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岁月的容颜》张小冰

24、相思结

　　陈妈这才破涕为笑，收拾了碗碟准备退出去。刚走至房门口，就见二姨太来了，她忙避过一旁。
　　卫音本来躺在床上，见到二姨太进来了，忙掀了被子就要起来。二姨太急忙上前去拦着她道：“别起来了，自己家里人，就不要行那么多虚礼了。”又凝神细细瞧了瞧她的脸色，关切问道：“妹妹今日可觉得好些了，要是还不舒服，再叫布鲁斯医生来看一看。”

　　卫音笑着回答道：“今日比昨晚上好多了，头也没那么沉了，这两日我病着，多亏了姐姐照顾。”
　　二姨太道：“都是一家人，快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你这阵子身体虚，想什么吃，就告诉我，我叫下人去预备。”

　　卫音摇摇头道：“这两日什么都吃不下，只想喝几口粥，到时身体好些，再劳妨姐姐预备吧。”卫音知二姨太是个极亲厚的人，在傅家她就只和她谈的来一些，知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不禁充满了一阵暖意。又问她道：“老爷上北平都快一个星期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二姨太道：“还要过几天，听说你病了，他连公务也不管了，说马上就要赶回来看你。总统因为还要和他商讨国事，好不容易给他劝下了。”

　　卫音听她如此说，只勉强笑着。她心里知道二姨太说的这番话并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安抚她。老爷一向是公事第一，决不会为了哪一个而荒废了他的事业。她记忆中只有一次见过傅怀古颓废的模样，至今仍厉厉在目。
　　那天正好是子瞻母亲的祭日，傅家上下都知道这一天家里的气氛必定是阴沉沉的。谁都不敢大声喧哗，生怕被老爷看见，那就必定会引来一场祸事。

　　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到了半夜才回到公馆，此时大家都已经睡了。她因为一向浅眠，躺在床上恍恍惚惚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打开房门一看，外面赵参谋正搀扶着喝得醉醺醺的他上楼来，过道里充满了凝重的酒气，可见已醉的不清。

　　赵参谋见她被吵醒了，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四姨太。”傅怀古醉眼朦胧，两脚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楼梯间的地板上。
　　她虽然闻不惯他身上满身的酒气，还是忍耐下来与赵参谋一齐把他扶到了床上。赵参谋不知何时已经退出去了，她看着躺在床上的他，衣服，鞋子也没脱就如此呼呼大睡过去，不禁有些好笑。
　　于是出去打了一盆热水来，给他擦了脸，又给他脱了外套和鞋子好让他睡的舒服些。

　　她为他盖上被子，听他睡梦中仍“咕噜，咕噜”不知在说什么，以为不过是梦话，便不欲理他。收拾完正准备离开，床上的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她终于听清了他嘴中喃喃叫着的话语，嗓音哀伤而无助，低低唤道：“文清，不要走。”
　　那一刻，她发现她的手足是冰凉的，这个名字对傅家的女人来说是个禁忌，大家心里尽管都熟知，可是谁都不敢互相提起。

　　其实她对这件事情并不在意，她从嫁过来第一天起，就知道他不爱她，三姨太与五姨太之间的明争暗斗，互相争宠，在她眼睛不过觉得她们可怜又可笑。

　　二姨太见卫音听说老爷暂时不回来，便低头不语，似乎有些伤心，便岔开话道：“听说你外甥女过来了，不知这位姑娘可是。”转头瞧着玥玥温婉微笑。

　　玥玥早就听姨妈说过傅府这位二姨太平时温柔贤淑，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她信奉基督教，性情极好，从未严厉斥责过下人。因她品行高洁，且办事雷厉风行，晋安城中的妇女协会一致推举她做会长。二姨太刚刚进来时，玥玥一见她的面容便觉慈眉善目，亲切可爱，怪不得姨妈总说她好，连她也对她产生了一份敬意。二姨太突然提到她，她无端的欣喜起来，轻轻唤了她一声：“太太。”

　　二姨太见玥玥乖巧可爱，且生的眉目清秀，倒有几分喜欢，拉了她的手，细细瞧了一瞧，对卫音笑道：“你这外甥女长得真好，性子也好，像你，心地实。”

　　卫音笑道：“姐姐把她说的太好了，玥玥还只是小女孩子，什么都不懂。”
　　她们正在说着话，门口跟着二姨太的丫环进来道：“太太，汽车已经备好了。”
　　二姨太这时才想起来上午要去教堂做礼拜，于是站起身来，对卫音说道：“你好好休息，要是觉得闷，就到花园里走走。玥玥我看着也极喜欢，不如就留在我们家里住几天，也好陪你说说话儿。”

　　玥玥因为不喜欢傅家复杂的家庭关系，原本打算过一会儿就回去明天再来的，没想到二姨太邀她在傅府住下。她因为见姨妈的病还没有大好，且一个人在傅府冷冷清清的也实在孤单，便顺从了她们的意思。

　　白家虽也是书香世家，吃穿用度皆是上品，但是比起傅家的奢华富贵又是天壤之别。她早听姨妈说过，傅家家仆众多，人事复杂，就连各房的随身丫头穿的都是绫罗纱衣，。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凡事皆按傅家的规矩去想去做，唯恐一时疏漏，有不到之处被人耻笑了她去。

　　卫音因为身子虚，易疲倦，一天当中只有三四个时辰是醒着的。，进食也不多，不过是饿了就吃一碗参粥。按理说风寒感冒过后，身体应该很快可以复元的，可是瞧她的模样竟还是病恹恹的，无甚精神。陈妈不放心，于是又去请了一位老中医过来给她诊脉，结果那老中医说是六脉皆弦,因平日郁结所致。玥玥乍一听倒是唬了一跳，人人都知在傅家生活是吃穿不愁，绫罗绸缎穿不尽的。饶是像姨妈这样的境遇居然还有那么多烦恼，想必是平时在傅家有许多不皆如人意之处。几位姨太太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时互相间为了争宠，夸耀自然是冷言讽语，像姨妈这样老实的人，自然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那老中医号完脉，又写了一付药方，嘱咐按单上的方子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但凡事事看开，少思虑，病就好的快些。

　　卫音坐在床上微笑谢过，叫陈妈付了诊金，另派了车子送那老中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