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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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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惊着实被吓得不轻,他万万没想到恐怖片里的桥段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着几步之外背对他一动不动的“秦不移”的背影,弦惊只觉得毛骨悚然。
“转过来!”弦惊喝到,“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秦不移”依旧没动。
弦惊咬牙一剑刺去。在他的剑尖即将触及到“秦不移”后背时,对方突然转身持剑格挡。
弦惊看清了对方的脸,准确的说,是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面具。
但除此之外,对方的身形体态、穿着打扮,甚至手里的春水剑,均和秦不移一模一样,甚至出招时也是用的岁寒山庄的剑法。
弦惊一时之间甚至难以确定这个“秦不移”到底是他人假扮的,还是真的秦不移被迷了心智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两人打了几个来回,弦惊就愈发迷惑了。
如果对方压着他打,他可能还有些头绪,但现在这个“秦不移”和之前比试时的秦不移一样,对他很是手下留情,以至于两个人能打得旗鼓相当。
难道这个人是真的秦不移,只是在逗他玩儿?
但这也太诡异了,这完全不是秦不移会做的事情……
不过走神了一瞬,对方剑刃划过弦惊的衣袖,嗤啦一声划开一道口子。
弦惊猛地反应过来,这绝不是秦不移,凭秦不移的功夫,定能及时稳住剑势。
不管对方是谁,敢假扮秦不移,就足够让弦惊恼火。
他剑下不再留情,杀气腾腾直冲面具人而去,几个回合之后,他终于抓住疏漏,一剑划开对方的面具。
在面具应声而裂的瞬间,弦惊背后又有了动静,他敏捷避开身后刺来的剑,再看向面具人时,却发现早没了踪影。
弦惊皱眉迎向偷袭者,却发现这人除了同样带着面具以外,其身形体态与段怜意极为相似,所用的招数也是荒人谷的剑法。
但就像之前那个人绝对不是秦不移一样,眼前这个“段怜意”也绝非真的段怜意。
弦惊怀疑后面可能还有其他假的试炼者等着他。
只是参加试炼的人昨日才敲定,金刀阁再有财力,也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身形和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来假扮他们。更别说所用的武功也均是各门派绝不会随意外传的功夫。
排除这个可能性,那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些假的试炼者都是阵法所营造出来的幻象。
弦惊一边与面具人对战,一边快速分析着。看来在这个阵法里,眼睛所见的东西都极不可靠。
深吸一口气,弦惊索性闭上眼睛,全凭其他感官去捕捉周围的动静。
顺着兵器破空的声音,弦惊和面具人打了几个来回,随着一剑挥出,他敏锐捕捉到另一个方向的细微声音,再挥出一剑后,周围彻底沉寂下来。
弦惊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景致与自己之前所见的完全不同,天色也已完全暗淡下来,只是雾气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又浓厚了许多。
如果谜刀阵试炼的是“智”,那万刀林则似乎试炼的是“心”,通过用幻象迷惑人心来困住试炼者。而且弦惊觉得,刚刚的幻象不过开胃菜而已,更多以假乱真的幻象可能还在后面。
弦惊握紧含真剑慢慢往前踱步,他此刻已无法辨别方向,只能试着去触发后续的阵法。
不知眼下秦不移去了哪里,但估计和自己差不多。弦惊正想着,突然发现前面的浓雾中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弦惊站定,看着人影渐渐从浓雾中走出,待清晰地看见那张脸时,弦惊十分惊愕。
“大哥?”
这人完全是武望州的模样,甚至看向弦惊的眼神都与平日无二。
这当然是幻觉,武望州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三弟,你怎一人在此处?”
武望州皱起眉头,不满道,“照顾你的内侍和宫女呢?怎能放你一人乱跑!”
弦惊愣了一下,再看向一边时发现周围竟不知何时变成了皇宫里的模样。
“三弟,跟着我,莫再乱跑。”
武望州看着他,严肃说道,“母后定在找你,我送你过去。”
弦惊看着武望州的幻象,一时有些怔愣。
这确实是发生过的场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经常甩开宫人在宫里乱跑,大哥很有长兄的自觉,便经常管束他。
“三弟,你又淘气了?”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弦惊闻声看去,竟是二哥武荧芝。
“母后遣人找了你大半天,说你再不回去,就让你跪祠堂!”
“哥,娘好像特别生气,我们怎么办?”
弦惊转头,武灵溪正焦急地看着他。
“霄儿怎如此顽皮,也不知像了谁。”
弦惊看向另一边,只见武帝正无奈地揉着额头。
……
看着眼前的幻象,弦惊不禁有些无语,这阵法是在干嘛?重现他的童年黑历史吗?让他过于羞愧而不能通关?而且既然能做出这么多幻象,怎么独独少了他娘?说好的一家人整整齐齐呢?
“武霄,你不应在这里。”
弦惊正默默吐槽,奚皇后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去,奚皇后的幻象就在几步之外,冷漠地看着他。
“你不是我的孩子。”
奚皇后和弦惊对视的眼睛里渐渐弥漫出深深恨意。
“你是个骗子,是个盗贼!你盗走了我的女儿!偷走了她的一切!”
弦惊感觉自己握着剑的手正在不听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是幻觉。弦惊告诫自己。
“一个妖孽,竟敢冒充我儿!”
弦惊慌张转头,看向勃然大怒的武帝。
“你不是三弟!”武望州和武荧芝几乎异口同声,看向他的眼神冰冷而厌恶。
这都是幻觉!
弦惊咬紧牙关,在心里不断默念着。
“是你害了我!”
弦惊想让自己别转头,却又无法克制地看向武灵溪,看向他眼里毫无保留的怨恨。
“若没有你,我就是健康的、天资卓绝的武霄!”
“是你!是不该出现的你夺走了我应有的一切!”
“你本就不该存在!”
……
“够了!!!”
弦惊大吼一声,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次,努力让自己过快的心跳平静下来。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象,和真实的人、真实的生活毫不相干。
这些,不过只是他心底的恐惧。
对于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来说,会有这样关于身份认同的恐惧非常正常。
但这种恐惧是虚无的,不真实的。
真实的是他确实生活在此时此地,他和这里的亲人们不仅血脉相连,更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有了深厚的感情。
也许他不得不隐瞒一些东西,但这并不能改变真实的本质,不是吗?
弦惊渐渐冷静下来,他重新睁开眼睛。
万刀林里的浓雾退去,林中已空无一人。
*
秦不移站在一片火光之中。
昔日宏伟的岁寒山庄已成一片火海,熟悉的师兄弟们倒在血泊中,寂静无声。
他知道这些都是幻象,但……
“不移。”
秦不移看着对面的人,这个幻象是他的大哥,秦不悔。
秦不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衣衫被鲜血浸染了大半,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还有握着剑的手都有凌乱的剑伤。
秦不移定定地站在原地。
“你说,我们为何会落得如此田地?”
秦不悔微微一笑,握剑抬手,血色飞溅。
“大哥!”秦不移忍不住跨出一步,伸手去扶他。
“秦不移!”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秦不移猛地回神。
“秦不移,你清醒点!”弦惊正拽着他的袖子使劲往后拉,“你别自投罗网啊!”
秦不移跟着弦惊的力道后退了两步,看着弦惊用剑戳了戳前方的地面,似是拨到了什么机关,一个索网咻地吊了起来。
“小云,多谢!”
弦惊上下打量着他,随口问道,“你看到什么恐怖片了?人都吓呆了。”
“呃,我……”刚刚的幻象给秦不移带来的冲击仿佛滞后了一般,此刻才激起真正的涟漪,他想起那片血色,一时竟有些语塞。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别在意。”
弦惊虽然好奇,但毕竟人心恐惧之物也算是特别的隐私,他不想秦不移为难,只大咧咧地甩甩手,“天黑了,我们先找个地儿歇歇吧。”
今日天气不太好,繁星被层层的云掩盖着,不好借星辰位置来辨别方向,两人决定先休息,明日一早再寻路。
生起一小堆篝火,两个人围着篝火面对面坐着,烤着剩下的干粮。
弦惊看秦不移依然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劝道,“不移,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可千万别当真啊。”
“嗯,我知道。”秦不移淡淡笑了笑,“只是有些猝不及防。”
“金刀阁这阵法可见是下了大功夫的。”弦惊略带感叹地吐槽道,“那幻象着实足以以假乱真。”
秦不移看着一切如常的弦惊,突然非常好奇,他又在幻象里看见了什么呢?
“哎,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弦惊瞥见秦不移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脸微微有些发热,嘟囔道,“你可别说你是馋我的牛肉饼了,反正就算你眼巴巴看着我,残机给我做的爱心干粮我也是不会让给你的。”
秦不移失笑,放下顾虑,问道,“你在阵法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我那一大家子觉得我不是亲生的,正对我开批斗大会呢。”
弦惊说得十分轻松,秦不移却很是疑惑。
“可能是家里人,包括我身边的人,都对我太好了。所以有时候难免会觉得,我何德何能啊?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爱和呵护。”
弦惊自嘲地笑笑,“因为得到的太多,所以偶尔也会惶恐,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不会是老天和我开了个玩笑,然后哪一天都统统收回去吧?”
秦不移很诧异,他没想到明明是天之骄子的小云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小云,你很好,你本就值得。”
秦不移的语气真挚而温柔,弦惊瞥了下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
“嗯,所以我已经把那些幻象抛之脑后了。”
说着弦惊忽而想到刚进万刀林的事情,后脑勺又麻了一阵,不禁抱怨起来。
“要说恐怖的话,这些远远比不上刚进林子的时候,我真的被你吓得魂都要掉了!”
“啊?”秦不移迷惑。
“你想啊,你跟着个大活人原本好端端地走着,结果突然发现前面这个人不是刚才那个!不是也就算了,还几乎一模一样,而你还跟着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走了一路!”
弦惊狠狠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后怕道,“我差点以为恐怖片成真了!这荒山野林的,搞不好就有什么山村老尸呢!”
秦不移想了想,觉得颇有意思,调侃道,“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吗?”
“哼,那也是因为确实看不见啊。”弦惊嘴硬道,“要是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谁若不怕那准是脑子缺根弦。”
“等等,难道你没碰见同样的情况?”弦惊疑惑,“没发生什么你一回头结果我正诡异地背对你不动的情况?”
秦不移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但其实这种状况对他来说也挺可怕的,他怕小云出意外。
“这阵法怎么回事?难道还会欺软怕硬不成?”
弦惊吐槽着,掰了一半牛肉饼递给秦不移。
两人边吃边聊,慢慢都放松了下来。
秦不移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小云,我在幻象里看到了岁寒山庄……”
见秦不移愿意说,弦惊看向他,听得认真。
“幻象里的岁寒山庄被毁,燃起了大火,师兄弟们都……死了,而我大哥……他……”
“他在我面前自刎了。”
弦惊皱眉,岁寒山庄被毁、弟子们被杀,他能理解,毕竟对于秦不移来说,这当然是最恐惧的事情。
但秦不悔自刎……
“不移,你很担心你大哥?”
秦不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我不确定。大哥他武功高强,已在江湖上闯出自己的名号。无论是庄内事务还是江湖中的来往应酬,他都游刃有余,我着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也许是在替他担心吧。”
弦惊想了想,安慰道,“你大哥约莫是平日里过得有点压抑,你看穿了但又不好相劝,可不就挂念上了。”
秦不移若有所思。
“放心吧,没事的,你就当做了个噩梦,梦必反知道吗?”弦惊笑说道,“现实发生的与噩梦里发生的总是相反的,岁寒山庄和你大哥保准都好好的!”
被这么一说,秦不移也觉得确实是自己小题大做了,那些终究不过是幻象罢了。
夜渐渐深了,明日一大早还得去闯刀冢崖,两个人都得养精蓄锐。
原本秦不移是想自己一人守夜,弦惊坚决不允许,好说歹说,最后还是决定弦惊守上半夜,秦不移守下半夜。
弦惊给火堆里又添了些树枝,仰头看了一圈树林,也许因为是他们已经破了阵法的原因,此刻已能听见一些山林夜间的虫鸣响动,倒是比寂静无声更让人安心。
这不是弦惊第一次露宿野外,却是弦惊第一次守夜。
上次和秦不移一行去岁寒山庄的路上,一路上都是秦元他们轮流守夜,弦惊偶尔提起要守夜,柳残机还未表示反对,秦元就第一个跳出来调侃,说怕他守夜多了不长个子。
虽然当时弦惊很不服气,但此刻想来,却为他们不求回报的关爱感到窝心。秦不移看见的恐惧幻象,弦惊虽没有看见,却能感同身受,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弦惊看向对面的秦不移,他抱着剑静静靠着树干,似是已经睡去。
哎,睡美人,真好看!
弦惊撑着脸,专注地看着。
他之前只觉得秦不移长得好,但现在突然发现,这岂止是好啊,完全是照着自己的审美在长,不然怎么每一处都这么合自己心意?
火堆里燃烧着的树枝突然冒出一声噼啪声,弦惊吓了一跳,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自己不存在的口水,又做贼心虚地瞥了秦不移一眼,赶紧收回视线。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可得守住节操,万万不能变成钺锋那样的花蝴蝶。
*
次日天刚微微亮,弦惊和秦不移就出了万刀林。
一路向上,等天彻底亮起来时,两人已到了刀冢崖附近。只是天公不作美,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下雨。
弦惊看着设在刀冢崖悬崖外的铁索,一脸莫名。
“最后一关就是这个?虽看着险但似乎难度一般。”
秦不移看了看身后,笑道,“如果是多人争抢,就不一定了。”
弦惊转头,原来除了最早来的秦不移和他,其他组的人也陆续到了,看着情况也都还不错,钺锋那家伙甚至还有心情冲他抛媚眼。
“小云美人,看来咱们注定得比试一次了~”
弦惊皱眉吐槽道,“怎么到第三关了还得来一次争彩啊。”
“呵,你不会怕了吧!”金凤麟见缝插针地开启了嘲讽模式,但立马被正站他附近的宋平野拍了下后脑勺。
斐鹤子爽朗一笑,走上前,“那么接下来,大家就各凭功夫了!”
正在五组人都准备闯关的时候,山脚下突然陆续蹿起几簇红色烟火,在半空中炸开。
“这一大早的放烟花干什么?”
弦惊吐槽一句,看了看同样不知情的秦不移,又去看金凤麟,却发现金凤麟正愣在原地,一脸惶恐。
“师兄……”金凤麟像找主心骨一般看向宋平野。
宋平野紧皱眉头,一脸凝重,“莫慌,可能只是出了什么急事。”
“怎么了?”斐鹤子也察觉不对,看向金刀阁的两人。
一旁的钺锋嗤笑一声,“这金刀阁的红色烟火,可是个稀罕物。”
“大师兄!公子!”
一个金刀阁的年轻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满头大汗,脸色却惨白一片。
“阁主、阁主死了!”
“什么?!”
弦惊一脸惊愕地看向秦不移,突然捂住嘴。
不是吧!他就吐槽了几句金刀阁而已,这次真的没说金阁主的晦气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