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运当头》漫天狂沙

19、梦核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许忘川也注意到那四只不同寻常的“遗体”。

　　掉落在地面的圆形物体非常好辨认，小孩子都能认出。

　　是四枚泛着鹅卵石光泽的象棋棋子，上面都刻着同一个字“卒”。

　　许忘川捡起一枚棋子，放在手心把玩一会，随手递给江群：“是令鬼手下的小棋鬼，我就说怎么套路有点熟悉。”

　　他又检查了其余几个被发丝攻击过的追兵，确认他们短时间内都没有还手之力后，便面朝剩下那些对他刚才那招忌惮不已，离他们远远的人。

　　他的瞳仁仍是黝黑一片，即使中间隔着十几米远，其他人却还是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压迫感。

　　许忘川的声音很轻，犹如响在耳畔的低语，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睡着吧，你们只是在做梦。”

　　望进那片黑沉如深潭双眸的人，脑袋俱是一钝，零零星星的麻点将四肢包裹，视野变得混沌，眼皮也变得越来越重。

　　“啪”！一个人倒下，酣然大睡。

　　接着又是一个，两个、三个，追兵们三三两两，不知不觉阖上双眼，一批接着一批倒下，睡着，意识陷入泥潭般的寂静之中。

　　低头观察棋子的江群对此一无所知。

　　棋子入手冰凉，像握着冰块，且久捂不热。这股寒气应该是从棋子里面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要是在夏天，倒是能当个降温解暑的小玩意。

　　只可惜江群接过来摸了没多会，黑色的棋子就自行消散成青烟，了无踪迹，还怪神奇的。

　　江群是第二次听到令鬼这个名字，许忘川最初找上门来时，也说令鬼这类脏东西会找上门，指的就是这些死后会变成象棋的“人”不成？

　　许忘川给他简单概括前因后果：“我们在夜域拿到的好东西太多，容易遭人觊觎。令鬼是最烦人的那个。”

　　江群点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就像这次的马头气球想掠夺“金眼银口”，不就属于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抢劫”嘛。同理，他身上这个“鸿运”，听名字都晓得，肯定是不错的东西。

　　“放心，这些棋鬼是由残缺不齐的魂魄缝合而成，受到致命创伤就会变回这副模样，这就意味着它们已经损坏，强行将它们糅合在一块儿的术法失效，不会再出现来攻击我们。”许忘川继续拉过江群，就要带他走。

　　发现许忘川直接越过楼梯，江群有点疑惑，拿出手机询问：[不是要回会场吗？]

　　许忘川：“嗯，是的。”

　　江群：[那不应该上楼吗？]

　　他之前被类似鬼打墙的术法困住，一直在下楼，后来许忘川将术法打破，他们就来到了一楼。再之后体育馆拔地而起，他们所在的一楼变成不知道多高的楼层，要想回到原先在二楼的会场，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这会应该向上走，去顶楼方向才对，为什么反而要跑到最下面的二楼？

　　这肯定不对啊。

　　虽然是这样在问，但江群的脚步并没有迟疑。

　　拐过一个拐角，眼前是似曾相识贴满五彩海报的走廊。

　　许忘川耐着性子给他一点点解释：“梦是无序的，上可以是下，下也可以是上。唯有一点不会变，它是围绕做梦之人编织的世界。尤其是这种有现实原型的场景，某些东西所处的方位，会始终停留在记忆的原点。”

　　“所以，即使再给体育馆累加一千个楼层，会场也只会在‘二楼’，而我们只要到‘二楼’，那就一定能找到会场所在。”

　　走廊内异常安静，地上撒满彩色的亮片纸屑，旁边的窗户全部破损，找不到一片完好的。雨水顺着风刮进来，将半落不落的海报揭下，扣在被打湿后变成暗红色的地毯上，有鞋从上面踏过，在洁白的海报背面留下两个模糊的灰印。

　　再次回到招聘会现场，眼前的场景是既熟悉又陌生。这儿门洞大开，还有扇门板疑似被暴力破坏，只剩小半截金属合页带块毛毛躁躁的木板垂在门框边。

　　墙壁地面天花板，到处遍布着一种黑绿色黏糊的经络状物体，这些经络粗细不一，像菌丝又像血管，附着在所有能攀附的物体之上，且都在有规律地缓慢跳动，多少会令人浮想到一些恐怖科幻片里喜吸食活物血肉的生物。

　　江群一脚踩在那些绿色的粘液上，再抬脚，鞋底甚至能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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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会场内，这些粘液经络则分布得更加肆无忌惮，不止是贴边，更有甚者如蛛丝般从正上方垂下，与地面的经络相连。

　　这里的人都不知去向，也许是都破门而出了，也或许……是遭遇了某些不测，地面时不时有类似人体形状的经络轮廓突起，包裹于上的经络则异常活跃，绿色的脉络也更明显。

　　这些经络最终都汇聚于一个位于会场最顶端的巨大球型茧中，脉络们正源源不断向其输送着什么。

　　就连应声虫都忍不住要道一声：“好恶心的巢穴。”

　　许忘川的头发又开始变长，每一根发丝都化身为锋利的小刀，将阻挡在他们前进方向的粘液经络全部切成齑粉。

　　江群不得不再次为许忘川有如此好用的多功能长发而羡慕。

　　这真是比美杜莎满脑袋的蛇头和拥有无数触手的海怪还好用的能力。

　　落脚点终于干净不少，而且即使踩到被发丝们切碎的经络粉末上，也不会再出现拉丝的踩口香糖脚感，谢天谢地。

　　两人一直来到绿茧正前方。

　　绿茧里面似乎有人在自言自语。

　　“得到金眼……杀了他……得到金眼……想要金眼……想要……”

　　许忘川像在带初来乍到新手村的江群做引导任务的大佬，优哉游哉地道：“这就是本次梦境的核心了。”

　　这个位置……

　　江群举手机：[核心是马头气球？]

　　许忘川夸奖他：“是，但不完全是。”

　　许忘川控制着发丝们去划开层层包裹着的厚茧，在椭圆形的茧房外破开一道狭长的裂口，里面绿色的粘液不断淌下。

　　破坏这种核心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其实按照背后主谋是令鬼的等级来看，梦核不应该只有这点水平。

　　低阶的梦核只会简单用物体将自己保护隐藏起来，以免受到外力影响遭到破坏。高阶一些的梦核造出的梦境，可以像洋葱一样，一层套着一层，得用专门的手法对付。

　　可能还是因为入梦人数过多导致梦境不能过于复杂，复杂了变数就多，变数多就不容易控制，何况令鬼只派来四个杂兵棋子。

　　但对许忘川来说是杂兵的棋子，用来对付只学会些初浅能力，尚未受到社会毒打的应届毕业生们来说，确实绰绰有余。

　　茧中液体哗啦啦倾泻而下，包裹于其中的人也掉落在地。

　　这人身上穿着眼熟的草绿宽袍，手中还握着柄拂尘。他双目紧闭，周身黑气缭绕，浑身糊满粘液，但就是这样应该会让人感到窒息的环境，他也没有醒来。且那些黑气正是之前听到的声音的来源。

　　居然是这个人！

　　江群记得这个穿汉服的同学，在每个单位都碰壁，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头顶着“怀才不遇”有关。

　　一小缕发丝按到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的额头，许忘川将这位做梦者的衣着打扮跟梦外的人描述一遍，让他们尽快在会场找到该名同学，叫醒他。

　　同时，许忘川会在梦境内部破坏梦核，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合，共同破开梦境。

　　江群在边上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安静站在一边看许忘川做事，权当观摩学习了。

　　走到现在，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今后他肯定是要与这些超自然力量有无数次的交集，还不如早点接受，给自己的三观打个补丁，升级一下版本。

　　随着发丝从小哥的眉心一触即离，一团刺目的光在眼前炸开，将二人笼罩。

　　“贾总，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能不能多贴点钱给我。”同期来实习的，就他的薪水最低，干的活却不少反多。

　　老板听到他的话，终于把盯着电脑屏幕的视线转到他身上，但也只是快速地斜了他一眼罢了，老板的电脑毫不遮掩地开着游戏画面。

　　“怎么，有谁欺负你了，说来听听。”

　　老板大概以为他在抱怨同事。

　　他有些无措地低着头，两只手背在身后，手指拧来拧去，揪成一团。

　　他道：“不是……没人欺负我……只是您给小梅、小张都提了工资……”

　　“什么？”老板抬高嗓音，似乎游戏进程不顺，表情中透着股不耐烦。

　　他的声音越发小：“可不可以给我涨点工资，上周那个计划的点子是我想的，计划也大部分是我写的，杨姐说市场反响很好。”

　　老板把鼠标用力往桌面一砸，弄出好大的响动，把他吓了好大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往后仰了仰。

　　“白昱啊，”老板退出显示着defeat的游戏界面，双手交握转过皮质沙发椅，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道：“杨主任呢，跟着我干活也有十几年了。她有点好大喜功，但她带你们新人，教你们东西，帮助你们熟悉工作，就不能总是斤斤计较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还在实习期嘛！还有多久毕业啊？大家平日的表现公司都看在眼里，做得好等毕业马上给你们转正。公司里就是有那么几个爱使唤人的老油条。这样吧，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明天晨会，公司会帮你找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