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桉》澄三火

3、双初·夜吻

　　A市的夜晚，市区里通宵达旦，灯火通明。

　　一线城市的高楼大厦在夜空之下更显繁华。

　　在这样的都市里，唯有通往郊区别墅群的一段小路稍显冷清些。

　　路两旁的苍天古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粗壮的树干估计都需要若干名成年男子合抱才能围圈。

　　一辆保时捷越野车缓缓地行驶在这条小路上。

　　与主干道相比，这条路上白天也没有多少车辆和行人。

　　在夜晚里就更显得幽静了。

　　“程林哥，那位漂亮小姐姐真的只是你的老同学吗？”

　　来自女人的第六感，她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这位怀孕的女人正是顾程林的表妹许知夏。

　　临近预产期，她的丈夫莫廷轩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拜托了顾程林将她接到A市。

　　过几天就准备去医院待产，这样她丈夫也可以有时间陪产。

　　“高中同学”。

　　顾程林沉默了几秒才回答。

　　“我怎么感觉那位女士对你似乎有些敌意？或许是我想多了。”

　　“只是同学而已”。

　　顾程林又懒散地应付了她一句。

　　“可能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欺负过她？女孩子记仇吧。”

　　许知夏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是这几年顾程林的脾性跟以前大相径庭，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捉摸不透他，怕说错话惹他生气，所以也就没有再敢问下去。

　　“你这两天先在我家休息吧，过两天等廷轩忙完工作会来接你。”

　　顾程林与莫廷轩是多年好友，又是大学四年的室友，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当年顾程林得知莫廷轩与自己的表妹情投意合，谈婚论嫁之后，他觉得缘分这东西属实神奇。

　　顾程林将许知夏送到自家别墅之后，就开车回到了顾氏集团，准备把最近堆积下来的一些工作一并处理了。

　　自从顾程林回国接管了顾氏集团在娱乐产业的这部分业务以后，集团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短板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里，顾氏集团的娱乐产业收益从之前的亏损状态，转变成为现在集团的三大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有好多媒体、营销号纷纷报道过这位海归的顾二少爷。

　　都称他是国内商界的未来之星，名媛圈的终极梦想。

　　顾程林确实有着不凡的商业天赋，在国外读研的两年，他学的是跟经商毫不相关的法律专业。

　　回国以后，却能以一己之力扭转顾氏集团在娱乐产业的颓势。

　　可是无人知晓的是，他之所以回国加入自家公司负责娱乐业务。

　　除了这些年集团娱乐产业收益不景气，父亲让他回国帮忙。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沈桉。

　　顾程林给自己到了杯水，喝完后直接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仰头靠着椅背准备先休息几分钟再开工。

　　可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沈桉的脸，一颦一笑，嬉笑怒骂，喜怒哀乐。

　　今天遇见的她，好久以前的她，初见时的她……

　　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过沈桉了，可是今天却很是奇怪，仿佛压抑了四年的情绪都在今天迸发出来了。

　　-

　　与顾程林成为同桌后的两年多的时间里。

　　沈桉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开挂了一样。

　　每科作业不会做的时候有人教，每天会有人帮忙带早餐。

　　午饭晚饭有饭伴，周末还有人陪玩。

　　甚至连生理期的时候，都是顾程林帮着买的卫生用品。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依赖他。

　　到后来，除了回宿舍睡觉和回家的时间之外，沈桉几乎都与顾程林形影不离。

　　她觉得顾程林是老沈之外，唯一一个事无巨细对她这么好的人了。

　　以至于学校很多学生都已经默认他们俩就是情侣关系了。

　　市二中抓早恋其实挺严的，所以他们俩时常被教导主任或者班主任叫去谈话。

　　班主任还把两人的座位也重新排了，但是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

　　这天晚自习，8班班主任李敏又来请沈桉和顾程林去她办公室“喝茶”了。

　　“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已经高三了，谈恋爱影响高考怎么办？”

　　李敏几乎是痛心疾首地。

　　“就不能收收心，等考完，你们爱怎么谈也没人管你们。尤其是你，顾程林。”

　　她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一言未发的少年。

　　“你学习成绩这么好，想考清华北大都不在话下的，可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断送自己的前途啊。”

　　“李老师，我们根本没在谈。”

　　此时站在顾程林旁边的沈桉开始辩解。

　　李敏的视线转而看向沈桉，锐利的目光里带了些鄙夷的神色。

　　“你就不必说话了，自己当初怎么进的8班你应该心里有数，我是在问顾程林话。”

　　李敏瞥了她一眼后，又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蓝白校服洗的很干净，带着淡淡的青柠薄荷的味道。

　　他穿校服永远都是那么干净又整齐，从来不会把校服上衣敞开来穿，俨然一副严谨好好学生的样子。

　　反观沈桉，校服上经常有被黑笔红笔划过的痕迹和其他污渍，校服上衣经常大喇喇地敞开着，里边是短袖或者T恤，天气热的时候，也是动不动就把校裤的裤脚往小腿上甚至膝盖上撸。

　　李敏很是不理解这个长相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居然这么不注意自身形象。

　　更不能理解顾程林缘何会喜欢这样一个学习成绩差又不修边幅的女生。

　　“学校的学生这两年多关于你们俩的传闻就没消停过，顾程林，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一直沉默的少年却只说了一句话：“我就是喜欢沈桉。”

　　年少时对一个人的喜欢，永远那么地纯粹干净，热烈直白，无须掩饰，亦不必解释什么。

　　而从那次谈话以后，顾程林与沈桉没有再说过话，也没有在校里或者校外有过多的接触。

　　那段时间，两人几乎连视线的交流都很少。

　　沈桉觉得这只是黎明即将到来前的黑暗，熬过去就会好的。

　　一切都会随风而去。

　　高考结束之前，顾不打扰对方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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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流逝而过，高中的时光总是人生画卷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某个经年，忽然回想起来，曾经那么喜欢着的那个人，是否还会在原地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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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沈桉和顾程林都去了A市。

　　虽然不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但是都在同一个城市，所以两人时常能见面。

　　顾程林念的是一个中外合资的名校，本科四年读完以后，直接可以保研，而且还是去国外的名校读研。

　　沈桉通过了艺考，考上了A市一个还算不错的艺校，念的也是她自己喜欢的表演专业。

　　他们都离自己现阶段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这年大二放寒假，沈桉和顾程林一起回了L市。

　　因为沈桉要回家过年，而顾程林的父母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拓展生意，哥哥又在外地忙业务，所以他往年过年都是自己安排。

　　而从高考结束那年，与沈桉在一起以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过年了。

　　这年除夕夜。

　　烟花绽放而过后的夜空之下。

　　L市一栋别墅里的露天阳台上。

　　顾程林和沈桉并肩站着，眺望那远处漆黑的苍茫夜空。

　　少女转过身去，认真地问站在她旁边的少年。

　　“顾程林，你有多喜欢我。”

　　少年也转过身与她对视。

　　“喜欢到，等夕阳落进海里，我就背上你，去寻找那一池的星星。”

　　“说点我能听懂的。”

　　“除你之外，不会有人能再走进我心里的那种喜欢。”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久远以前，在你家的餐厅门口，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

　　沈桉笑着环抱住面前的少年，少年也回抱住她。

　　今年的除夕之夜异常寒冷，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这对在热恋中的年轻人，却在露天的阳台上抱在一起接吻，生涩而又缠绵地吻着。

　　寒冷的空气此时也变得有些燥热。

　　彼此的初吻。

　　彼此的初夜。

　　一切都发生地那么自然而然。

　　明知道女孩子不应该这么冲动，老沈也时常跟沈桉说女孩子就得自尊自爱。

　　可是此时此刻的沈桉，就是如同飞蛾扑火般控制不了自己。

　　夜深人静，屋外冷的已经接近零下二十多度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屋内卧室里却依旧热火朝天。

　　一场即将而来的翻云覆雨。

　　如同干柴碰到烈火般，一点即燃。

　　温柔的小奶狗，到了床上也会变成一只小狼狗。

　　这种事情永远吃亏的都是女生。

　　“顾程林……”

　　沈桉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他停下动作，低头看她，伸手拂去因汗水而粘在她脸颊上的几缕发。

　　“怎么了？”

　　顾程林说话的嗓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一些，可是依旧还是那么温柔。

　　沈桉觉得自己快溺死在他的双眸里了。

　　这一夜，她什么都不想再顾虑了。

　　沈桉紧紧搂住他，仰头狠狠吻上他的唇。

　　年轻的少年少女，在寒夜里相互索取着对方的身体，仿佛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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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顾程林，沈桉觉得这已经预先花掉了她这辈子的所有好运了，额度不够用了。

　　-

　　顾程林蓦地惊醒。

　　凌晨三点。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公司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过去了。

　　昨天碰到了沈桉，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分开这四年，他已经逼迫自己不要再回想已经成为过去式的事情。

　　可是在认出她的那一刻，这几年好不容易在心中建立起的壁垒又轰然倒塌了。

　　这些年，只能在这样的暗夜里独自舔舐着曾经的伤口，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却在昨天又被撕裂开来。

　　那是沈桉带给顾程林心里上的伤。

　　他用情至深，而她却为了名利、前途那么轻易就能离他而去。

　　纸醉金迷、荣华富贵、梦幻泡影……

　　难道世人都逃不过这些东西的诱惑？

　　倘若当初一开始就告诉沈桉自己的身份。

　　她所想要的一切，他轻而易举就能捧到她面前……

　　或许沈桉就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

　　可悲又可笑，至始至终被困于迷宫之中的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