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不乖》韩北继

6、领带

　　“呕！！”
　　还是酒吧旁边的巷子里，石萧不知怎么的绕到了酒吧后门，他从酒吧里刚出来就撑着对面的墙痛快吐起来。

　　他跪在地上恨不得把所有的内脏掺着胆汁全部呕出，声音撕裂般的难听，一股没有由来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他烦躁不已，试图把脖子上的制服领带解开，可惜他喝醉之后手笨，解了半天无果，反而领结中间的疙瘩越勒越紧。

　　石萧脖子涨到瞬间又吐出来几口东西，半掩的酒吧后门里攒了一晚上的冷气，毫无情面的拍打他的后背，他在地上挣扎半天，可惜回应他的除了热闹的歌声以外再无其他。

　　“真他妈倒霉！”石萧恶狠狠地骂了一声，颤抖着双手摸索口袋，从上衣口袋里颤颤巍巍的拿出烟盒抖出一根烟来，他叼着烟，再次往身上寻找打火机。

　　他正找着，没注意到有人接近，他就这么突然的嘴里一空，有人把他嘴里的烟薅出来握在手中。石萧还没来得及骂，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不咸不淡，嗓音清冷的声音，“喝水。”
　　话音落下后，石萧眼前紧接着出现了一瓶拧开瓶盖的水。
　　石萧：“？”

　　他表示疑惑但是没有说话，毫不客气的接过水库库往嘴里灌，而给他水的人慢慢蹲下，伸手帮他解着领带。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令人发指，甚至双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独特的热气。最后黑色领带被成功解下，半搭在石萧的脖子上，失去束缚的衣领下露出凹凸分明的锁骨和随着喝水动作上下游走的喉结。

　　喝了水后石萧感觉清醒多了，胃里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难受，他在地上坐直身子，把只剩一点的水还给对方。对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成年男性的手，手腕向上的手臂青筋蔓延，充满力量，他们两个人的肤色差不多，甚至这人还要比石萧稍白一个色号。

　　石萧擦了把湿润的嘴角，抬头试图看清男人的长相，可惜和刚才一样，男人的脸在他记忆中变化成了许多人的影子，而最终依旧定格在了那个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身上。

　　“你还是这么阴魂不散的，”石萧咧开嘴傻傻的笑了两下，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了。”

　　男人没做任何表态，他根本就不在乎他有没有认出来他，“回家吗？”

　　石萧想了一下刚才刘叔说自己可以回家，便点点头，“想回家。”

　　“好，”男人利落的回应，随后他起身背对石萧再次蹲了下来，他后背结实，隔着薄薄的布料隐约能看出肌肉的轮廓，他双手在后面做出支撑状，“我送你。”

　　石萧怔了怔，并没有上男人的背，而是选择撑住墙勉强直立起身体，“谢谢，不用了。”

　　“你这样的状态能回家吗？”男人有些不悦的开口。

　　“怎么不能？我家离这里就一条街。”

　　男人嘴唇抿了抿，因为石萧所描述的家的位置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他收回手也跟着站起来。石萧眼睛半眯着有点想打瞌睡，昨天晚上所积攒的疲惫已经涌上他的身体，他现在只想倒在床上什么都不做。

　　看男人不说话了，石萧大大方方地朝他挥手道别，“那今天就这样，拜拜。”
　　说完他便毫无顾忌的绕过男人出了巷子。

　　石萧路过繁华的商业街，周边每家店铺都挂着“正在营业”的灯牌，灯牌形状千奇百怪，都一样的好看。
　　曾几何时，石萧最喜欢一边走一边朝这些店里张望，他会故意把自己的脸比平常都要侧一些，因为这样他的余光就可以扫到身后的人。甚至有好几次他光顾着看后面而忽略了前方的路，差点被凹凸不平的石砖绊倒，不过好在现在的路都修得平整，他就算侧脸走路也绝对不会出错。

　　果不其然，和他很久以前的记忆里一样，有个人跟在他的身后。

　　他总和自己保持着一个影子的距离，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总能让他的每一脚刚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有时候石萧会恶作剧般的加快脚步或者放慢脚步，然而当两人的步调达到了同一频率时，就连他的放慢或加快都能配合默契。

　　原本从补习班到家要半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不过只有十分钟的一条街，石萧很快站定在一栋没有任何亮光的老旧居民楼前，这片区域除了这栋楼以外其他全拆了，这楼也被划分为危房，自然没有其他住户。

　　房东阿姨当初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把这里的房子挂上出租，没想到还真有人租，还是个模样花里胡哨的年轻小伙子。

　　因为石萧纹身扎眼，阿姨一开始不敢租给他，可石萧每个月都能准时把房租打到帐上，而且从来不曾拖欠过水电费，最重要的是，他比外表看上去的要有礼貌些，阿姨也就放心了，还主动帮他换了一扇更保险的防盗门。

　　石萧这么快就到家楼下还有些失望，当然他酒劲上来并不知道在失望什么，他没有过多犹豫，摇摇晃晃地哼着小曲儿钻进楼道里。

　　宋巡眼睁睁看见石萧进了楼便不再跟上去，选择站在楼下的路灯旁，将方才从石萧嘴里抢过来的烟放进自己口中。他拿打火机轻按两下才燃出一个微小的火苗，香烟烟雾很快像飘渺无骨的仙女，飘到空中后便和空气融为一体。在一片朦胧下，宋巡目光如炬，里面闪烁着令人琢磨不清的情绪。

　　他吸两口烟的时间，老楼某一层的窗户亮起一盏惨白的灯，灯光像为这栋毫无情感可言的灰色老楼点燃了唯一的生命力。

　　他就住在这里？宋巡灭掉烟有些诧异。

　　石萧家里挺富有的，他家是医学世家，还有个当律师的母亲，怎么也不至于落魄到住这种一个月房租可能就200块钱的破房子。

　　他反手掏出手机滑动屏幕，最后他找到了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人，他没有犹豫直接拨通电话，过了半晌，凌晨的声音才从电话里响起。

　　“宋巡？是你吗？”凌晨小心翼翼地问，他没有想到有一天宋巡竟然能主动和他联系。

　　“嗯，和你打听个事。”宋巡重新点了根烟说。

　　——

　　翌日，石萧扶着快要爆炸的头从地上爬起来，不只是头，他浑身上下没一个舒坦的地方，而且冷得很。他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玄关睡了一晚上。他昨天晚上喝大了，好像把房子的灯一开就直接躺了，也没管躺的是不是地方。

　　他身上的酒吧制服皱皱巴巴，上面还沾了恶心的呕吐物，他起身时一条黑色的领带顺着脖子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石萧盯着领带出神，似乎昨天晚上发生了和这条领带有关的事情。

　　可惜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结果，他断片太厉害，最后干脆作罢，把衣服原地一脱，钻进厕所开始洗澡。

　　他家楼太破，楼内大部分功能无法使用，比如经常断电或者停水，热水器功率太大，洗澡必须争分夺秒，否则就会跳闸。

　　虽然马路对面就是个洗浴中心，石萧却很少去。有时候下夜班晚了他会趁着没人的时候和老板说两句好听话，自己进去洗洗，不过洗浴中心日常营业的时间里他从没有光顾过，他似乎接受不了和陌生人坦诚相见。

　　石萧打起精神，一头钻进厕所，冲水沐浴洗头一气呵成，所幸他刚洗完关水家里才跳闸，不然肯定只能冲冷水澡。
　　他本想扒开电箱看看情况，然而他白天兼职时间快到了，迫不得已，他湿着头发换了便装，随便抓上一个挎包就直接出了门。

　　石萧有很多兼职，目前稳定下来的只有三个，工作日时白班咖啡店，晚班酒吧，周末几乎全天在临海市郊区的鬼屋当NPC。他就算有休息时间也用来送外卖或者工地帮忙，一周下来，他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在工作中度过。

　　说不累是假的，石萧只不过习惯了而已，五年前高考失利后，他整日都是如此。

　　石萧打工到现在遇见的好人多，比如酒吧的刘师傅，和咖啡厅的老板姐姐。

　　老板姐姐是位性格很好的大美人，因为她去年刚生孩子，所以不方便经常待在店里，她招了一些大学生来店里兼职，石萧一个没学历还一胳膊纹身的能应聘上简直是奇迹，足以证明姐姐不喜欢以貌取人。

　　“叮铃——。”
　　咖啡店深棕色大门上方的迎客铃响起，石萧很喜欢听这个声音，所以每次进店都会忍不住放慢脚步。迎面传来浓郁的咖啡香和优美的古典音乐，店内装潢以深色简约为主，桌椅及吧台全部采用原木款式，头顶金属质感的吊灯正散发着温暖的光线。

　　和喧闹嘈杂的酒吧不同，石萧认为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心灵净土。

　　“石萧，你来了。”此时店里人不多，收银台前站着一位梳了双马尾的女孩子。

　　“抱歉，来晚了。”石萧回应道。

　　“没事，反正也不忙，你吃早饭了吗？我带了三明治，分你个？”女生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下拿出自己的粉色小袋子。
　　女生叫苗苗，是所有兼职生中和石萧关系最铁的一个。

　　“不用，你自己吃吧，我先去休息室把头发弄下，对了，你有多余皮筋吗？”

　　听石萧这么说后苗苗才注意到他的头发是散下来的，发梢还有点湿润。现在虽然是夏季，但早上不比中午，凉快得很，他也不怕感冒了。
　　苗苗抬手把手腕上的皮筋拽下来，“厕所有吹风机，你吹干再绑。”

　　石萧做了个“ok”的手势，接过皮筋后脚步轻快的钻进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