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本不想登基》落星霜

39、第三十九章

　　因听见崔锦被割喉，大厅内突然骚动起来，但弦惊没有理会，而是一直紧紧盯着宋平野。
　　“你说的不可能，指的是崔女侠不可能出现在那里，还是指崔女侠不可能被人一刀割喉？”
　　见宋平野迟迟未说话，弦惊索性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来替你说。崔女侠是被你骗到那处绑起来的，但要杀她的人并不是你。”
　　“崔女侠仰慕你，又正因侠令府询问之事而纠结烦恼，你若约她出去，毫无防备的她自然深信不疑。于是你把她带到掩藏金香芙蓉的地方，打晕并绑了起来。崔女侠是你计划外的人，且对你是一腔真情，你一时狠不下心杀她，只能放着。”
　　“只是你的同伙显然见不得你的优柔寡断，于是先我们一步找到崔锦，替你斩草除根。”
　　宋平野在弦惊说到这里时，终于放弃似的叹息一声。
　　“奚推官，是我小瞧了你。”
　　宋平野苦笑了一下，干脆地承认了。
　　“对，是我杀了师父，但我绝对没有杀崔锦。”
　　大厅又骤然静默下来，站在一旁的李罔愣了一瞬，第一反应便是去扶身前的金凤麟。
　　金凤麟的一张脸早已被浸泡在了泪水里，他绝望地看着宋平野，想说什么，张了几次嘴，却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抓着心口处，上好的锦袍竟从指甲缝处晕染出丝丝血迹。
　　李罔看了看金凤麟，眼里也被带出了些泪光，他又看向宋平野。
　　“大师兄，你为何要做这些？”
　　宋平野从刚才承认开始，就一直看着金凤麟，对方的样子，让他想移开视线，他却又逼迫自己看了回去。
　　“这么多年来，师父待你如何，金刀阁上下有目共睹！师父未曾亏待你分毫，你竟如此狠绝，难不成师父养你多年就是养出一只白眼狼？！”
　　李罔是真的很不解，不解到甚至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大师兄、宋平野，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在师父眼里，最重要的人除了凤麟，就是你宋平野！连我这个和金家攀得上远亲的二弟子都远远不及你！难道这些都还不够吗？你到底图什么？”
　　几乎是李罔的话刚落，金凤麟就哭出声来。
　　也许是李罔的话也同样问出了他的疑问，金凤麟好似被什么松了绑，干脆大哭起来。
　　他还年少，还保留着最后一些如孩童一般可以肆无忌惮、嚎啕大哭的权利，此时也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他，甚至于，因为他的哭声，不少人都啜泣起来。
　　连弦惊自己都难免受些影响，他赶紧转向宋平野，
　　“你做这些，是因为你的身世？那些人，你的同伙，和你怎么说来着？说你其实是归魂刀的后人？”
　　宋平野猛地抬眼看向弦惊。
　　“我猜中了对不对？”弦惊了然道，“他们是如何拉拢你的？给你《归魂刀》秘籍，让你相信自己就是归魂刀的后人？我猜也是他们给了你《瀛洲引》，你把《瀛洲引》记入金刀阁的库房，然后用来偷换了暗格里的东西。
　　“和这本半真半假的《瀛洲引》想比，你换走的那个会轰动整个江湖的武林秘宝，正是你和金阁主产生嫌隙的源头！”
　　“奚推官，你推测的分毫不差。”
　　宋平野冷静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可以猜猜你盗走的武林秘宝是什么。”
　　“哦？愿闻其详。”
　　“潜龙图。”
　　弦惊清晰地听到周无应倒吸了一口冷气，其他人当然只会更震惊。
　　“不可能吧？”
　　“潜龙图怎么可能在金刀阁？”
　　“江湖中已有近百年没传出潜龙图的消息了……”
　　“据说上次传出还是在前朝时……”
　　“嘘，慎言！”
　　“……”
　　宋平野看着弦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奚推官未免也太敢猜了一些。”
　　“多谢，善于联想向来是我的长处。”
　　弦惊思忖道，“自数百年前金花王朝灭国后，传言能找到王朝宝藏的潜龙图就成了各路野心家争夺的秘宝，只是江湖谣传太多，我也不能确定金阁主手中的潜龙图是真是假。但我能确定的是，只有如此令人心动的东西，才会让你和金阁主在如何处理它的问题上，产生巨大的分歧。”
　　“金阁主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又或许是几个月前的陈贤庄一案给了他紧迫感，所以想借着连山宴的机会，索性将潜龙图公之于众，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入江湖之中，就算会引起无数风波，也吹不到金刀阁来。”
　　“但是你不赞同金阁主的想法，你和你身后的那些人都想在不走漏任何风声的条件下悄无声息地夺走潜龙图。也许你曾数次劝说过金阁主，甚至因此发生过争吵。也许是这些争吵，或者争吵中某些口不择言的话，让你积累许久的不满突然强烈起来。”
　　“出师宴、阁主之位、秘宝，还有，你耿耿于怀的出身……你的自卑、不满和野心，似乎全都聚焦到了金阁主身上，最终让你酿成大错。你走进了一条死胡同，而你身后的那些人则乐见其成。”
　　宋平野想起那日金小甲脱口而出的一句，「我教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就只有这般见识？怕是连花匠教出来的都不如！」，他自嘲地暗叹一声。
　　“奚推官，你真是多智近妖。”
　　宋平野没有否认弦惊的推测，只是无奈感叹道，“原来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拥有所有东西，包括常人做梦都不敢妄想的天赋。”
　　“要猜到潜龙图并不难，因为它和瀛洲引一样，都和归魂刀有牵扯。归魂刀当年四处搜寻瀛洲引，我怀疑他真正在找的，或者说，利用归魂刀的人在找的正是潜龙图。”
　　“奚推官，我指的是你对人心的揣摩。会让人误以为，你可以看穿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弦惊摇了摇头，“你错了，我虽然知道你为何杀金阁主，但我仍旧无法理解。”
　　他看着宋平野，甚至都有些怜悯，命运给了他馈赠，他却弃之不顾。
　　“金阁主收你为徒，悉心教导，并给了你太多权力，多到甚至不得不想办法来扶持自己的亲子……但即便如此，这些付出在你执着的那些东西面前，依然都不值一提吗？”
　　“师父确实对我不薄，这么多年来，我……”
　　宋平野深吸一口气，双眼微红，愤懑道，“但我有哪里配不上这阁主之位？师父疼凤麟我自是知晓，他就如我的亲弟弟一般，我做了阁主，依然会像师父一样，把他捧在手心里，给他最好的一切……”
　　“给我最好的一切就是杀了我爹？”
　　金凤麟死死盯着宋平野，声音嘶哑。
　　“你明明是我大哥啊！你要杀爹时就没有想过我吗？！你怎么下得去手？”
　　宋平野移开视线，并未看他。
　　这让金凤麟更是怒极。
　　“宋平野，你身为金刀阁大弟子，瞒骗众人、勾结外贼、弑师夺宝、杀害同门，实乃忘恩负义、丧尽天良之徒，不配为我金刀阁弟子！”
　　金凤麟瞬间抽刀，直刺而出。
　　“今日，我就替我爹清理门户！”
　　“凤麟！”
　　“金少侠！”
　　随着几声惊呼，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
　　宋平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金凤麟的刀已没入他的胸口。
　　“你为何不躲？”
　　金凤麟冷笑一声，“以为用这种苦肉计就会让我心软么？你杀我爹时干脆利落，我又岂会手软？”
　　金凤麟手中的剑正要再往前，旁边突然闪出一道人影。
　　“别动，金公子。”
　　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金凤麟身后，一把漆黑的匕首正抵在金凤麟的脖颈处。
　　周围的弟子顿时拔出刀剑，围了过来。
　　弦惊更是已被秦不移、柳残机和周无应三人挡在身后护得远远的。
　　“别过来！”
　　那人穿着金刀阁仆从的衣裳，面容普通，声音却有些怪异。
　　他的手轻轻一动，匕首便在金凤麟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诸位站远些，金公子手中的刀也千万要拿稳，不然，我手里的家伙可是很不稳当。”
　　李罔摆摆手，让围过来的弟子往后退了退，厉声喝问道，“你是谁？你不是金刀阁的人！”
　　那人未搭理李罔，先是点穴定住金凤麟，而后看向宋平野。
　　“你想死还早了点儿。”他怪异地笑了一声，“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死，那就不怪我迁怒了。”
　　宋平野自这人出现就一脸铁青，他和对方对视一眼，趁着金凤麟无法动弹，握住插入胸口的刀，微微用力拔出，而后点穴止血，又毫不犹豫地吞下了对方扔给他的药丸。
　　“就是你杀的崔锦？”
　　弦惊盯着这个假扮成侍从的刺客，冷声问道，“你前面默不作声，此刻跳出来，是怕宋平野死了你也拿不到潜龙图？”
　　那人怪笑了两声，“奚公子，久仰，你果然和宋平野说的一样，多智近妖，实在非人哉。”
　　“哪里哪里，我就算是非人，也比你这种不敢做人的走狗之徒要好太多！”
　　“果真是伶牙俐齿！”
　　那人冷哼一声，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宋平野，突然扣住金凤麟的肩，转身大喝一声。
　　“都后退！”
　　看着金凤麟的脖颈处有更多的血留出，李罔满脸焦急，挥手让众弟子又退了几分。
　　“不好，他们想跑！”弦惊冲围着自己的三人低语了一句。
　　而后他又高声急问道，“宋平野，潜龙图在哪儿？拉拢你的那些人是谁？”
　　“姓宋的小子，我警告你，你若敢回他一个字，我就割了你心爱小师弟的脖子！今日谁都别想走出这里！”
　　“宋平野！拉拢你的人中，是不是有一个极漂亮的女子？她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刀客！”
　　“姓宋的，走！”
　　那人突然怒吼一声。
　　宋平野最后看了金凤麟一眼，飞身跃出窗外，其他人正要追，却被那人喝止住。
　　“你们不要这金家小子的命了！”
　　众人怒极，渐渐围拢过来，那人又怪笑一声，突然扬起手。
　　“快屏住呼吸！”秦不移高喊道。
　　下一秒，不知那人扔了什么东西，顿时蹿起浓浓的刺鼻白烟。
　　白烟中，金凤麟被人一掌击出好远，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金刀阁弟子们速速围了过去，现场一片混乱。
　　等白烟稍微退去之后，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弦惊皱眉，狠狠呼出一口气。
　　“那个家伙会易容，一旦跑到外面的人堆里，根本揪不出来！”
　　秦不移快速说道，“还有宋平野，他有伤，就算了解这边的地形也跑不快，我们分几路去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