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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红衣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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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哥──哥──”
小姑娘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门口，一手抓着门框，又小声叫了两声，却不再说话了，只是仰起头怯生生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两个陌生人，似乎在小心观察他们的反应。
喻念安看着她，刚升起来的勇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毛。
因为这小姑娘实在太正常了。
表情鲜活，口齿清晰，肢体动作协调，看着和任何一个普通的五六岁小孩都没有区别。
在这个地方，撞上什么邪乎人都正常，但是这样一个正常的小姑娘出现在这里，就太诡异了。
晦暗的夜色下，双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瞪着眼睛谨慎打量着对方，神色间都有那么一丝紧张。
良久，喻念安脑子里闪出一点头绪，用胳膊肘拱了拱旁边的湫漓，伸出手指了指门边的血离草。
她已经在这儿上过一次当了，现在这情况，真是由不得她不多想。
湫漓是个不喜欢惹麻烦的人，看她一动，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果断拉着她后退两步，一抬脚出了院子。
“姐──姐──”
小姑娘的声音在后面追了上来，两人充耳不闻，越走越快。
喻念安脚下不停，双眼平视前方，忽然开口道：“你见过幽都玄狐吗？长什么样？和普通的狐狸有什么区别？”
“啊？”
湫漓脚步一顿，看着她严肃的神色，脸上浮现出“是你出现幻觉了还是我出现幻觉了”的呆滞。
一步刹到前面的喻念安倒回去捞着他继续走，“问你你回答就是了。”
湫漓狐疑地观察了她半天，确定她神志还很清醒之后，慢慢回忆起来：“通体玄色，叉尾，毛发蓬松，非常漂亮且气派，除此之外比普通狐狸好像……没有太大区别。”
喻念安想象了一下一身黑色皮毛，双瞳湛蓝，摇着两条蓬松叉尾，非漂亮气派的游逸尘，嘴角一咧，“哦——原来长这样。”
湫漓觑着她的神色，瞬间了悟，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媗夫人的原身，公子是半妖血脉，他哪来的原身？……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喻念安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血离草致幻确实厉害，我这一晚上入了两回幻境。倘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清醒的，就问周围的人一个的问题，看看他们能不能说出你原本不知道的事。你要不要问我？”
湫漓木然地看着她，“这算什么问题？万一我乱说的呢？”
“……”
“没事，我现在感觉我们一定不是在幻境啊啊啊啊──你怎么在这！”
喻念安正要回头看一眼湫漓，余光却瞥见他后面远远缀着一团红色的影子。
湫漓耳朵上的毛再一次炸开，一回头，果然见那小姑娘就跟在他们身后。
小姑娘还是怯生生的，听了喻念安的话似乎有些委屈，扣着自己的手，小声辩解：“我……我……”
等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喻念安盯着她半响，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一些：“你一直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在……找──我──的──爹──娘──”
小姑娘童声稚嫩，说话也特别慢，每一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本来应该是很可爱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听起来就多了一种莫名的怪异。
喻念安跟湫漓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发懵。
“你的爹娘去哪儿了？”喻念安提灯走近，仔细打量着她，却依旧没看出什么破绽。
“不──见──了。”
湫漓走过来，手里多了一颗光华流转的夜明珠，他在小姑娘面前半蹲下来，将夜明珠慢慢靠近她的眼角。
小姑娘并不躲开，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湫漓慢慢凑近，观察着她的眼睛，忽然间呼吸一滞，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似乎看到了什么意料之中却又无可奈何的答案。
喻念安凑过去，就见这小姑娘的眼瞳在夜明珠的照映下呈现出一种漂亮的浅棕色，而在她晶莹透亮的虹膜中，两三根极细的白色丝线从眼球中穿出来，轻轻飘荡着，像是什么活物的触须。
她怔愣了一瞬，问道：“既然……那她为什么……？”
还这么清醒？
湫漓将夜明珠收回布包，“也许她刚好醒着，宿主清醒的时候，蛊虫一般不会强行控制他们，也没这个必要。”
“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这个村里的人只要晚上失眠，就会经历和她一样的事情，那他们──”
“他们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湫漓看着那小姑娘，神色间有些不忍，“你也看过他们……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他们的脑子，已经不够用来想那么复杂的事了，根本记不住，也许头天见了，第二天就忘了。”
他站起来，拍拍喻念安的肩膀，“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找公子他们。”
小姑娘见他们要走，走过来拉住喻念安的袖子，轻轻摇晃着，慢吞吞地说道：“姐姐，去找我的爹娘。”
喻念安看着她肉嘟嘟的脸蛋，一阵悲戚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么小的孩子，蛊虫是什么时候钻进她的脑子的？她这短短五六年的生命，有没有哪一天真正清醒过？
倘若书中火烧水月岭的结局必然发生，很快，她就会葬身火海。这一辈子浑浑噩噩地活着，浑浑噩噩地死了。
那一刻来临之时，她会感到恐惧吗？
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好像从没来过一样？
“念安，走了。”
喻念安想要站起来，却有些不忍心推开她的手，他们走了之后，这个小姑娘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游荡，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下去。
正犹豫间，村头方向接连传来几声轰隆巨响，瓦石碎裂之声混在其中，分外清晰，好像是哪里房屋倒塌发出的声音。
“公子他们这么快就过来了？”
小姑娘被那声音惊得一回头，呆呆看了半响，神色忽然发生了变化，就好像她身上那种属于小孩子的鲜活气慢慢被人抽走了，只留下一个行尸走肉般的空壳。
她缓缓松开拽着喻念安袖子的手，转过身就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喻念安抓着她的胳膊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小姑娘慢慢转动眼珠看着她，神色挣扎了一瞬，耷拉着的眼皮又抬起来。她伸出手，指了指青石路尽头的房屋，“去那里，拦住他们。”
“什么？”
“拦住他们。”小姑娘重复这一句话，音调也变低了。
“他们是谁？”
“不知道。”她摇摇头，又变成木然的神色，“拦住他们。”
“谁要你拦住他们的？”
小姑娘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的──声音。”
喻念安与湫漓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蛊王开始行动了！
这里所有四处游荡着的村民，都将被它召集起来，对付捣乱的人。
天色终于慢慢亮了起来，朦胧的天光下，已经勉强可以看见远处的房屋，嘈杂的声音时断时续，隐隐从那方传来。
“咻——”
一团亮光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升上天空，嘭一声炸开，淡红的光影在青灰色的天幕下绽开，久久不散。
“云樱的信号弹，他们发现蛊王了？”
“应该是蛊王有动作了。”湫漓看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被蛊王控制住的寄生蛊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小姑娘已经自顾自走上了青石路，喻念安冲到她面前拦住她。小姑娘停下来，疲惫地抬起眼睛：“姐——姐——”
“她这是……快要睡着了？”
湫漓看了看她的眼睛，在她头上下了一根银针，“还没有完全睡过去，一旦睡过去，就会被完全控制了。跟她说话，她说不定还能清醒一会儿。”
银针一下，小姑娘果然精神了一些，她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喻念安观察着她的神色，扶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
“我……阿芫。”
“阿芫，你刚才说要去哪儿？”
“我……我不知道。村长爷爷……说……”
喻念安呼吸一滞：“村长爷爷？”
小姑娘点点头：“是村长爷爷的声音。”
“难道蛊王在村长身上？”喻念安回头望着湫漓，“村长是谁？你见过村长吗？”
湫漓眨眨眼：“我们不是一起进的花溪村吗？”
你都没见过，我从哪儿见过。
喻念安咬着嘴唇沉思了一会儿，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我们带她过去。”
“不可。”湫漓按住她，“子蛊靠近蛊王，她会失控的。”
“可是我们都没见过村长，他要往人堆里一钻，怎么找他？”
小姑娘搂着喻念安的脖子，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移动，似乎终于听懂了他们争执的内容，慢吞吞说道：“村长爷爷，白胡子，白头发，眼睛……黑的。”
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右眼。
喻念安看着她的动作，有一瞬间愣神：村长也瞎了一只眼睛？这么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