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渴望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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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灰蒙蒙的，拉得紧紧的厚窗帘隐隐透出些光亮。空调温度打得很低，排气扇上下摆动徐徐送出冷风，太宰治缩手缩脚地蜷在薄被里，只留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直至电话尖叫起来，被一只从被窝里探出的手拿走了。
哦。任务通知。
太宰治按灭了手机。
他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室内依旧灰暗，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床上翻出遥控器关掉空调。光着脚下床，碰上的是冰凉的木质地板。
寒意由脚底一路向上沿着脊椎骨袭击神经，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打开卫生间的门，打开花洒，打开水龙头。赤脚踩进浴缸，温热的水缓慢上涨，晃荡着的水平面轻撞腿部皮肤。
雾气在浴室里蒸腾，头顶白色的取暖灯有些刺目。太宰治低下头闭上眼，一扬手刚要把褪下来的旧绷带扔进垃圾桶——
还是算了。
……
清洗好的纱布被一圈一圈重新缠上，湿冷冷、黏腻腻地紧贴皮肤。开完暖风，像木乃伊一样直挺挺站着等待风干。
他裹好右眼，再关门下楼，于隔壁买了杯热饮，从店里出去。天空是多云间阴天气独有的灰蓝色，已经亮了很久。
太宰治现在心情不太好。
长时间不进食的胃绞痛，没干透绷带缠住身体所带来的不适，与待办事项堆叠在一块了。
就算是他自找的。
生活就是这样不容许细思。因为只要想一想，他就由衷地渴望死掉。
他打算杀个人。也许他杀不了别人。他回忆起装在办公室抽屉里的枪，漆亮的枪，摸起来光滑冰凉，很趁手的枪，用食指勾住扳机时甚至有些贴合的舒适。他想起枪，并且有点想得到它，然而枪太远了。
一种去破坏什么的渴望震颤着他的心脏。
某种情绪在荡来荡去，回声般空空地敲击着看不见的围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只好压着焦躁，更用力地用牙齿碾磨着吸管，直到把管口咬烂了。
不远处是施工现场，太吵。他真讨厌这些被乱七八糟放置再打翻的声音，因此才加倍地想死，加倍地想听到贯穿头颅的——枪响。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继续一动不动，忍受所有不能忍受的一切。
*
当太宰治前往通知地点汇合，意外见到了行子。是印象里很弱，很容易死的那个。她穿了一身长风衣，站在中也身后，脸上带着安静的微笑，有风声很轻地穿过。
太宰治无缘无故地想到：死，静谧的东西，黑色的东西。如果它在她身上落下，会有人为她哭泣也说不定。
捡完人后，他没再多关注她的消息，因为他都习惯了，习惯了恶心的“忽然没兴致了”，直到她又凑到眼前。
出于说不清的怜悯和不想被打扰的心情，太宰治提出了分头行动，效率高些。
分头，意思是他一个人和剩余所有人全部分开。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同意，不过要他同意也简单，嘲讽几句就行。
就如他所说，这个任务只需动动手指，消灭敌人并不废什么功夫，最消耗精力的是把眼睛从枪管上移开。
太宰治见过很多枪，不知道为什么这支枪偏偏这么吸引他。看起来又光滑又整洁，假如……应该是很愉快的。
他决定及时行乐，按愉快行事。
但出了点意外，时间的安排上稍微有些差池。他毕竟不能事事都算无遗策，中原中也一到就意味着太宰治死不了。
他不由唉声叹气起来，真不想一时兴起自个杀，还有那么多后事要处理。干脆临时改成了跳海，就是没死，讲起来也有理由些。
可在仰面倒下的一个刹那。
那双眼映入视野，柔润的，黑漆漆的，如同夜在沉静叹息。
太宰治的心脏忽地颤了一下。
就像某个清晨，站在路口等待，身旁矗立着高大的樟树，树上长满翠绿的叶子。被滴落的露水打得一颤，皮肤湿凉凉的。
那个瞬间，他忽然斟酌起来，像陌生人一样检视着太宰治这个人是不是非死不可。可西西弗斯的古老命运当空坠下，并没有第二条路可逃。
去死时，一定要笑啊。
不要困惑，不要怀疑，不要回想，如果死到临头偏偏追忆起不该追忆的一切，那这个人就永远都别想坦然地……
去死了。
太宰治摔进海中，听见一声巨响。子弹射出后就会损坏，他想，原来他是一颗子弹，那什么能做射出子弹的枪？又模糊听见有谁喊他的名字，又想问不要吵了好不好。
海水迅速淹没了他，没过口鼻滑入肺部，他呼吸一滞，思维在剧痛后断裂，接着消逝在海中。
*
太宰治在黑暗里脱身，睁开眼，因为顶着沉甸甸的眩晕，更像在梦里睁开眼睛。
行子跪坐在他身边，头低着，正好他现在也抬不起头，所以很容易看见，她扯出半个笑容，笑得很勉强。
太丑了。
她强打起精神回话，轻飘飘的镇静虚掩着她，太宰治真怀疑自己伸手一戳就能戳碎，想必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幸运，他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能用来抬手。
她说不了半句话就手指发虚，说完整个人就像被烤化的雪人，明明呼吸都有点上不来气了，双眼却亮得怕人，仿佛夜里“嘭”地炸开的鬼火。
太宰治凝视着行子的眼睛：以往那汪暖融融的碧水已经荡然无存。
他无法忘记这个场景。
她想到了什么，她在打算什么。
他在此刻，真真正正，来了兴趣。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渴望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