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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故人 ...

  •   灵风剑派一行人来花溪的时候,并不是从村口方向进来,而是直接钻进了村子西北方向的树林。为了尽量让他们原路返回,湫漓跟喻念安一直将人带到了西北方向的石碑处,那里果然还有几个南镜的侍卫把守,一路过去颇为顺利。

      此时闻人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南镜这几人身上,无暇顾及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以穆云樱的修为,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在她手里讨到便宜的。

      无论怎么看,他们回程都是万无一失,但喻念安心中始终有些没来由的不安,两拨人分别之后,往北方走的路上一直魂不守舍,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湫漓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直到湫漓在前面刹住脚步,她才猛然回神。

      “怎么了?”

      脚下是一大片碎裂的石碑,周围花木似被剑气催折,拦腰截断,远处合抱粗的树干上也有道道剑痕,本该把守此处的侍卫却了无踪迹。

      湫漓将手覆在剑痕之上,瘦削的指尖延伸出绿色的灵光,那些灵光藤蔓一样缠绕着树干,渐渐没入其中,他缓缓闭上眼睛,感知着树木带给他的信息。

      “他们还在附近。”

      两人一路找过去,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那些侍卫,他们被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围在中间,反剪双手坐在地上,面色痛苦,一看就是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了伤。

      看见那熟悉的黑色斗篷,喻念安回想起不久前聚水庄那腥风血雨的一夜,不由得心里一颤,把躲在树丛后面的身子往下缩了缩,低声道:“这下怎么办?”

      这句话其实更像是对自己说的,湫漓不是游逸尘,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湫漓的修为优势并不在打斗,而她自己,自从进入这片千山鸟飞绝的山岭之后,几乎等同于一个普通人,除了脑子还能勉强用用,其他什么事都插不上手。

      以他们两个不入流的修为,还拖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小姑娘,救人实在太勉强了,要不然先静观其变?

      正想着,一颗药丸忽然递到她嘴边。

      “把这个吃了。”

      喻念安不明所以,把药丸接过来吞了下去,茫然地望着身边的人:“这是什么?然后呢?”

      “然后躲好,别出来。”

      “欸——”

      喻念安直觉要遭,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湫漓,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什么是妖修的速度,手刚伸出去,人已经闪出去老远。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旦遇上闻人一族,他们这几个人就完全冷静不下来。喻念安心中着急,却自知贸然跟出去于事无补,只好暂时留在原地等待时机。

      “要杀便杀,不用那么多废话。”

      一个黑衣侍卫咳出一口血沫,抬头冷冷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黑色斗篷,“当叛徒的下场一般都会很惨的,你们闻人一族——”

      “啪——”

      闪着寒光的刀面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下,留下一道冒着血珠的口子。

      “南镜这么个早就烂透了的地方,居然还有一群这么衷心的狗。”被骂的黑色斗篷将手中的刀抵到侍卫脖子上,“好,那我成全你!”

      刚要动手,忽然感觉到一股妖气袭来,他猛一抬头,朝妖气传来的方向望去。

      “是你啊小狸猫,你一个人来的吗?”待看清了来人,他紧绷的身体反而放松下来,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轻松的笑意。

      湫漓丝毫没有理会他们毫不掩饰的蔑视,径直走了过去。

      “你不在家研究丹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另一个黑色斗篷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慢慢抬起手,用手中的兵刃抵住他胸口。

      “我来……救人。”

      在他话音响起的同时,一声极细的脆响不知从何处传来,彷佛蛋壳破裂的声音。

      “什——”

      那黑色斗篷一张口就被涌入鼻腔的气味呛到,刚抬手按住喉咙,瞬间软绵绵倒了下去,然后以他为中心,接二连三倒下一大片,包括那几个坐在地上的南镜侍卫。

      离得最远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飞身后退,没跑出几步,就落得和他同伴一样的下场。

      眨眼之间,这一片就只剩湫漓一个人还站着。他摊开手,手心躺着一块遍布裂纹的浅蓝色小石头,像是被捏碎了的鸽子蛋,一缕缕淡青色的烟雾从裂纹中不断逸散出来。

      喻念安躲在树丛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那块石头装进小瓶子里摇了摇,然后拿出丹药喂给躺在地上的南镜侍卫。

      瞬间放倒一大片,这攻击手法也太直接了吧!

      等等,他拿着的小石头不就是微缩版的孔雀绿吗?没想到湫漓看着浓眉大眼人畜无害的,私下里居然在偷偷研究这么危险的东西。

      她将阿芫抱起来,正要起身,忽然就听到了让她脊背发凉的声音。

      “你现在都学会这种招数了?”

      一道人影从头顶的树梢上轻盈地跃下来,卷曲的黑发与灰白的衣袍被风卷起,上下翻飞。

      闻人时落在湫漓身边,扫了一眼躺倒一地的属下,唇畔扬起一抹笑意:“我记得以前,有人用石头打破了你的头,我让你打回去你都不肯,现在下手这么利索,你变化还真是不小啊。”

      “那时候不是你帮我打回去的吗?要论变化,我自然比不上你。”

      从闻人时现身那一刻开始,湫漓站立的姿势一点都没变过,他侧身对着闻人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丹药,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闻人时的笑意一点点僵在脸上,逐渐变成冷笑,他踱到湫漓面前,刻薄地说道:“牙尖嘴利,越来越像你的主子了。”

      这时候,湫漓才发现他的右手腕上装着一只黑色的假手,他目光一扫而过,却微微愣怔了一下。

      闻人时将那只装着假肢的手抬起来看了看,“这都是拜徐婉所赐,你们找的好帮手。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躲在远处的喻念安一脸震惊:我干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经他一提醒,湫漓猝然想起不久前的血月之夜,他接到通知急急忙忙赶到聚水庄,看见游逸尘一身是血,虚弱地靠在石壁上的场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平静再难维持,压抑了二十年的愤怒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他伸手揪住闻人时的衣领,发红的双眼瞪着他:“公子没有对不起你,媗夫人没有对不起你,南镜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他们没有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你都忘了?你没有心吗?”

      他抬起手,饱含怒意的一拳却没能打到闻人时脸上。

      闻人时身量很高,足足比湫漓高出半个头,他轻而易举地攥住了湫漓的手腕,侧身将他一带,抬脚踢向他的小腿。湫漓一个趔趄摔到地上,刚要爬起,却被一脚重重踩了回去。

      “养育之恩?你还敢提什么养育之恩!如果闻人一族没有遭受灭族之祸,我会需要她的养育之恩?可笑!南镜都是一帮虚伪至极的人。”他冷笑着,脚下的力量逐渐加重,“还有你,你从前就是个废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这么废物,你就继续做你的奴才吧,跟着你的主子,看看会有什么好结果。”

      湫漓挣扎着抬起头,一字一句问道:“闻人一族的灭族之祸……是他的错吗?”

      喻念安眼睁睁看着闻人时的黑靴重重踩着湫漓的后背,越压越紧,急得手心都出了汗。

      虽然按照书中剧情,湫漓会死在息魂谷,可是现在剧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人物的命运发生偏转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他面对的是独目鬼闻人时,连游逸尘都会感到忌惮的人。

      就在她心绪起伏不定之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闯入了这片寂静的山岭,那种感觉似真似幻,转瞬即逝。

      进入这片什么都没有的山岭之后,她干什么都束手束脚,现在围绕在花溪的阵法已破,附近的妖兽闯进来是有可能的。喻念安下意识将神识外放出去,想要抓住这一线生机。

      如此微小的气息波动,却瞬间被闻人时捕捉到了,他回过头,看向喻念安藏身的地方,锐利而冷漠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树丛,将躲藏其后的人牢牢锁定。

      “你还带了朋友?叫他出来吧。”

      喻念安脑子一炸,愣在原地。

      这也行?

      躲是躲不过去了,她放下阿芫,深吸一口气。

      一,二,三——

      一只手在她头顶上按了一下,将她刚要冒出去的脑袋按了回去。

      “嗖——”

      灵光环绕的利剑从树丛后面飞出,冲着闻人时的面门急射而去。

      闻人时侧身一躲,蛇形灵剑带起凌厉的风刃擦着他的脸边飞过,一路削断拦路的树干,在一阵碎石飞溅中楔入远处的山石。

      他抬脚躲闪的瞬间,一道淡紫色的人影旋风一样从他面前刮过,带着湫漓急退至几丈之外。

      沁人心脾的幽香扫过他的鼻尖,闻人时看着远处那柄摧山裂石的蛇形灵剑,微微愣神,良久回过神来,“如今你我相见,都是这幅情景了,以前……”

      “戮仙台上发生的事情,你还没有忘记吧?自己选择了背弃南镜,非要过这独木桥,就别假惺惺地提什么从前了。”七娘抬手将灵剑召回,剑尖直指闻人时,“我只问你,这里的寄生蛊是怎么回事?”

      七娘天生一双媚眼,一笑生情,那眼神落到他身上,却似覆着寒霜,闻人时自嘲一笑,“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

      湫漓脸色煞白,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陈素好心收留你,他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能——”

      “偶然得到一只寄生蛊,不过随手一试罢了,要怪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偏偏叫我遇上。本以为能看一场热闹,没想到他们竟能窝在这里近二十年,中州自诩仙门百家,却让一个活死人村存在了这么多年。”闻人时淡淡地笑了一声,“要不是前不久看见你们的人在此处徘徊,我都快忘记了。”

      本以为闻人时会说他来中州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挑起中州与南镜的纷争,为他的族人报仇,没想到他却轻描淡写地说出只是随手一试。七娘看着他,心底一阵恶寒,这个人,真的是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闻人时吗?

      “花溪村近千条人命,都是你玩乐的游戏?”

      游逸尘冷冷的声音蕴着强劲的内力,从树林深处扫荡出来,彷佛一道寒风刮过,被这股气劲波及到的人俱是感到周身一寒。

      闻人时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皱了一下眉,“连你都找到这儿来了,怎么,苍云门那些废物没有找你们麻烦吗?”

      苍云门的人已经来了?

      躲在树丛后面的喻念安心头一跳,忽然反应过来,刚刚感应到的那股微弱的气息并不是山中的妖兽,而是苍云弟子带来的灵兽。

      原来那时候闻人时忽然启动离火阵是为了阻挠姗姗来迟的苍云门,难怪他们赶到的时机不早不晚,刚好是在大火烧掉一切,游逸尘百口莫辩的时候。

      他处心积虑做这一切,就是想让中州与南镜彻底对立,借中州之手对付南镜,看来他要报复的不仅仅是游逸尘一个人,而是整个南镜。

      闻人一族的灭族之祸,南镜内乱……

      前任南镜之主,也就是游逸尘的父亲,战死在戮仙台,媗夫人魂飞魄散之地,也在戮仙台,而戮仙台是笼罩南镜的河洛大阵的核心,由闻人一族世代守护……

      阻止游逸尘,就会让整个南镜陷入险境,所以这其中的关联是……河洛大阵?

      书中游逸尘死了之后南镜怎么样了?

      ……

      无数纷繁复杂的信息不断在喻念安脑海中闪现,不行,绝对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南镜的人都聚在这里,现在恐怕是她去见陆照雪的唯一机会。

      她看着那边剑拔弩张的几个人,稍微迟疑了一下,抱起阿芫,转身悄悄向村口方向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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