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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杏花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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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书中的时间线,这段时间苍云门已逐步整顿好内务,魔族退至界河以西,自知无力再战,与中州签订休战协约,不再踏足中州半步。至于那些流落中州没来得及回去的,魔尊不再干涉,是死是活就看自己的是强是弱。
苏焕为了魔族大业在苍云门兢兢业业潜伏一年多,大战中却被打成重伤留在了中州,看来魔尊对这个棋子一样的女儿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若是按照原剧情死在伏魔寺也就算了,如今她逃过一死,却只能依附他人勉强苟活,有家不能回,比死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拿到庇水珠后,游幕云因有任务在身,半道与他们分开去了别处。游逸尘在般若山庄晃了一晃便不见人影,喻念安又成了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闲人。
冬去春来,一晃就到了三月。
天气转暖,喻念安找木匠定制了一把宽大的躺椅摆在院中,闲来无事便上去躺一躺。院角有一棵高大的梨树,枝叶交叠成伞。春日花开,洁白的的梨花攒在枝头,风过时纷纷扬扬飞泄如雪,清苦的花香似有若无,无处不在。
般若山庄本是酒庄,庄里好酒无数,喻念安不懂酒也不爱酒,平时不大注意这些。现在看着院中繁盛的梨花,忽然想起七娘以前提过的杏花酿,觉得十分应景,便想着讨一点来尝尝。
七娘似乎不太喜欢阳光,屋子里挂着层层的纱幔,阴凉舒适,氤氲的香气隐隐浮动着。喻念安平时不大到她屋中去,这次一来,却见屏风后面挂着一幅画。
画中是城郭一角,房屋零次栉比,楼台错落有致,视野最近处是几株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画中无论是近处的森林还是远处的城郭中都点缀着一团一团的绯云,似花似雾,将整个画面存托得如梦如幻,不似凡境。
这幅画她刚到般若山庄时无意中见过一次,当时她还很拘谨,没有多问。后来这幅画却不见了,大概是七娘怕引起怀疑收起来了。
“好看吗?”七娘提着两瓶酒从外面进来,见她看着画出神,走过来问道。
“很美,这上面画的是南镜吗?”
“是啊,这是穆野,南镜的都城,也是我们长大的地方。”七娘望着那副画,眼神有些眷恋,“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喻念安想到小说的结尾,他们这一群人最终都没能再回南镜,心里忽然不是滋味,又想起在书中她的名字一直是姽婳,便换了个话题,趁机问道:“七娘……是你的真名吗?”
“为什么这么问?”七娘有些奇怪,转头看着她,妩媚的眼睛里闪着少女一样娇俏的神采。
“……没什么。”喻念安尴尬地笑了笑,“就是觉得七娘这个名字像是化名。”
七娘走到窗前将纱幔挽起来,让外面的阳光漏进来一些。
“我本名姽婳,只是大家常叫我七娘,我都快把原来的名字忘了。”她回过头笑了笑,“家中行七,所以从小就被家里人唤作七娘。”
“你的兄弟姐妹都长得像你一样好看吗?这么多人,家里一定很热闹吧。”喻念安默默惊叹了一声,“他们现在在哪儿?还在南镜吗?”
七娘的笑容慢慢淡去,望着窗外,喃喃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呢?如果还没转世的话,应该……还在南镜吧。”
喻念安没想到七娘还有这样的身世,赶紧道歉:“抱歉,我……”
“没什么,都过去一百多年了,那场变故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说实话,我都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七娘摇摇头,将桌上的两瓶酒拿给她,“喏,你要的杏花酿。”
楸漓说过一百多年前南镜发生过一次很大的灾难,死了很多人,七娘的家人也是在这场灾难的受害者吗?
南镜的内情或许是影响整本书剧情走向的关键,但是喻念安作为一个外人,这种伤心事别人不说她却不好多打听。于是便道了谢,没话找话地聊了几句别的。
回到院中,她的大逍遥椅上已经躺了一个人,喻念安愣了一下,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游逸尘就这么静静躺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丝缎一样的黑发顺着躺椅边缘流泻一地,雪白的花瓣随风飞舞,无声落在他身上。
她蹲下来,拿手指拨了拨坠在他腰间的银饰,两颗精巧可爱的小狐狸头微微晃动着,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奇怪,那种银铃一样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发出来的?
研究得正起劲,忽然感觉头顶有一道目光,一抬头,便对上了那双墨蓝的眼睛。
“……”
喻念安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好久没见你了,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游逸尘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头顶不断飘落的梨花,那神情看起来十分温顺,似乎还没有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位置被人霸占,喻念安也不能撵人,只好就地盘腿坐下,拆开一瓶杏花酿喝了一口。
酒的醇香中混杂着杏花特有的苦味,淡淡的花香始终萦绕其间,真的很好喝,也很应景。
“你该不会是来……赏花的吧?”喻念安将另一瓶酒递到他面前,“呐,请你喝酒,七娘酿的杏花酿。”
游逸尘看了看酒瓶上被红布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封口,果断伸手拿了另外一瓶。
“唉,这个我——”
喻念安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因为游逸尘已经从袖中掏了一个小瓶递过来,是子母蛊的解药。
说实话,看到这个小药瓶,她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子母蛊的存在会提醒她,喻念安与他们不是同伴关系,喻念安只是一个人质。
喻念安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是孤身一人。
但是她对游逸尘的怨恨愤怒与不甘却很难长久地保持下去,因为他一不谋财二不害命,三番四次救她于危难,唯一的要求便是浮灵珠不能消失。这样的要求对于人质来说太少,对于同伴来说,却是一条鸿沟。
很多时候,一个不小心,她也会忘了这条鸿沟的存在。她不愿意花心思研究这其中微妙复杂的关系,能平平安安混一天便混一天,反正结局迟早会来的。
但是游逸尘这家伙对子母蛊的随意程度却让她不得不产生一些奇怪的猜想。
第一个三个月期限到来的时候,他们刚刚从伏魔寺回来不久,那时候游逸尘整天神出鬼没见不着人。喻念安数着日子等解药救命,连觉也睡不好,生怕一不小心便要落得个穿肠烂肚的下场。好不容易盼到他回般若山庄,简直恨不得把他供起来烧上三柱高香,但是从他迷惘的神情看,显然是真的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更匪夷所思的是,她拿到的第一粒解药,竟然和在迷雾沼林中游逸尘哄她当糖吃的那种甜丝丝的药丸一模一样。她小心求证过,它们的确是同一种东西。
喻念安看了看手心的小药丸,又看了看枕着手臂赏花喝酒的游逸尘,忍不住问道:“你真的给我下了蛊吗?如果我不吃,会怎么样?”
游逸尘瞟了她一眼,简短地回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这大魔头的人品她还是很相信的,这种事情,的确没有什么冒险的必要。
她思索了一会儿,将药丸放进嘴里,解开酒瓶上的红布和蜡封,拿袖子擦了擦瓶口,喝了一口酒将药顺了下去。
游逸尘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嘴角愉悦地扬起来,“惜命好,惜命的人活得久。”
喻念安听出了他话里的戏谑,没好气道:“百忙之中还要专程掐着点给我送解药,真是谢谢你啊!”
“那倒不是。”经她一提醒,游逸尘忽然记起什么似的,从躺椅上坐起来掏了掏袖袋,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黑漆木盒。
盒中是一枚黑色的戒指,极细。凑近去看却能看见上面精巧而复杂的纹路。
“你画符咒的办法虽然勉强算得上巧妙,却还是太慢了,遇上高手连出手的机会都不会有。这枚戒指上刻满了拘灵法咒的符文,戴上它,它便会随你的意念而动,从你手上取下一点血液沿着纹路绘出阵法,比你的方法可靠多了,试试看。”
喻念安看着那枚精巧的戒指,不可置信地问:“这是……送给我的?”
“就当是吧,毕竟浮灵珠在你身上,我多少还是得费点儿心。”
喻念安将戒指拿下来戴在右手食指上,大小正合适,戒指触手冰凉,质地非金非玉,不知是什么材质。她的目光落到游逸尘手上同样颜色的戒指上,“和你的戒指……”
“你别想多了,这不过是我临时做出来的小玩意儿,暂时对付着用用。等你以后不需要外物辅助,单凭意念就能绘出法阵之时扔了便是。”
喻念安动了动嘴,“那……”
“也不用跟我说谢谢,并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浮灵珠。”
“但……”
“用不用随你。”
“……”
行吧,话都让你说完了。
喻念安闭了嘴,低着头轻轻转着手上的戒指,有了这个,她能比以前更好地施展拘灵法咒。过了很久,她才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在伏魔寺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叫曼姑的女人吗?我那时的一身行头就是她的。”
游逸尘眸光转过来,静静看着她。
“那个曼姑就是一个长期使用拘灵法咒的人,她被方丈杀死之后,我看到了她的脸。”说到这里,喻念安停了下来,回想起那张骇人的面孔,眉头皱了皱,然后才艰难地说道,“她的脸被那些她以前操控过的妖兽吃掉了,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你说我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游逸尘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反噬”,平静地答道:“哦,大概跟她一样吧。”
“啊!”
游逸尘看着她瞬间睁大的眼睛,嗤笑一声,“有时候我看你勇猛无畏,拦都拦不住,还以为你有多舍生忘死呢。”
看着喻念安耷拉下去的眉梢,良久,他才叹了口气。
“拘灵法咒是邪术,修习此法被反噬同化是必然,但是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像你刚才所说的那种反噬,是因为自身能力有限,却勉强操控了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妖兽,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发生在你身上。你要小心的是另一种情况。”
他看着她的眼睛,神色严肃起来,缓缓说道,“守住本心,不要让自己丧失意识,变成一个怪物。”
“是因为浮灵珠吗?这一路以来我操控的所有妖兽都没有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是因为那些妖兽的修为在浮灵珠面前不值一提?”
游逸尘默默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大概是被她说中了。
“既然浮灵珠是你们南镜的至宝,如果有一天你们回到南镜,会怎么处置我?”
游逸尘道:“我会想办法把浮灵珠取出来。”
“万一取不出来呢?”
游逸尘喝完酒瓶中最后一点酒,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