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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Chapter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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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禾城一别,两人偶有见面,相处比以往更加热络,出了奇。
就好像回到两个人热恋那会儿,巴不得时时刻刻贴在一起。
表面上好像就故意忽略了之前说的那些话,但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明白,把现在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当成是最后一秒来对待。
或许,可以说是,回光返照吧。
就真心而言不算,就表象而言,是的。
池欢心脏疼的频率愈加频繁,她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查也查不出来,回头看裴盛年的反应,却发现他的眼里满是哀伤。
她笑着安慰他说:“没事的,医生说没什么事,你别老皱眉,不好看,要笑。”
看着她这副模样,裴盛年担心得紧,只能无奈苦笑,笑不出来。
有时候觉得自己太自私,明明看着她痛苦,明明知道她痛苦的根源,却还是狠不下心松开她的手。
之前隔着网络,他还能蒙着头骗骗自己,可是如今,她在他眼里,怎么狠得下心。
池欢的手托起他的脸,揉了揉,认真地盯着他,“这位帅哥,麻烦你笑一下嘛,眉头皱巴巴,要长皱纹的,样子都要变成老男人了。”
下巴上长出的胡须有些扎手,但是她并不在意。
接着,她就亲了他一口,小鸡啄米似的,气氛融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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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绿交杂的梧桐叶,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的梧桐大道。
十月末,南京这座城市依旧熙熙攘攘,一年四季都不曾冷清,每天都有新的故事在发生,没有人会成为这个城市真正的主角。
隔了快三年的时间,两年又来了这里,心境却与当初大相径庭。
当时是两年刚在一起,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心情是无比的激动和高兴,现在,连笑容都是苦涩的。
“好久没来这了,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来这的情景吗?照片我这个手机里还有呢!我找找。”池欢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翻找着照片。
“当然记得,那天晚上,某人还喝多了呢。”裴盛年笑着,他好像总是这样,几乎没有见过他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皮鞋穿着,池欢走多了难免脚有些疼,但是她就忍着,什么也没有说。
路拐了又拐,前面就是南京最吸引她的景点,音乐台了。
人不少,但好在并不拥挤。
很早以前池欢就说想和裴盛年一起来这了,只是每次都说下次一定来,每次都没机会。
走了一路,池欢几乎就喋喋不休地说了一路,她尽量让自己沉浸在一种很忙的状态里,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停下来去想伤心事了。
门口就有卖鸽粮的,老板看到他们路过,就问了一句要不要,没等池欢回应,裴盛年就已经扫码付款。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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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处比较空的地方坐下来,两人望着对面的音乐台,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边上的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热闹又欢愉,一阵欢声笑语。
倒也不算格格不入,有不少人也如他们一般坐着。
打破这阵沉默的是池欢,“这好像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果然祛媚的最好方式是拥有。”
“景点嘛,都差不多,今天天气不好,可能少了一点氛围感。”裴盛年习惯性地附和,又习惯性地哄她开心。
爱,或许就是本能吧。
作一个假设,如果池欢出了什么意外,裴盛年一定会拼死去救她。
可惜,他们的爱情就是没有那么轰轰烈烈,这一世太平淡,没有给他机会。
她不置可否,撇了撇嘴,又垂下眼帘,“阿年,前段时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你和我。”
“又做梦了?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对于池欢讲梦这个事情,裴盛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起初他也惊讶于怎么有人能够几乎每天都做梦,有时候还能记得特别清楚,娓娓道来。
从她的语气中,他也能感受到,梦里的他一定不是以正面人物出场的。
“不是什么好故事,很悲情,很糟糕。我梦到我们两个分手了,因为你劈腿了,梦到你一边哄着我一边相亲、订婚……”
她又细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想着或许过两年相亲、订婚、结婚什么的,都会变成现实。
听到这两个字,裴盛年下意识就是反驳,又克制,想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可惜不太像,“怎么会?梦都是反的,你别想那么多。”
“你先听我说完,再做评价,这只是一个烂俗的开头。
“分手以后,我以我们的故事为原型,写了一部小说,当然,故事经过了艺术化处理。然后,在写完我们爱情的篇章后……那本小说反响不错。
可是我却没有感到开心,大家都为主角的爱情感叹,只有我一味地沉浸在里面,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于是,我选择了一种最不体面的方式离开了……我就像一只鸽子一样向前,却没有飞起来,而是直直地掉了下去。”
话说到这,她还用手演示了一下,右手悬在半空中,掌心先是朝左,转而快速地变为向下,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愣愣地落了下去。
说着说着,池欢有些想哭,她好像真的掉下去了。
裴盛年想抱抱她,都已经拉到了怀里,却又被推开,他有些慌神,双手还悬在空中,有些无措,他,有些空落落的。
想开口,却没有声音 ,又或者,他想说什么又不能说。
“不会的,我会永远陪着你”这种话,不爱的时候就不作数了,而现实是,爱的时候也不一定就作数了。
“没说完呢,我这一跳啊,上新闻了,人都爱看热闹,小说一下子就火了,那些人赚得盆满钵满。在这个时候,网上突然有人跳出来,在网上说那个故事的原型是他,对,这个人就是你。
你和你的新婚妻子开始了直播,各种‘真情流露’。”谈及此处,她不由得轻笑一声,“吃着……我的人血馒头。可笑的是,梦里的你却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那本小说,里面火了不少句子,你的签名就是其中一个,但你都不知道,只是偶然刷到就用了。”
池欢的眼角噙着泪,笑着转头看向裴盛年,“怎么样?我这个梦精彩吧?”
“精彩,但是不现实,梦只是梦,我在呢。又又,你要永远快乐、健康、平平安安。”他不算一个记性特别好的人,甚至很早以前就说过他记性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话声声入耳,像一个预告在脑海里回荡。
要是不分开,池欢真的会死的,他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也接受。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他听到她在叫他的名字,“裴盛年。”
“嗯?”
“你好像……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对我一直很温柔,好得有点过头了。我知道你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其实,我是见你发过脾气的,那年,晚上我睡着了,但是被你骂别人的声音吵醒了,好吓人的。可你不会对我生气,哪怕我真的做错了事,你也不会凶我,只会耐心哄着我。可是,我又想不明白,对我那么好的你,怎么又会对我冷暴力呢?我不明白。明明也不是不在乎的人。”
池欢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她也是钻牛角尖了。
揉揉她的头,他笑着说,“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我也不舍得凶你啊,三年很短的,何必还浪费时间去争吵呢?又又,天冷了,我们回去吧。”
他牵起她的手,想带着她回家,而她没有拒绝这一次触碰。
突然间,她站起来,转身面对着裴盛年,心里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又平静又凉,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些话,与此同时,也松开了他的手,“裴盛年,我们分开吧,我仔细想了想,这段感情走到现在,我太内耗了,我觉得你已经没有那么喜欢我了,那就分开吧。”
裴盛年就那么直直地看向她,她站的位置正好与太阳同一方向,她既发着光,也挡住了所有光,让他投身阴影里。
趁热打铁,池欢一股脑地想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不过你放心,答应给你的还是一样都不会少。那套房子我已经过户给你了,房产证还是放在原来的地方。至于我的东西,你就丢了吧,我不要了,连你一起,我都不要了。”
“你以后不管是和谁结婚都好,别告诉我,我说过的,不要让我知道。有了这套房子,无论是你想找个新的女朋友,还是去找你那个前女友都可以,以后不要再有联系了,我四点的飞机,飞燕城,我就先走了。”
两人面对面,谁也笑不出来。
“所以,其实你什么都准备好了,都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吗?”饶是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裴盛年也还是有点一时难以接受。
小姑娘长大了,早就和三年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她,做事果断多了,当断则断。
在某些方面,他觉得挺好的,很乐意看见他的成长。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答应。”
他答应得那么干脆,就好像并不在意一样,这反倒让池欢更难受了,心想接受了猛烈撞击,那不再是生理上的疼,而是心理上的。
在她愣神的功夫,周围响起一阵惊呼,一回头,发现鸽子飞起来了,一大片,很壮观。
飞舞的白鸽是南京音乐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它的美还算名副其实。
“你看啊,鸽子飞起来了,多自由啊,多美好。”
这是池欢今天第一次笑,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新中式刺绣折边领大衣,里面搭了一件白色的珍珠蕾丝小洋裙,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民国闺秀。
没出门的时候,裴盛年就没忍住偷看了好几眼,实在是美极了。
“我想,当音乐台的鸽子飞起的时候,你和我都是自由的。至于它们到底能不能离开这片台子,都不重要,至少,那一刻,它们是自由的。”
裴盛年突然想到一句话,也就说了出来,“被驯化的鸽子是离不开音乐台的。”
“有吃有喝,鸽子也不傻啊,它们可是有编制的鸽子,离开了这里,居无定所,生活质量都没有保障的。”
拿起一旁放着的包,池欢收拾收拾情绪,“好了,我该走了,再不走我就真的要不舍得了。”
“那,再抱一下吧。”
“不了吧,没必要,我会哭的,如果连一个拥抱我都狠不下心,以后可怎么办。”
“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说到底,裴盛年还是没有挽留她啊,要是他开口,自己未必不会心软,她还想着说,“那如果今天南京下雨,我就收回我说的话。”
这段时间,南京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下雨了。
看着他的样子,池欢一鼓作气,亲吻了他的脸颊,一触即离、点到为止。
要离开了,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对着他说,“我希望你好,日日好,月月好,生生世世好,与我无关也好。”
她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一个转角处,池欢不带犹豫地拐了弯,她想到这裴盛年就看不见她,于是偷偷探着头想再看一眼。
“我就看一眼,再看一眼,这辈子都不见了,就让我再看最后一眼。”
却不想,两人四目相对,满眼都是落寞不舍,藏不住地。
她吓了一跳,比心虚更多的是慌张,连忙移开了眼转身离去,几乎是在跑着离开,脚却有千斤重,迈着艰难又沉重,仓皇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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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在前面开车,池欢升起了中间的挡板,一个人无措又有些狼狈地在后面哭着,看着看着越来越远,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感情、失恋,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有多痛。
那段时间,池欢只想给自己没事找事来麻痹自己,可是做什么都会想到裴盛年,那是一种止不住地悲伤和心痛。
回到家,已经是几天后了,她的房间里还有上次他们出去玩买的气球,气球已经瘪了,瘪掉的气球就像他们死去的爱情,那天她回家的时候,还满心欢喜地给裴盛年发了照片过去,她拍了又拍。
她去和林鹿笙哭,去和李漾若哭,她不知道谁能安慰她,就跟病急乱投医一样地打电话,“他是我期待了那么久的人,我还记得当初觉得有多么地不真实,是我,花了整整半年依旧念念不忘的人。”
“可是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白天我还能勉强骗骗自己,一到晚上,我开始耳鸣,我觉得世界一旦安静下来,我就会去想。”
“我可想去找他了,我把他删了,可是我还是背的出他的微信号,可是我不能,我不可以去找他,早晚的事,我找他了我这几天的努力就白费了。我还,我还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去脱敏,都没用……”
“我这两天工作都没心思,我录音我想的都是他,明明是很甜的画面,我都忍不住地哭,都耽误大家工作,搞得大家都来安慰我,我就觉得……我觉得很不好,很对不起大家,虽然我也给他们发工资,我下次多发点,呜呜呜呜呜……”
有的人压在心底,就像是一口永远喘不出来的气。
她或许明天就放下,或许永远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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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那天晚上,裴盛年回到南京那个房子,安静得可怕,空空荡荡,没有一丝归属感。
他一下子扑到床上,被子上还留着她在时的馨香,再也没有人嫌弃他不换衣服就上床了,可他宁愿有人唠叨。
手机被随意地丢在一旁播放着曾经两人一起合唱的歌,屏幕还亮着,是微博……
那是一个人的微博主页,最新一条的日期俨然是今天。
@叒欢:我希望你好,日日好,月月好,生生世世好,与我无关也好。
#野生栀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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