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唠同桌竟是我竹马》初见心

12、山楂12

　　“生物课代表同学”咬住嘴皮，再有什么想说的也不敢发声了。
　　倏地抬头，才发现赵老秃已经写了满黑板的字。
　　灰白色的字体整齐坐落在半扇板面，静静地凝视着他这个不听话的学生。

　　耳根终于清静。
　　沈宴竹忽视那道画在外面的线条，切换了钢笔记录知识点。
　　他其实也能猜到，阮清聿对待文科的态度一直都很弱，他是打定主意要学理科的，自然就不太重视政史地。

　　可还未到文理分科的时候，每次考试依旧会把它们计算在内。
　　很多人都指望着简单的几科拉高分数，好在亲戚面前扬眉吐气，好友间更是免不了攀比。

　　谭雅诗是在周一课上宣布月底考试的。
　　不出意外的，讲台下方哀嚎一片：

　　“都别耷拉个脸了，考完了就放国庆假期，你们不亏，”
　　谭雅诗用教棍敲敲讲桌，苦口婆心劝慰，
　　“大家近些日子辛苦辛苦，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你别看还剩下两周多，也就眨眼的事。”

　　“所以呢，该是哪位老师上课就好好上，别在课上做与课堂无关的事。”谭雅诗意有所指地瞟向某个方位，终是没有提名。

　　这是在哪里听到风声了？
　　沈宴竹知道她的意思，说的这般委婉也算是给某些同学面子了。

　　“某些同学”这会子倒是认真听讲了。
　　毕竟是班任的课没理由走神。
　　沈宴竹低头翻书的功夫，不小心往旁边觎了一眼。

　　一张翠绿色纸片夹藏在阮清聿的书页里，边缘还印着模糊的图案。
　　沈宴竹没看的太仔细，很快就收回视线。

　　休息时间一到，谭雅诗合上教材，嘱咐几句有关学习上的事后踩着运动鞋离开班级。
　　兰小喵神秘兮兮地从书包摸出个什么物件，远处看像一盘录像带。

　　沈宴竹知道她要去三楼找翟春晓，这段时间兰小喵总有事没事就往七班钻。
　　七班的学生知道她与翟春晓关系密切，私底下都很怵她——

　　在兰小喵还没有和翟春晓成为好朋友前，后者就因为脸上的胎记遭受本班许多冷眼。
　　她虽性子内敛文静，却不会任由他们欺负，曾经当面反驳过，可换来的却是又一波嘲讽。

　　翟春晓不愿麻烦朋友。
　　就连沈宴竹也是后来兰小喵气冲冲地来找他，才了解前因后果。

　　-

　　沈宴竹准备去五楼找孟铁借笔记。
　　甫一起身，手腕处被人不痛不痒地碰了一下。
　　垂目看去，一双骨节尽显的指腹攀上他的衣袖，沈宴竹板回身子：“有什么事吗？”
　　阮清聿一听这话可就来精神了：“太有事了！”

　　下一刻沈宴竹就看见他的这位同桌，眉眼舒张的从英语书里捏出那张他只见过一秒的卡片。
　　准确来说那是某餐饮店的优惠券。

　　纸片不大，巴掌大小。
　　一张纸上被切割成六份，每份的边缘用一条条虚线区分开。
　　撕下来一片就是对应的商品图片。
　　原来他看见的图案是薯条。

　　沈宴竹只觉掌心被塞进一张硬纸，拿起来一看赫然是那张代金券。
　　“你给我做什么？”沈宴竹把它推还给他，对方却不收。

　　“这是咱们学校对面新开的KFC，开业优惠打折呢，下午我来上课时碰见他们店员在校门口分发，明明就喜欢吃这个所以要了好几张，我们晚上去吃啊！”

　　去超市采买零食回来的明蔷，碰巧听见阮清聿大喇喇唤自己的名字。
　　漆黑侧发下浓重的长眉一飞，把塑料袋摊在椅面后迅速加入话题：
　　“怎么啦我听见你们刚才喊我了？”

　　话音刚落，明蔷就瞧见沈宴竹手里的代金券，了然。
　　“竹竹啊，聿哥就给你一张够不够用啊，不够用我再给你添一张。”

　　-

　　竹竹。
　　这两个叠字像是有什么神奇的感应，轻扯着沈宴竹的心田，越往深处想，越像融化的棉花糖层层凹陷。

　　过去的十几年间，大家都喊他的小名珠珠。
　　再长大点，身边人喊他宴竹，那是一种既不亲近又不算疏离的叫法。

　　就连明蔷一开始都这样称呼他。
　　然而今天沈宴竹从他口中听见这一声“竹竹”，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两个文字的音调不同，组合起来却是那么的相似。

　　同沈宴竹一起恍惚迷离的还有阮清聿。
　　沈宴竹不知道他此时所想，观他脸色变化还以为是代金券的事。

　　事实上还真不是。
　　竹还是珠？阮清聿迷失了心神，无从知晓。
　　究竟是两个音节太像，还是因为那就是他。

　　明蔷觉得他们两个的表情有些奇怪。
　　拼图少了一块，没法补充关键性信息。
　　他心思又不细腻，也就一晃而过。

　　沉浸在往昔的思维漂浮回原处，沈宴竹眸中恢复清明：“不用了明蔷，一张就够了，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都是朋友，他们家代金券就发三天，后面你们要用完了可以来我这里取！”明蔷意味深长地冲他眨眼睛。
　　沈宴竹想起阮清聿的话，秒懂。

　　明蔷最后是被阮清聿连拍带赶打回去的。
　　这么一折腾时针走了大半，沈宴竹索性返回座位等着上课。

　　刚挨到座位边，阮清聿就等不住了，“同桌你还没回我呢，今晚一起去吗，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啊！”
　　沈宴竹还不知道今晚的安排，此时犯了难。

　　原先他都是回家吃的，还没呢在外面吃过晚饭，况且....
　　他没有自己的电话，上次的诺基亚还是借用孟小满的。
　　开学了就还回去了，要是突然说不回去吃了也没法很快通知家里人。

　　就是一起吃个晚饭而已，沈宴竹摒弃脑中不合时宜的猜论。
　　他和阮清聿毕竟是同桌。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能视若仇人吧？
　　而且他腰部的伤口也差不多好全了，软组织也没什么太大损害，再纠结下去倒显得他小题大做了。

　　“一会放学能问问我朋友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们会和我一起。”
　　阮清聿自然没什么意见，他想起见过几面的胖小伙和一个戴着口罩的女生，“当然可以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嗯，我到时候去校门口小卖部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晚上不回去吃了。”
　　阮清聿面色隐隐不悦，嗓音重浊起来：“有我这个伟大的同桌在，还用去什么仓买！”

　　沈宴竹愕然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想通他这句话的含义。
　　在沈宴竹的注视下，阮清聿唇角噙着丝坏笑，姿态闲漫地落座。
　　随后，从背包的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个硬邦邦的东西。

　　沈宴竹看清了它的原貌，瞳孔微微一震，“你带了移动电话？”
　　“嗯哼，”阮清聿颇为自豪地晃了晃掌心里的小东西，“借给你用，这样省时间。”

　　-

　　那部手机在沈宴竹的桌堂里躺了四十分钟，终于在下课时得见天光。
　　北高制度森严，学生是不允许携带手机的。
　　赖碧佘还会在课间休息时间去走廊巡逻，楼道的角落、厕所、班级后门，都是她重点排查的位置。

　　沈宴竹并没有通话机，若有急事会去学校门口小卖店借用公用电话，他和阮清聿课下没什么太大交流，自然不知道他携带了“违禁品”一事。

　　放学铃一响，四周的人拎着书包勾肩搭背离开教室，无人在意他在最后一排做什么。
　　就算撞见了也不会理睬，眼神一飘权当没见过。
　　因为他们也做了同样违反校规的行为。

　　兰小喵貌似看见沈宴竹手上的不寻常动作，她不但没有上前盘问，反而拽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明蔷。
　　明蔷一头雾水地目送兰小喵走到后门。

　　脑袋伸出去半个，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再次探回来时直接关闭了敞开的门，顺便还扣上插销。
　　她是有意在帮沈宴竹遮掩。
　　哪怕放学也并不安全，万一赖碧佘突然袭击呢。

　　沈宴竹刚撂下电话，在一旁等候许久的兰小喵两人纷纷上前：
　　“小沈同学，一会放学有没有什么安排啊，我爸从外地给我带回来一盘录像带，我女神演的，超级帅！去不去？”

　　“你女神是谁啊？”明蔷拖着尾音贼兮兮凑过来。
　　“张曼玉啊，”一提起这个名字兰小喵就来精气神了，“虽然她的那部电影我已经看过了，但是你们没看啊，身为我的好朋友必须有福同享，所以.....”
　　她眸中翻涌着一抹期待，“你来吗？”

　　偏偏是今日。
　　沈宴竹有些窘迫的避开兰小喵的目光，他今晚刚答应阮清聿去吃快餐，也不能转头就爽约。
　　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迸发出，沈宴竹侧过头精准无误锁定住一双丝毫不加掩饰的眼。
　　那眼神好似会说话“你都答应我了，可不许反悔”
　　沈宴竹：“.......”

　　“我今天晚.....”沈宴竹刚吐出四个字，剩下的话茬就被阮清聿夺走：
　　“我同桌今天晚上有约了，所以去不了，你们看得开心哈！”
　　阮清聿两根手指慢悠悠地摩擦着那张优惠券，眉骨一挑透露出几分嚣张。

　　沈宴竹斜睨着他，很想拿个什么东西给他嘴封上。
　　“这样，那聿哥你呢去不去？”明蔷把视线转到阮清聿身上。

　　多一个人总归没坏处。
　　观影这种事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兰小喵从刚才的失落情绪里剥离出来，心里给明蔷竖了个大拇指。

　　还没等他气舒顺，某个洋洋得意的男生再次开口：
　　“那恐怕也不太行。”
　　阮清聿摊着手，一脸无辜地回视俩人。
　　“为什么？”

　　沈宴竹太阳穴一跳，某根神经尤为敏感。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兆，阮清聿会再次说些令人大跌眼镜的话。

　　果不其然——
　　“因为和我同桌有约的人是我！”
　　“.......”
　　能别再说了吗，沈宴竹被那道吊儿郎当的语气激得心脏疼。

　　再然后兰小喵看他们的眼神就变得奇异起来，女生沉吟片刻硬邦邦抛下句：
　　“你....你们两个不愧是同桌，感情真好。”
　　这话听起来别别扭扭。
　　沈宴竹捏捏堆成褶皱的眉头，“倒也没有那么好。”

　　-

　　漂浮的白云已镶满金边，正跟随着队伍匀速前进。
　　圆润而模糊的太阳在瞳孔里无限放大，沈宴竹拿着优惠券一角与投过来的光线撞个满杯。

　　校门口停靠着花花绿绿的四轮车，相比之下单车的影子就显得格外孤单。
　　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在人流里打眼瞧见了熟人，双眸陡然一亮。

　　她几乎是跑着与他相拥。
　　男人用干涩的衣袖掸了掸后座的灰沫，伸手接过女生的书包。
　　他看起来岁数不大，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痕迹，却佝偻着脊背。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离开此处，沈宴竹这才把视线转回。

　　实则阮清聿在他旁边絮叨一路了。
　　多半是八卦校园风情，沈宴竹不感兴趣就没附和。
　　阮清聿嗓音嘹亮，就像在喉管里装了个大声公，路过的学生都要朝这边扫上一眼。

　　沈宴竹绕着路避开灼灼视线，想找些参照物转移注意力。
　　从校内种植的柳树到门口一高一矮的身影，接着——
　　是某个人熟悉的侧脸。

　　KFC是新装潢的，阮清聿说上一家是卖面条的，估计是生意不景气这才转手。
　　刚开业的店铺生意火爆，店里用餐的食客急剧增加。
　　多半是冲着免费的优惠券来的。
　　一楼已经没有座位了，沈宴竹打算去二楼看看，留阮清聿在大厅排队。

　　沈宴竹上楼时恰好有一桌用完餐，服务员很快就端走餐盘，用抹布重新擦拭桌面。
　　二楼角落有一座巨大的淘气堡，圆形池子里充斥着方状泡沫块，有小孩埋没在“海洋”里钻来钻去。

　　城堡外围有两辆摇摇车。
　　其中一辆坐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朋友，手心里握着根仔仔棒，黝黑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宴竹的方向。

　　沈宴竹放下肩上的书包，对身后小孩的偷偷观察一概不知。
　　书包放在棕褐色木椅上，他打算先坐在这里等候。
　　待阮清聿回来再换他下去点餐。

　　没多大会功夫沈宴竹就听见楼梯口传来移步的响动。
　　最先冒出来的是一撮翘起来的呆毛，发丝跟随着主人的动作在半空飘扬。
　　沈宴竹直起身，那张熟悉的面容赫然显露出来。

　　几层台阶还没登完，耳边倏地乍起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
　　沈宴竹闻声而去，迎接他的却是一小块透明碎片。
　　转悠了半圈崩到他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