就那样闭着眼趴在冷硬的石头上,双臂垂在身侧,如同死了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久。
白衿何的声音才无波无澜地响起:“灯蛊。”
霎时间,洞穴中亮起无数个小光点,最终汇聚在一处,成了个看不见形态的光雾,如同燃着烛火的灯盏一般,将光亮挥洒着笼罩住白衿何。
白衿何后背上衣裳已然烂掉,像是千缕布丝勉强挂在那儿,难以遮盖住他后背上道道血肉模糊的鞭痕,交错着往外渗淋漓鲜血。
而在光亮之下,数只蛊虫自肩胛处如同从皮肉之下硬钻出般,顺着鞭痕爬出,却终停留在鲜血之上。
那蛊虫遇血如遇滚烫岩浆,不过数秒便化成了水,这只刚死,那只又来,瞬息间,白衿何的后背便一寸寸一点点地重新恢复光洁。
蛊虫也全部泯灭。
白衿何缓缓睁开了那双眼,光亮照在眼底却仍叫人觉得他这人冷然,好似二十鞭下去把那人味儿都给抽没了般。
他双臂撑着石头,缓慢地爬了起来,后背似靠似离得半贴着石头,一只手摸着石头冷硬锐利的尖处,一只手扶上了额头。
视线扫过地上成堆的动物枯骨,他随意摆摆手,一切便与那蛊别无二致地成了灰。
石洞更显空旷。
灯影微晃。
“过来一只。”
白衿何朝着那堆灯蛊勾勾手指。
那堆光亮瞬间飞出了个星点。
灯蛊乖乖地飞在白衿何面前,若非不能言,它恐怕还要说上一句——主人好!
“飞到我膝盖上来。”白衿何说道。
灯蛊顺从地落在他膝上。
白衿何便盯着那光点看。
灯蛊的翅膀就是光亮的来源,盈盈灵力汇聚成光,随着振翅来回晃动,翅膀的影子也不断在白衿何的膝盖上变大变小。
白衿何笑了声,扶着石头站起身。
若说先前他怀疑那沈从归与沈喧雾有些许瓜葛。
那此刻,便是证据确凿。
他离了沈从归面前,驭蛊本能便回来了。
六界唯有毒蛊堂之人方能禁了他的驭蛊术。
能知晓禁蛊术之人,必然只有早于他入毒蛊堂之人。
也不可能是随便一个蛊奴。
沈从归,沈喧雾。
同伙还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