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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发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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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城的听雨楼本是个花柳繁华地，一年到头乐声不断，楼上总是飘出嘤嘤呖呖的笑语声。但今天，这儿却安静得有些异样。
周家小厮先进去说明了来意，不多时，体态丰腴的老板娘迎了出来，一面将喻念安和游逸尘带上楼，一面捂着胸口诉苦道：“二位仙师，你们来的正好，快进来帮我看看，我们听雨楼这是招了什么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怪事呢？把姑娘们都吓得不敢出来，客人也不来了。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老板娘将二人带到一个房间门口，远远朝里面一瞥，“就是这儿，二位仙师，你们快进去瞧瞧。”
入眼是一间女子的闺房，珠帘画屏，轻纱幔帐，屋内陈设奢华而雅致。一把古琴横在装饰彩绘的长案上，彷佛有人刚刚在此演奏，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喻念安环视一周，问道：“人呢？”
“你说馨音姑娘啊？”老板娘拿手帕印了印唇角，尴尬地笑笑，“今早发现她的时候，已经变成那……那副样子了，我哪里敢多留，就……”
“扔出去了？”游逸尘冷冷地插了一句。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也是想让她早点入土为安，所以才……”老板娘有些心虚地笑了笑，眼珠一转，又补充道，“两位仙师若是要看，应该还来得及。”
平素里服侍馨音的丫头一直在旁边紧盯二人的动作，听老板娘如此说，立刻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带着二人从后巷追出去，不多久便追上了那辆木板车。车上直挺挺地横着一卷草席，一端露出乱蓬蓬的头发。
馨音的闺房布置得那样华丽，想来生前也是很风光的，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喻念安看着，竟然不怎么害怕，反而有些唏嘘。
她转头看了看游逸尘，这家伙双手一抄，站得四平八稳，想来也不会自己动手。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她做了个深呼吸，上前将草席小心拆开，大略看了看，情形跟木匠的女儿一摸一样，乌鹭纹也在手背上。
游逸尘目光在尸体上一扫而过，微微摇了摇头。
喻念安叹了口气，动手将草席卷上，没想到刚卷了一下，一个东西从馨音枯草般的头发里掉了出来，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是根银簪，簪子上花纹全无，只是顶端有个小圆槽。
“什么东西？”
“这个簪子……”喻念安努力回忆，“方才我见木匠女儿头上也戴着簪子，木头的。但是和这根一样，什么样式也没有。”
“这光秃秃的戴上有什么看头。”游逸尘将簪子拿过去看了看，回头问远远站在一边的小姑娘：“你家姑娘平时就戴这么丑的东西在头上？”
那小姑娘大约是太怕了，一直远远站在后面，捂着嘴低低地哭。闻言也只是摇头，“我不知道，我家姑娘首饰多得数不清，有些是自己买的，有些是客人送的。什么样的都有，我……我不记得了。”
喻念安把簪子拿回来，看着上面的小圆槽，“我想这里应该有东西的。”
她把簪子拿到小姑娘面前，“你再看看，你家姑娘会喜欢这样的素簪吗？她平时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小姑娘看了一眼簪子，揉着红红的眼睛抽抽噎噎地说道：“姑娘平时爱戴些色调明艳的首饰，她说得让人一眼便注意她才好。”
“比如？”
“比如带些珠玉翡翠的坠子，流苏，或者珠花之类。”
花？
电光火石之间，喻念安想起了周蓉棠镜匣里那支簪子，上面就有一朵枯萎的花。她赶紧在草席周围找了找，却什么也没发现。
两人赶回周员外府上，取了周蓉棠卧房里那支簪子来看。果然，除了上面那朵干花，其余部分和馨音的簪子一模一样，应该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游逸尘捻了捻干花的花瓣，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
“这不是花。”
“不是？这一看就是一朵花啊。”喻念安奇道：“不是花还能是什么？”
“尸体。”
周蓉棠的丫鬟小叶站在一旁，闻言脸都吓白了。哆哆嗦嗦地说道：“二位仙师，你们可不要吓我，这……这就是一朵花啊，还是前些日子我陪小姐去买的。”
“前些日子，什么时候？”
小叶想了想，“大概半个月前吧。”
半个月前，那不就是周蓉棠昏迷之前吗？
喻念安跟游逸尘交换了一个眼神，问道：“这花是什么时候枯萎的你知道吗？”
小叶为难起来，“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日子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我操心小姐还操心不完呢。”
游逸尘道：“花是在哪儿买的，你总该记得吧？”
小叶点点头，“记得记得，是在东十字街上的琳琅阁。”
*
琳琅阁外。
“对面就是了，走啊。”
游逸尘站在树下，望着街对面的铺子，面色沉沉，彷佛望着敌人的阵地。良久，他开口道：“你去买吧，我到那边桥上等你。”
“你不去？”喻念安惊讶地看着他，游逸尘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
“不是你硬要查这件事的吗？”喻念安有些无语，“你不会现在突然害怕，想临阵脱逃吧？”
“怕？”游逸尘笑了一下，眼睛却没什么笑意，“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喻念安不明所以，愣了半响，见琳琅阁外的客人成双成对，很多都是丈夫陪着妻子进去选首饰。难道这人表面看着潇洒，实际上纯情得很，生怕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嗯……不太可能。
喻念安摇了摇头，自己进了店，掌柜的是个相貌周正的年轻人，一见店里来了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笑得恨不得把八颗牙都露出来：“姑娘要买些什么？”
“簪子，要大方一点的。”
掌柜的端了一个铺着红绒布的托盘过来，“这些怎么样？”
都是样式普通的簪子。喻念安装作犹豫，没有说话。
“不知姑娘喜欢花吗？看看这些怎么样？”掌柜的见她不喜欢，又端了另一个托盘出来，里面花团锦簇，全是怒放的鲜花，花瓣娇艳欲滴，仿佛凝着露水。
“现在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多花？”
掌柜的神秘一笑，“姑娘，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花，它们都是长在南边的仙山上的灵花。那仙山上灵气充沛，四季百花盛放。这些花你回去戴几个月也不会败呢。”
“几个月不败？你不会蒙我吧？”
“姑娘说笑了，本店童叟无欺，怎么会蒙你呢。”掌柜的拍着胸脯打包票，“要是戴两天就败了，到时候任你来砸我的店！”
等的就是它了，喻念安选了一朵最大的买下来，提着个炸药包似的风风火火冲到桥上跟游逸尘汇合，一把将东西塞到他怀里，又跟着他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看看，有什么异常没有？”一避开人群，喻念安便催促道，毕竟这可能是个要人命的东西。
“看不出来。”游逸尘将装簪子的木匣打开，看了一眼，“你拿起来闻一下，说不定我就看出来了。”
“……”
她正是担心这个，一出店门都恨不得直接把东西给他空投过来。
喻念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将簪子拿起来，怼到游逸尘鼻子下面，笑嘻嘻地说：“来，闻闻看，香不香。”
游逸尘愣了一下，缓缓看了她一眼。
他生着一双漂亮而勾魂的媚眼，深蓝的眼瞳却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连带着目光也是疏离冰凉的。
喻念安被他的目光扫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手，“反正我是不会闻的，谁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游逸尘将簪子从她手里接过去，端详了一会儿，扯下一片花瓣，用手指慢慢碾碎。喻念安忍不住凑过去一些，刚要问看出什么没，她的手却猝不及防地被游逸尘一把握住了。
“你……”还没反应过来，中指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游逸尘捏住她的手指，往花朵上挤了一滴血。血滴落在花瓣上，如同滴进一张宣纸，瞬间就浸了进去。
而后，那朵粉色的花以滴血的地方为中心，慢慢变成血一样的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