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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血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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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念安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掐住自己脖子的人。
这人身量极高,单手便将她整个人拎离了地面,他右眼罩着一只精致的银色眼罩,衬得五官锋利又深邃,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少年,脸上的笑容却是阴骛邪气的。
闻人时为什么会认识徐婉?
在突如其来的惊愕和濒临死亡的窒息中,她脑子一片空白,那一缕延伸出去连着妖兽的神识马上断了。
喻念安握手成拳,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朝着闻人时的腹部捣去,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了。
这一拳的气劲还是打在了他身上,闻人时闷哼一声,身体微微佝了一下,铁钳一般的手却并没有松开分毫。
“你好像比一年前厉害了,也有些不一样了。”闻人时细细打量着她,“你不是应该杀了他吗,怎么开始帮他了?”
“闭嘴,我没有……”喻念安双手死死掰着他的手,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徐婉,上一次你做得很好。”闻人时的声音带着笑意,低语一般轻轻飘过来,“今天我们一定能杀了他。”
喻念安:“¥#*¥%……”
“什么?”闻人时将耳朵靠近。
“谁跟你……我们。”
脖子上的力度徒然加大,喻念安再也说不出话,努力睁着眼睛瞪着他,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就在眼前彻底陷入黑暗之时,一道又疾又利的光刃向着闻人时的脖子“嗖”地扫了过来,他偏头一躲。几乎同时,一道黑影瞬息而至,闪着寒光的利爪抓向他的腋下,闻人时躲闪不及,只能放开手中掐着的人收手抵挡。
那黑影动作却止住了,手腕方向一转勾住喻念安瞬间退至几丈之外。
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喻念安立马大口大口呼着气,双手紧紧箍住突然出现的救星。
她刚恢复一丝神智,第一个感觉就是“热”,或者应该说“烫”比较合适。
此时游逸尘的身体和她的右臂一样,烧得滚烫。可在他们有限的几次接触中,她记得这人体温是有些偏低的。
“你怎——”
“撤!”
游逸尘抢回喻念安,连一个眼神也没来得及分给她,片刻不停直接向院子后面掠去,一声令下,院中护卫立刻默契地跟了上去。
然而还没有跑出聚水庄,从房顶跃出的游逸尘忽然凌空一个旋身止住了势头,抱着怀里的人落回了地面。就在旋身的一瞬间,喻念安看见几根蛛丝一样细而柔软的银色丝线漂浮在空中,几乎擦到了他的肩膀。
“危险,停下!”
这话说得有些迟了,话音刚落,已有一声惨叫从旁边响起。
一个跑在最前面的护卫没来得及刹住脚,伸出去的手不知碰到了什么,两根手指毫无征兆地在空中断开,彷佛被利刃切掉,顿时血流如注。幸亏后面的人出手迅速,立马将他拉了回来。
喻念安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忽然想到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银丝。她用力眨了眨眼,再向周围细细看去,果然发现他们面前甚至头顶都有这些飘飘荡荡的丝线。
这些银色的细丝比头发还细,现在又是晚上,昏红的月光朦朦胧胧,若不是她这两天感官加强,变得敏锐无比,一定发现不了。
“这些是什么?”
“绞丝笼。”闻人时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为了猎一只胐朏,找涂姑姑要了一个法器,只可惜后面出了意外,胐朏没猎到,法器也坏了。”闻人时笑了笑,站在房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这种小事,你肯定不记得了吧。”
“我把那个坏掉的绞丝笼收起来了,经过多年改造,它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绞丝笼的威力你知道的,只可进不可出。今天,你出不了聚水庄。”
什么意思,整个聚水庄都被这个笼子罩住了?
闻人时明显是有备而来,跟血月有关吗?
他刚才说的上一次是什么意思,上一次血月?
闻人时这个人,从最初出现开始就让她感到一种后背发凉的恐惧,他身上那种莫名的危险气息甚至让一向阴晴不定的游逸尘都显得温和了不少。
喻念安低着头,完全不敢与他对视,生怕下一秒钟“徐婉”两个字就要从他嘴里蹦出来。
面对闻人时气焰嚣张的挑衅,游逸尘一直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没有说,几乎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这和他以往的处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看着他微微绷直的身影,一股不详的预感漫了上来,喻念安心绪起伏,良久,才扑捉到了一点异样。
这种感觉难道是……紧张……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的瞬间,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直冲脑顶:游逸尘也会紧张!
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将她因为害怕而紧紧按住戒指的拇指移开了。
“你不要出手。”
游逸尘转头看向她,一双蓝色的竖瞳莹光流转。下一刻,他食指上的戒指亮起银光,一把窄长古刀从银光中幻化出来,被他伸手握住。身形一闪,瞬间已带着杀气出现在屋顶,闻人时召出自己的佩剑,刀剑相接,冲击出来的气浪将房顶的青瓦纷纷掀飞出去。
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见上面已经动了手,拔刀向喻念安他们围了过来。
闻人时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大批人,现在对方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绞丝笼挡住了去路,他们退无可退,只能将喻念安围在中间,尽量拖延时间保全自身。
在这种实力悬殊的混战中,很快便有人倒下,喻念安将受伤的人拖进越来越小的包围圈,颤抖着捡起他们的刀握在手里。
刚刚那种忽然爆发出来的力量根本无法掌握,不可能再凭空使出一招空手接白刃。虽然不知道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游逸尘为什么还叫她不要出手,但她自己也隐隐察觉到今夜诸多异常,暂时压下了再使用拘灵法咒的想法。
喻念安从来没有用过兵刃,什么东西拿在她手里都跟一根打狗棒差不多,但是借着体内忽然生出的那股怪力,时不时从护卫身后冲出去闭着眼睛补一刀,比傻站着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刺啦——”
闻人时刚挥剑格住游逸尘迎面砍来的一刀,手臂上却被他尖利的指爪抓了个正着,鲜血飞溅四起。他飞身后退,躲过接连而至的第二刀,远远落在另一处屋顶上。
低头看着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三道伤痕,闻人时眉头不过轻轻皱了一下。
“你的速度变慢了不少啊,怎么,旧伤未愈?”
他将手中的剑抛到另一只手中,着看向远处的游逸尘,眼中尽是冷冷的嘲意,“既然旧伤未愈,你就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像之前那样。自己出来送死,可怪不得我。”
游逸尘满面寒霜地看着他,玄色袖袍中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速战速决,每一次出手都是带着一刀毙命的杀意去的,闻人时却似乎有意与他拖延时间,从不正面接招,且战且退,虽然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短时间内却难以将他彻底制住。
心中越来越强烈的灼痛让他视线有些模糊,每一次催动灵力都会引起钻心的痛苦,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红色月亮,拇指轻轻摩梭手中的刀柄。
不行,还要再快!
黑色的身影闪电般地窜了出去,刀尖拖出一道明亮的银光,朝闻人时挥去。
镇上起火烧出来的浓烟味道一股一股飘过来,越来越浓,几乎呛得人无法呼吸。喻念安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忽然起风了,四周的树木哗哗摇动,妖兽的低吼声顺着风声传了过来。
血红的月亮慢慢爬向夜空正中央,似乎比之前又要大上一些。除了月亮,镇子上空还有盘旋着的巨大怪鸟,越飞越低,胆子大的已经迫不及待地俯冲下来,朝街上的人群飞去。
空中密布的丝线对于处在绞丝网内部的人来说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在外力的冲击下,它们却彷佛根本不存在一般,慢悠悠慢慢飘向远处。
随着越来越多的妖兽涌进镇上,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打斗的声音不断响起,有人御剑而起,碰到上空的绞丝笼,又惨叫着掉了下去。
它们是什么时候聚过来的?镇外阻挡妖兽的结界消失了?
喻念安混沌地想着,视野一阵一阵发虚,右臂的疼痛已经逐渐蔓延到肩膀,她双手握刀拄在地上,以免自己撑不住倒下去。
游逸尘是怎么回事,血月不是应该让他变强吗,为什么他看起来……变弱了?
她抬头向前方的屋顶看去,就见闻人时躲过游逸尘的长刀,忽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游逸尘似乎想要阻止,还没来得及靠近,那个东西已在闻人时手中烧了起来。
就在火焰燃起来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烈疼痛席卷全身,喻念安眼前一黑,抽搐着栽倒在地。
“公子——”
“公子——”
仅剩的两个护卫凄厉的喊声在头顶炸响,喻念安挣扎着从泥泞中抬起头,望向游逸尘所在的地方。
满眼的红光中,闻人时的长剑没入游逸尘的胸口,从后背穿出长长的一截,两人的长发衣袍在大风中翻飞不止。他慢慢靠近,以一个看起来无比亲昵的姿势俯在游逸尘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用力将剑拔了出来。
一捧捧血花随着长剑的挥动在空中扬起一道弧线,游逸尘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无声无息地从房顶上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