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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003年4月中旬 ...

  •     2003年4月中旬

      爱尔克卢已经被软禁快半个月。

      卡米略自梅拉遇袭后便消声觅迹,但热情内的紧张氛围并未缓解,反而笼罩着日益浓郁的不安,这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像暗流涌动的海面总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狂澜。

      在与乔鲁诺剑影交错的冲突后,她一开始拒绝和乔鲁诺交流,但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愿意在闲暇之余和同处一室的乔鲁诺、福葛谈及日常琐碎,偶尔在难得悠闲的午后,他们会像一切不曾发生一般谈笑风生。

      福葛想到,或许爱尔克卢最终无需离开热情,像他一样背负着长久的愧疚,继续为热情服务,毕竟作为黑.帮她已经难以掌握平凡人的生存法则。乔鲁诺和布加拉提都有包容的气度,会愿意再次接纳一个迷途知返的灵魂。

      平日里爱尔克卢的起居都有部下监管,乔鲁诺在忙碌之余亲自监督她的状况,出差时则由福葛接替这一重任。这天他随爱尔克卢去餐厅吃饭,自被封锁替身能力之后她总是食欲不振,便放下刀叉长久地注视着窗外。

      “有什么心事吗?”见她今天出神的时间格外久,福葛询问道。

      “我很久都没有见过布加拉提和米斯达了,他们是不是不愿意见我?”

      这半个月里,福葛和乔鲁诺和她能够尽力维持常态,纳兰恰和阿帕基也偶尔露面,而米斯达和布加拉提果真一次都没有来看她,即便偶尔在办公区域擦肩而过,也只是匆匆一瞥,留给她的只有遥远模糊的背影。

      “是的,你让他们心碎了,他们暂时不想见到你。”

      “哎,你真直白。”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他们本来很信任你,因此到现在也不愿意接受现实。”

      “哈哈,真不像他俩的作风,”爱尔克卢笑起来,“要是大战结束后我就离开热情,岂不是此生不再相见了?”

      “关于这个……”福葛稍作停顿,等待爱尔克卢把目光从窗外摇晃的树影处移过来,“你能留下吗?

      如果你愿意留在热情,乔鲁诺他一定会同意的,毕竟你曾经是我们信任的同伴,也是热情不可或缺的干部——天知道这段时间我多了多少工作!——我是说,我们都很希望你能留下。”

      爱尔克卢有些意外。

      “这是你个人的行动,还是在代表热情?”

      “完全出于我个人意愿,不过如果你接受,也可以成为热情的邀请。”

      “谢谢你,福葛,我会考虑的。”她轻声道,“我也想要稍作休整,一切结束后,作为一个真正的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复仇的机器活着。”

      “希望你能重寻自我,不论在哪里我都祝福你。”

      “那么,也作为我个人的请求,福葛,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请讲。”

      “我想见两个人,”她伸出两根手指,“布加拉提和特里休,尤其是特里休,我迫切希望能够尽快见到她。”

      *

      “父亲”这一词只能给特里休带来深切的痛苦和不安。

      第一次意识到她的生命中缺少这一角色是在小学放学时,一个寻常不过的黄昏,同行的同学兴高采烈地扑入父亲的怀抱,她的心中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一块。于是她回到家中,对着那位正在烹饪带骨牛腱的母亲发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彼时那位美丽的妇人因为在夜里哭泣而眼角长出细纹,她说,“亲爱的,你不需要那样的人作为父亲。”

      “我可以承担你生命中一切重要的角色,我是你的母亲、父亲,也可以是你最好的朋友。”

      多纳提拉·乌纳是一个坚韧的女人,她曾拥有令人瞩目的歌喉,为了女儿拒绝了唱片公司的邀约,最终放弃了成为歌星的梦想。如果不是儿时的特里休学习了最基本的健康卫生常识,她几乎认定自己是母亲无性繁殖出来的。她像《百年孤独》里的乌尔苏拉,靠夜以继日的劳动支撑着整个家庭,始终坚强、挑剔、活力四射,大笑的时候可以振飞庭院中的鸽子。

      这样的母亲也有梦魇,当特里休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头粉发和她的父亲如出一辙,偶尔露出的偏执的、阴郁的神情,每每这时多纳提拉总是会惊惧得颤抖。明明迪亚波罗从来没有在特里休的生命中出现过,却像光芒必然会投下阴影一般,让她视为珍宝的女儿沾染上他的影子。

      当刚进入青春期的特里休凭一己之力对抗了街区的恶霸,多纳提拉非但没有担心女儿的伤势,而是大发雷霆。特里休当时并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要发这样大的火,直到后来她的发尾隐隐长出如绿色的斑点,才终于意识到无论如何挣扎,血缘是无法切断的,她最终会如卡米略所说的那样,像父亲那样成为一生追求权力的野兽,而那个时候母亲显然预言了这一点,并查出绝症就要死了。

      在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刻,特里休遇见了卡米略。那个远道而来的瘦削男人驻足于多纳提拉的床边,鼻尖低落一滴虔诚的泪水,她透过虚掩的门缝望过去,并不知道他为何哭泣,他伸出一只手轻抚过母亲眼帘,她像得到神谕一般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他转过身来,正对上特里休溢满泪水的双眼。

      卡米略告诉她父亲不是母亲口中那个连路边的青蛙都不忍踩死的窝囊废,而是已经成为意大利名震四方的□□“热情”的领袖。他这次特地受父亲的委托,来操办乌纳女士的葬礼,并且接她到父亲那里生活。

      “您的确是她的血脉,这一点毋庸置疑,”卡米略上下打量她,随后发表定论,“千真万确,灵魂如出一辙。”

      *

      2000年12月

      特里休尚且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之中,卡米略就迅速找安排了组织中另一位资深的老干部来照料她的生活,自己便匆匆回去赴命了,像一个信使。

      特里休对卡米略心存感激,毕竟她是除了她以外唯一一个会为母亲的死落泪的人。

      那个身材矮小敦实的老干部对她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尊敬。她在父亲的庇护下享受了意大利能享受到的最好的物质生活——莉华芝的丝袜、法国的矿泉水,一切她心之所向的奢华品皆触手可及。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父亲所拥有的权力是如此庞大,足以将整个意大利的资源如同棋子般轻轻捏于掌心。

      这样的掌权人不可能是一位慈父。想到这里,在些许迷茫的同时,她心中又升腾出一丝兴奋,有什么被深埋的种子像是终于得到灌溉似的悄然萌芽了。

      她是否有一天能继承父亲的衣钵,拥有那份翻云覆雨、掌控一切的力量?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对未来的迷茫掩盖了。

      *

      2001年4月

      自遇袭暗杀组、得知父亲计划亲手杀了自己之后,她便不再称呼迪亚波罗为父亲,仅将他作为自己□□的缔造者,而她全部的灵魂、感情、爱都只属于母亲。

      除此之外,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深深地、深深地眷恋着布加拉提。

      那个男人敢于反抗迪亚波罗的暴政,和乔鲁诺一起引领护卫队走向荣光的道路。

      只是她不免感到失落,男人们围成一团,做命运转折的决定时总是无意识地将她排除在外。她时常想,同样作为组织的新人、和她年龄相当的乔鲁诺却能够引领护卫队前行,为什么她甚至不被给予资格?是否仅仅因为她是女性,就冠以被“保护”之名排除在外?这何尝不是一种轻视。

      乔鲁诺的确是传奇般的存在。在罗马斗兽场附近的河畔、虫箭深深刺入他的皮肤,他的替身像金蝉脱壳一般呈现出全新的形态时,她想他果真是命运选定的人,被上天精心雕琢,只有他能将能够玩弄时间的恶魔送进阿鼻地狱。

      黄金镇魂曲的能力甚至连乔鲁诺自己都仍然没能弄明白。

      特里休曾与波鲁纳雷夫有过一次深谈。大战结束后他在乔鲁诺的帮助下有幸保住了性命,灵魂又飘回那已残破不堪的躯体,后来被来自美国的海洋学教授和他红头发的好友接去美国养病了。

      波鲁纳雷夫先生似乎和乔鲁诺的父亲有些交情,他谈起那个名为dio的男人。

      这让特里休再次感受到命运的讽刺:神之子和恶魔之女相遇,又让神之子杀了恶魔,拥有了曾经恶魔的权力。

      乔鲁诺和布加拉提理所当然地接管了新热情,特里休作为女性,好像被默认应该退出黑.帮的世界。她继承了母亲的好嗓子,遵循母亲的遗愿,在演艺圈算得上顺风顺水。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尽管她无数次压抑心中的欲望,看着灯火通明的罗马城,仍然彻夜难免,一次又一次地燃起对权力的渴望之火。

      她凝视着自己日益增长的红发,发尾处不可抑制地浮现出绿色的斑点。起初她愤怒地试图剪去这些斑点,然而当晚剪掉,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又会鬼魅地再次浮现,在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后,她妥协地扔掉了剪刀。

      特里休终于意识到,她自始自终都是由母父共同塑造的灵魂。名为父亲的恶魔永远会纠缠着她,她不可避免地、和父亲如出一辙地、渴望站在意大利的顶峰、戴上那顶名为权力的皇冠。

      *

      2001年10月

      迪亚波罗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结束巡演后的夜晚,她在化妆镜前疲惫地卸去口红,意外地与镜中熟悉的碎瞳对视,当即开始恐惧地颤抖。

      迪亚波罗没有死,而是不知为何在被□□击之后消失了,这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因此当男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裂开疯癫的微笑,冰凉如同尸体的大手攀附上她的肩膀时,她只剩下绝望和恐惧。

      “我的女儿啊,我是无性繁殖的撒旦之子,弑母之后踏上了命定的道路。你流淌着我的血,我们的灵魂紧紧相连,我的存在渗透至你每一根毛细血管,你将会面临与我相似的抉择,走向相同的终点。”他说,“正视你的欲望吧,用你这双手去夺回本应该属于你的一切。”

      他用苍白的手握住她的手,像是毒蛇攀附上猎物,特里休瞬间触电似的挣扎着跑开。她抓起一旁的水果刀,直直刺进迪亚波罗的腹中,用刀刃在他的肠道中翻搅。

      迪亚波罗没有反抗,他的身体在剧痛中痉挛,重重跌倒在地上时,仍然神经质地大笑。

      “特里休,我弑母,你弑父!这构成了一个多么完美的轮回!你最终会成为我!”

      最终在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中他彻底断气了,空气中只回荡着特里休急促的喘.息。

      迪亚波罗的尸体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她猜想□□的力量是让迪亚波罗被迫穿越不同的时空,一遍又一遍体验着死亡。

      然而她那狡猾近妖的父亲,似乎在无尽的死亡轮回中窥见了微妙的契机,得已暂时挣脱出轮回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步一步地引诱她重拾那份源自血脉的野心。

      次日她像往常一样,向舞台献上完美的演出。台下成千上万的粉丝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将她捧上了神坛,让她化身为万众瞩目的圣女。

      在欢呼声引起的无限膨胀的欲望中,她在心中说:“亲爱的父亲啊,我坦然接受从你那继承的一切。”

      *

      2001年12月

      卡米略找上了她。

      从前温润的面庞如今被一道边缘粗糙的疤痕贯穿,特里休很惊奇他竟然能够在新热情的清缴中活下来。

      男人谦卑地垂下头,单膝跪在她面前,亲吻她的脚尖。卡米略是没有信仰便活不下去的人,此时此刻他像是终于吃了止痛药似的。

      “敬爱的特里休大人,热情本是你父亲的所有物,应当由最纯正的血脉来承继!我立誓忠诚地服务于您,就像昔日效忠于您的父亲一般,帮助您夺回热情!”

      特里休挑起一侧眉梢。

      “为什么要找我?是我与布加拉提一起杀死了你奉若神灵的迪亚波罗。作为我父亲最忠诚的追随者,你可以直接挑战去乔鲁诺取得他的权力。”

      “从我最初见到您的那一刻起,我敬爱的特里休,”他说,“我就知道您和您的父亲如出一辙。而我不过是卑微的仆从”

      *

      在她的授意下,卡米略暗中集结迪亚波罗的忠党或者新热情的漏网之鱼,在北意形成了不小的势力。

      然而特里休为之苦恼的情报匮乏问题迟迟没有得到解决。

      她在决战结束后旋即退出了黑.帮。如今她怀抱着野心居于幕后,为了尽可能不被乔鲁诺猜疑,她精心伪装,甚至拒绝了米斯达和福葛数次主动去看她演出的请求,好装出厌恶黑.帮世界的一切的表象。

      不知不觉中她和父亲一样,像深海中的章鱼隐秘地潜伏着。甚至在残党内部,除了卡米略以外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梅拉等人都将卡米略视为残党的实际领袖,而他仅是传达特里休策略的中间人。

      每当残党的核心会议召开,她坐在会议室的不为人知的隔间内,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

      窗帘那边的罗温无意中提起奇闻,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暗杀组留下的遗孤似乎归顺了新热情的怀抱。卡米略指着自己脸上横贯的伤疤笑着说“这还是拜她所赐。”

      特里休眯了眯眼睛。

      会议结束后,她呼唤卡米略来到她身边。

      “你从前和里苏特·涅罗有些交情,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位深受部下爱戴的领袖,我想他应该是暗杀小组教父一般的存在。”

      特里休的思绪飘回了那段被暗杀组紧追不舍的日子,有人被卷到火车轮中仍然坚持战斗,而那个长相奇怪的绿头发青年不惜和她同归于尽也要完成里苏特的下达的目标。

      “这样的人会培养出轻易投奔仇家的成员吗?”

      “我想不会,那个男人是整个暗杀小组的核心,”卡米略轻轻说,“那个遗孤复仇时像失去理智的野兽,我有幸见识过。您对她感兴趣吗?”

      “卡米略,这个遗孤的行动很蹊跷。”

      “如果您需要,我会深入调查此事。”

      “如果可以的话,把她纳入我们的阵营来。”

      “这是一步险棋,她可能也很恨我们。”

      “拜托你了。”

      *

      2002年6月,卡米略应特里休的要求绑架了爱尔克卢。

      为了防止对方只是为了自保而同意作为新热情的间谍传达情报,特里休巧妙地策划了一场“偶遇”,目的是成为能够轻易接近爱尔克卢的朋友从而暗中监视她。

      在爱尔克卢从卡米略那儿离开后,她适时出现,在街道转角处被恰到好处地撞掉墨镜和帽子,再拉着她一起逃离围追堵截的粉丝。

      她不急于坦白自己的身份,毕竟作为迪亚波罗的女儿、引起暗杀组死亡的导火线,过早暴露只会招来爱尔克卢的抵触。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些意想不到的玩笑。在两人逃离粉丝狂热追逐、于暗杀组罗马的基地内喘息未定之时,布加拉提面露震惊地从二楼走下来。

      “特里休,你怎么在这儿?”

      了解事情原委后,布加拉提坦诚地揭示了特里休的身世。特里休本以为作为暗杀小组的遗孤,爱尔克卢应该会对她恨之入骨,这份通过和她成为朋友再暗中监视的计划不得因此不作罢,然而对方在冗长的沉默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她视作被无辜卷入事端的的女孩。

      “说到底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恨谁了。”她说。

      特里休心中隐隐动容,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像布加拉提、乔鲁诺或者卡米略那样细腻温柔的男性,也无法设身处地理解女性的境遇,女性之间拥有天然的、无需多言的相互扶持与理解。

      虽是计划的一部分,但特里休的确真情实感地握住了爱尔克卢的手,邀请她去看她的演出。

      布加拉提在一旁露出温柔的、一无所知的笑容。

      *

      2002年7月至2003年2月

      她与爱尔克卢的友谊如同预设的轨迹般自然铺展。时而爱尔克卢会邀请特里休在没有工作的周末去暗杀组的基地聚会。

      爱尔克卢总是让特里休想到母亲,尤其是当她沉默的时候,像是终于卸下所有乐观的面具而露出深邃的忧郁,带着病态的愁容对过去和未来深深地忧虑着。

      在爱尔克卢那柔软的怀抱之中,她闭上眼睛,闻到记忆中与母亲无二的的芬芳。

      ——“我可以承担你生命中一切重要的角色,我是你的母亲、父亲,也可以是你最好的朋友。”

      她暗想,母亲果然遵守约定,以另一种形式成为了她生命中最亲密无间的挚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想让爱尔克卢死去。如同弥补对母亲的亏欠一般,把她牢牢地抓在手里。

      *

      2003年3月,暗杀组基地。

      特里休一进门便将鸭舌帽和墨镜摘下,如释负重地扔向一边,整个人倒进沙发里,爱尔克卢走向茶水间为特里休热了杯牛奶,自己则冲了杯咖啡。

      特里休接过杯子说:“你又喝这个?对肠胃可不好。”

      “早就习惯了,这么长时间我的身体不也没出问题?”对方耸耸肩,和她一起瘫倒在沙发上。

      “你到底怎么看暗杀组和乔鲁诺他们啊?”

      爱尔克卢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沙发上,杯中热咖啡冒出的水汽缓慢消失在空气里。

      “硬要说的话,都挺讨厌的吧。”

      特里休眨眨眼睛,看到了一些希望。

      “我当然很感激暗杀组能够养大我,也感激护卫队能够收留我,我也很爱他们,但是总觉得他们打着为我好得名义把我边缘化了,怎么说呢——男人们之间总能构筑天然得厚屏障,把女人们牢牢排除在外,所以不论关系多么要好,还是没办法完全融入他们。”

      特里休又想起母亲,爱尔克卢和母亲一样被困在曾经爱人的阴影里,成为了仇恨机制中无力反抗的齿轮,只能在这无尽的循环中苟延残喘。特里休凝视着天花板,对父亲的怨恨、对所有那些自以为是、将她们视为无物、擅自编织她们命运轨迹的男人们的愤怒一股脑涌上来。

      此时此刻她深切地感受到她与爱尔克卢是命运一体的,爱尔克卢的不幸就是她的不幸。

      她心中涌起冲动: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坦白她的一切,她想让爱尔克卢也加入她的行列,跟她一起到权力的顶峰去。

      特里休激动地站起来,险些握不稳手中的杯子,牛奶堪堪洒出来。

      “我就知道爱尔克卢你一定会懂我……!”她觅得知音一般地感慨,随即用那双和她父亲一般幽暗的绿眼睛直视着对方,低语着向她发出邀请。

      “我受够了这样的处境,你想不想同我一起站到权力的顶峰去,把那群男人们踩……”

      此时此刻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布加拉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

      他请求爱尔克卢补上米斯达的空缺一起出任务。

      下午4点,夕阳西斜,罗马的街道上满是行色匆忙的人影被夕阳拉长,爱尔克卢与特里休几乎同时意识到,这正是里卡多杀死布加拉提的最佳时机。

      特里休随即将未说完的话语吞回腹中。

      她想,这是她对爱尔克卢的最后一次试探,如果布加拉提果真死了,那么她将毫无保留地信任爱尔克卢,告诉她关于她的一切的真相。

      *

      至于布加拉提,特里休在心中默默的想,再见了,我亲爱的,下辈子再相见吧。

      待爱尔克卢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基地的门外,她拨通了米卡略的电话。

      “是时候了,卡米略。让里卡多动手吧。”

      *

      她多么庆幸自己当时并没有向爱尔克卢坦白,在确定爱尔克卢的确没有在为新热情服务的前提下,布加拉提没有死,反而在其递出情报后,罗温、里卡多接连死亡,新热情与残党的势力都遭受重创。

      她终于明白爱尔克卢和她一样心怀鬼胎。

      特里休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感到难以言喻的喜悦。她想她和爱尔克卢果然是灵魂伴侣,命运的线让她们纠缠在一起,即便相互折磨,她们也将会是一生的挚友。

      然而,手下梅拉在里卡多死亡之后,率先察觉到了异样,多次向卡米略询问,只换来卡米略的沉默。卡米略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特里休,询问是否应该为稳定军心处决爱尔克卢。

      特里休摇摇头。

      于是,即便知晓与米斯达的对抗中,梅拉一定会在爱尔克卢的运作下死去,特里休还是派遣梅拉执行任务,她愉快地想,梅拉的命就当作她送给爱尔克卢的浪漫礼物吧。

      “看在你快死了,就让你死明白吧,卡米略可不是残党的首领,他背后另有其人。”爱尔克卢轻轻一用力便折断了梅拉的手臂,对着梅拉又像是对着潜伏于附近的特里休说。

      特里休一惊。爱尔克卢什么时候察觉的?她以身入局又是想做什么呢?

      特里休抑制不住地、愉快地笑起来。

      米斯达受伤的次日,她处理完工作和残党的琐事后便立刻带着疑问起身前去寻找爱尔克卢,然而还是迟了一步,目睹爱尔克卢同乔鲁诺一起坐上了福葛的车,缓缓向那不勒斯的方向驶去。

      *

      2003年4月中旬

      爱尔克卢被软禁的两个星期内,她多次以担心好朋友的名义向乔鲁诺提出探望爱尔克卢的请求,虽然乔鲁诺暂时对她没有起疑,但都无一例外地拒绝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愤怒地摘下墨镜,伸出一只手指着乔鲁诺地鼻子,颇有娱乐明星的架势,气鼓鼓地对乔鲁诺质问,年轻的教父只是摇摇头,对着昔日死敌的女儿说:“这件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至少告诉我现在爱尔克卢的安危。”

      “她在热情很安全,你无需担忧。”

      爱尔克卢的被软禁很可能意味着她双面间谍的身份已经暴露。她深知乔鲁诺的风格,一旦从爱尔克卢口中问出关于卡米略的任何信息,他都会立刻赶尽杀绝。

      因此为了保留势力,特里休吩咐卡米略暂且收敛锋芒,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最好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他们有的是时间再积蓄力量对新热情进行反击。

      至于爱尔克卢,依据布加拉提和乔鲁诺的性格,不会轻易对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下狠手,她稍感安心,于是她暂时放下了对爱尔克卢下落的追问。

      只要她和卡米略暂时偃旗息鼓,在长时间查不到残党下落后,新热情和残党这次冲突盾不得不不了了之,在那之后,爱尔克卢不可能继续留在热情。

      到时候她再向她坦白一切,让她留在她身边也不迟。

      然而,在某个乔鲁诺出差的午后,福葛的车缓缓停靠在她的乡间别墅旁。

      福葛说:“爱尔克卢想要见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2003年4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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