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苦荼

89、第 89 章

　　天气越发凉了，这么多事压着，沈清棠心里十分惆怅。傍晚宋雁行过来，表情凝重，将邵平叫出来，问他是不是拿药给王氏了。

　　邵平原以为事情瞒的滴水不漏，谁知道竟被发现了，点头道，“拿过几回，但拿药的银钱我都补到钱箱里去了。”

　　“不是钱的事。”宋雁宵摇摇头，“你大概也知道沈玉的事，沈玉如今与县丞郑槐勾结在一起，利用孙强，想给慈和堂泼一盆脏水。”

　　“啊！”邵平显然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的，“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王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又因身体患病孩子没有保住，孙强便想借以“恶疾”为由把她休掉。

　　然而男子虽然可以以“七出”为由休妻，女子亦有三不去；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王氏嫁与孙强之前父母健在，现在父母已经双双去世，休了她便是无家可归，孙强心中再嫌弃，休妻一路是行不通了。

　　孙强心中懊恼，在镇上上喝花酒时把这件事秃噜了出去，就被沈月利用上了。

　　因为王氏患有血症，用的药中会有一味砒霜。他们就打算毒死王氏，再把此事嫁祸给慈和堂。

　　“太歹毒了，怎么能这么歹毒。”邵平气的手发抖，“都怪我，是我思虑不周，竟然惹下这么一桩祸事。清棠，我……如今我能做什么？你们放心，不管什么我都做，我一定会全力补救。”

　　“现在还不到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先捋清前因后果，再想应对之策。”宋雁行问道，“当初王氏是如何找到你的？你又是如何将药给她的？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

　　邵平知道兹事体大，摇摇头，不再有任何隐瞒，“王氏一个有妇之夫，前段时间先找了茹娘。我们两家比邻而居，王氏是夜里趁她家人都睡下了哭哭啼啼求茹娘帮她。她说孙强已经厌弃了她，公公婆婆整天为钱发愁，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茹娘看她一日一日难受的厉害，一时心软，才答应了帮她。”

　　“那王氏说帮她治病的事情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定会让人议论她婆家刻薄，便恳求暂且先都瞒着，等公婆凑了钱会把钱都还来。为了面子张不开口的大有人在，我这才帮她拿了几回药。”

　　“如此说来她是主动找到茹娘的。”沈清棠有些疑惑，“那她究竟是知道孙强的目的还是不知道？若她知道竟肯乖乖送上自己的性命？若她不知道这事也太巧了，怎么偏偏一举一动就合了孙强的意？”

　　宋雁行手里查到的东西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王氏找茹娘必有人指点，你们想一开始茹娘并没有答应她，她仍旧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门来，这不是处心积虑事什么。我猜想事孙强有了歹心之后，将计划告诉了自己的父母，教他们哄骗了王氏。”

　　邵平有些犹豫，“可孙父孙母平日里挺和善的。”

　　宋雁行冷哼一声，“那只是表面罢了，实则他们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

　　孙家原来确实生活在钦州，孙家祖父曾任钦州师爷，挣下了一笔不小的产业。只可惜儿孙不争气，没一个成才的，儿子们也不对付，他死后儿子们就分了家，各过各的。

　　孙父孙母好吃懒做，连带养出来的儿子也是这样，坐吃山空，分到的家产很快就挥霍没了。

　　钦州的花销不小，一大家子人又没有正经营生，便想起了歪点子。恰好当时有一大户人家长孙自幼体弱，想买一八字相合的男孩做替身去道观当道士，为自家的孙儿挡挡灾。

　　孙家知道此事后，花钱篡改了小儿子孙庆的生辰，由此得了一笔买儿子的钱。

　　孙佳仁不知足，得了一大笔银子之后，还时常打着孙庆的名义去那户人家打秋风。

　　那户人家不胜其烦，本也不喜孙庆的样貌，加上孙儿身体并没有好转，找到新的替身之后，就把孙庆送了回来。

　　孙家的摇钱树没了，自不量力找那户人家要说法，干脆被撵出了钦州。

　　一大家子没个落脚的地方，手里的银钱又撑不了多久，便想出了用女儿骗彩礼的法子。

　　俗话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种事情孙家竟全家轮番上阵，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竟也叫他们骗了好几户人家，还都顺利脱身了。

　　手里攒下银钱不少，孙父孙母终于是收了心，打算过安生的日子，找了伢人，在落霞村置了房产住了下来。

　　这之后他们也低调起来，掩藏的很好，人人都以为他们是好人。

　　沈清棠听完都有些难评，这是怎么样的一家子聚了一堆是非不分的人。照宋雁行这样来讲，王氏也不是什么善茬，她愿意参与进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孙家哄她算计慈和堂，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死！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找沈清棠，是因为沈清棠的医术有口皆碑，治死人这种事情不太肯能发生，这才盯上了邵平。

　　反正邵平是慈和堂的人，他出事就是慈和堂出事，慈和堂出事就是沈清棠出事。到时为了慈和堂的名声，沈清棠必须得出面。

　　而且茹娘是偷偷摸摸给王氏药的，光这一点，只要孙家的人咬死不认，慈和堂就不占理。你瞧病就瞧病，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来？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那最后结果只有两种，私了，沈清棠就得拿出一大笔银子；见官，慈和堂的名声就彻底臭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沈清棠对沈月残存的一点同情心也没了，为了“报仇”，她当真是处心积虑！

　　邵平听完更是嘴唇发白，努力让脑子保持清醒，“王氏……我去找王氏，只要她没死，愿意站在我们这边，这事就还有转机。”

　　沈清棠拉住他，“青天白日的，你现在过去太显眼了。等到晚上，平时她出来见茹娘的时间，叫茹娘先探探她的口风。”

　　邵平闻言忙停下脚步，“是，是得等到晚上。”

　　“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王氏身上。”宋雁行道，“想毒死王氏，孙强肯定得想尽办法搞到砒霜，他、沈月和郑槐那里我都会让人盯着。”

　　好在砒霜是毒物，普通人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而且都是要严格登记的。若一次购买量大，也会引人注意，这就给沈清棠他们争取了时间。

　　白天有事情可干就不会胡思乱想，到了晚上就不行了，沈清棠躺在床上闭着眼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会涌到他脑海里去，辗转反侧。

　　宋雁行箍住他，用手抚他胸口给他顺气，宽慰道，“他们三人中最难对付的是郑槐，他当初买官花了钱，这些年一直在想法捞银子，等咱们找到他贪污受贿的证据，就能把他扳倒。”

　　“王主簿那边……”

　　“如今官府动人之际，他与郑槐有利益冲突，明面上不好出面，暗地里也会出手。县丞与主簿职位合并之后，他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哪能愿意，不如想法给自己挣上一笔功绩，揪出郑槐这个蛀虫，他便能往上走一走。”

　　“就怕找不到证据怎，又挨了他们的算计。”

　　“怎么了这是？突然患得患失的？”

　　沈清棠揉揉眼睛，“可能拥有的东西多了，已经承受不了失去了。”

　　“你的东西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咱们行得正坐得端，若真是叫那一起子小人得逞，那才是老天无眼。”宋雁行叹口气，“放心，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都有人盯着，那边一有动作咱们就知道，不用太过担心。”

　　沈清棠重整精神，“是，眼下咱们在暗，他们在明，不怕他们的。”

　　那边邵平回家也将此事告诉了茹娘，茹娘气地拍案而起，“好个小娼妇，算计到老娘头上了。”

　　邵平忙掩她的嘴，“娘子，小点声，别让隔壁听见了，天黑了还得你跑一趟呢。”

　　为防隔墙有耳，邵平拉着茹娘进了里屋，说出了沈清棠和宋雁行的打算。

　　“探口风，探什么口风？这一探必然会打草惊蛇！这事儿不能听你们的，就算现在拉拢了王氏，以她的为人，难保她以后不会反水！”

　　沈清棠他们当然也想过王氏反水的可能性，但想把所有人一网打尽，这一步棋是必行的。

　　茹娘想法与他们不同，战线拉的越长变故越多。一网打尽当然好，但一一击破也是个法子。

　　想到王氏利用自己的善心害她儿子的恩人，茹娘忍下怒气咬着牙道，“以前大宅里的阴私我见多了，手段比她阴毒数倍，她这算得了什么！若不是安稳日子过久了，我能着了她的道？明日……明日你就看我的吧，保管叫他们算盘落空！”

　　“当真？”邵平半信半疑，“娘子，我就怕明日不成反而露了马脚，事情越发不利。”

　　茹娘冷哼一声，“明儿就叫你瞧瞧我的本事！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