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尘埃》柏恩行

57、伍拾柒

　　医院血检室，洛灿坐在长椅上静静的等待时盟排队拿单子，他放松的晃着腿玩，猛然一恍神，从对面急匆匆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手里神色慌张的拿着一沓报告单，看起来像是赶往缴费处。

　　中途间，他被另一个看着手机的男人撞到一个踉跄，手里各式各样的单子纷飞。

　　玩手机的男人显然冒了火气，愤声指责道：“张眼睛出气呢！没看到前面有人你就撞！”

　　中年男人艰难的蹲下来，颤抖着手一张一张的捡着报告单出声“抱歉”。

　　男人仿佛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的声音引来了一众人旁观。中年人羞愧难当，垂眸去够被人踢来踢去的黄色纸片时，面前忽然多出来一个白莹莹的手，把其他的报告单尽数捡起来，整理好交给了他。

　　“谢谢，谢谢你。”

　　男人垂头翻找着需要的单子，没看到替他捡报告单的小孩嗫嚅着唇瓣，半天不可置信的吐出几个字。

　　“许…许老师？”

　　中年男人一怔，也顾不上那人推搡辱骂，抬起头：“洛灿…洛灿同学？”

　　许松青同去年相比，一时间仿佛老了几十岁，他人本来就清瘦，两颊凹陷透着不正常的神色，颧骨突出更显得没什么肉。

　　洛灿拍开那人不依不饶的手，凝眸挡在许松青面前，冷声道：“骂什么骂！你好意思吗你，明明是你看手机撞到了人，不道歉就算了，还出言不逊，想找事咱们现在去医院监控室调监控！”

　　不少看到全程的人纷纷站出来指责他，男人一见形势不妙，气不打一出来，对方又是个柔弱的omega和弱不禁风的beta，他瞪着眼睛扬起胳膊…

　　“我他妈打死你！”

　　眼看着掌风就要落下，先传来的是男人的痛喊声。

　　时盟捏着他的胳膊，把洛灿护在身后，一脚踹在了男人腿弯迫使他跪下来！

　　“啊！”男人疼的额角溢汗。

　　四下拍手称赞的声音骤然响起！

　　“活该！是他撞到了人还有理了！”

　　“医院里还敢撒泼，生龙活虎的哪看出来有病了！”

　　“那俩孩子做的好，见义勇为，就该好好收拾收拾这种败类…”

　　保安很快到达现场，有周围的人帮忙指证，他们只带走了闹事的男人。

　　许松青似乎还没缓过来脸色煞白，洛灿搀扶着他，担忧的道：“许老师，我们先去那边坐坐吧。”

　　男人长长舒出一口气摆摆手，目光流连在洛灿和时盟之间，点头感谢，“老师谢谢你们，不过我还有要紧事情要办，先失陪了。”

　　许松青俯过身，又连忙隐没医院的人海中。

　　洛灿心事重重，“难怪许老师一周也没来学校，他是生病了吗？”

　　时盟握着他的手，眉色同样凝重，“不清楚，咱们先观察着，许老师不愿意告诉咱们，肯定是有他的难处。”

　　周一，许松青果然没来。

　　洛灿和时盟也替他保守着秘密，两人没给班里的任何人说什么。

　　下午的化学课，难得其他班级和他们都重着课，德育处张主任过来叮嘱他们上自习，绕着班级转了一圈，便又离开了。

　　教室悉悉索索多出一些说话的声响，宣然让狄林管好纪律，绕过半圈教室，从后门口叫走了给纪离讲题的洛灿。

　　“灿灿，这样下去不行。”宣然拉住门，拧着眉头低声道：“许老师不在，新课咱们拖了不少，咱们班属你有讲课的经验，你能不能给他们把考试的卷子先讲一讲？”

　　洛灿灿毕竟比他们在座的每个人走的更远，宣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年级处安排下来之前，他们只能先自己想法设法的学一点。

　　洛灿抿抿唇，想起医院里的许松青，他郑重的点点头，“我可以试试。”

　　宣然展颜，先一步上讲台敲了两下桌子，对着下面一众同学道：“大家静一静。”

　　“大家都知道，许老师请了假不在，他对大家寄予厚望，咱们不能不学。新课没办法上，刚考完试，我想麻烦洛灿同学多费费心，给大家把这份卷子讲完，至少成绩出来之前各位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可以纠正的。”

　　同学们面面相觑，声音不断。

　　宣然看出了有些人的不愿，没办法，只得举手示意：“举手投票吧，如果超过一半的人数，咱们就讲课。”

　　班长带头举手，随后是纪离，时盟，包新…

　　同学们沉寂了几秒，忽然有人举起手说：“愣什么啊，过年时候不是还在群里面想让洛灿同学帮忙补课嘛，这不正好的机会！”

　　一个女生也举起了手，“许老师现在不在，咱们更要团结一心好好学习！”

　　“有人想趁着班主任不在好好放松我不管，但不要耽搁别人想学的人！”贾凡毫不留情的戳破某些人的小心思，一时间，大家纷纷举起手。

　　宣然心生感激，示意洛灿上来和他换了个位置，小孩展开卷子，柔和的道：“大家拿出这次考试的化学卷子，说自己不会的题目，咱们一题一题过，先从选择题来。”

　　“灿灿，第五题第五题！”

　　“洛灿同学第十二题！”

　　“灿灿，第九题。”

　　“最后一题最后一题，我题干都没看懂！”

　　班级热情高涨，他们争先恐后的把不会的题讲出来。

　　洛灿笑着挥挥手，示意同学们安静。

　　不多时，三班顺着窗户也涌出了讲课声，巡视完班级的张主任背着手从二楼下来，顺着教室后边的窗户看到自信大方的小孩讲述着试卷，偶尔往黑板上写下难懂的化学式和方程式，下面的孩子认认真真改正题目纠正笔记。

　　他点点头，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许松青发了过去。

　　晚上几人还凑在一起学习，这次洛灿也不闲着了，陪着他们一起拿课本备了几节化学课。

　　翌日化学课上，还是他给大家讲了一节新课，效果不错，有几个同学课后问了洛灿几道题，都得到了解决。

　　晚自习时，洛灿加紧时间给他们处理了之前一周辅导书上滞留的问题，也算是推进了不少拖延的化学课。

　　周三一早，众人抵达教室准备背书时，张主任忽然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女老师。

　　“各位同学们，你们许老师因为一些原因不得已暂时离开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班新来的化学老师杨老师，同样兼你们的班主任，大家欢迎欢迎！”

　　张主任带头鼓掌，可过了很长时间，也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掌声随着。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清楚为什么突然换了班主任，那许老师去哪了？他不管他们了吗？

　　张主任对上杨老师牵强一笑，“孩子们嘛，可能还不太适应，你和他们好好相处，我相信你们很快能度过磨合期。”

　　女老师谄媚的笑了笑，目光送着张主任出门，面部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冷着眼神扫了一众怔怔愣愣的孩子们，撇了书本发出巨大的响声！

　　有些没有预料到的omega被吓得一哆嗦！

　　教室氛围僵硬。

　　时盟牵住小崽的手安慰他，洛灿敛了湿朦朦的双眸，咬着下唇沉下心。

　　只见中年女老师鄙夷的哼哼笑了两下，瞥开眼睛，不屑的声音顿时传来，“给谁摆脸色呢你们，一个年级倒数，平常考试分数跟屎一样，你以为我愿意过来接这个烂摊子！”

　　她重重敲了两下桌子，对着孩子们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好像他们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许松青既然走了，就别把在他跟前的放肆留到我这儿！我这里有我的规矩，学生要有个学生样，凡事必须以学习为主！谁要是敢在底下给我搞小动作，就趁早回家别上学了！”

　　“还有，我的课堂上，我一般只讲十分钟，基础知识点讲完了之后，剩下课本上的题，我会找人上黑板展示，随作随讲，卷子也是一样，我给了答案你们对照了之后自己讲，至于讲不出来…你们等着，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长记性！”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看着杨婕倚在讲台上，一双鄙夷的眼睛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班长呢？成绩单给我拿过来。”她高高在上的摊开手。

　　宣然颤抖的举了举手，提着声音道：“杨老师，这次考试的成绩…还没出来…”

　　“我是不知道吗？”杨婕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我要的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单！”

　　“怎么着学不过别的班了还听不懂人话了，你看你这个班长还能不能当，不能当我换人了！”

　　宣然受了委屈，眼里噙着泪，她连忙从书包里拿出上学期的成绩单给杨婕。

　　纪离蹙着眉头攥紧了手，他靠着洛灿嘀嘀咕咕的小声骂：“傻逼吧，明明是她没有说清楚，还怪别人听不懂话！”

　　纪离语毕不久，讲台上的杨婕盯着三班的成绩单忽然哼笑出声，“洛灿，716分…”

　　她抬头扫了一眼底下，指着洛灿的名字喊到，“这个洛什么灿的，下了早读去我办公室一趟！”

　　大家不理解为什么这个老妖婆又揪住了灿灿。

　　洛灿凝重着神色不多言。

　　杨婕皱着张大脸把成绩单叠了又叠，早读铃声响起，她“砰”的一声摔门离开了。

　　教室“哄”的一声如同爆炸一般炸开了话匣子！

　　大家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出声讨论他们的新班主任，根本没心情读书。

　　纪离去一边看宣然了。

　　乔牧掏了掏耳朵，像是十分恶心杨婕说的话，捧着书回视洛灿，“老妖婆叫你去办公室，你别跟我说你真去啊？”

　　“那不然呢？”洛灿摊开了语文课本，翻开白老师布置的背诵任务。

　　“傻逼叫你你还真过去！谁知道叫你干嘛呢！”乔牧皱眉直起身子，对着时盟道，“你快劝劝啊！”

　　“可别了，咱们没人给她鼓掌她都疯成这样，我要是不去，她可能骂死我。”洛灿抿唇扬了扬下巴。

　　时盟至始至终牵着洛灿的手没放，“我陪你去。”

　　催命似的早读铃声一向，两人迈着走廊向老师办公室走去。

　　时盟守在办公室外边，洛灿刚一进门，杨婕拿着成绩单不知道和旁边的老师阴阳怪气的说些什么，一见到洛灿进来了，她转了个椅子，目光审视的拿出红笔。

　　“说说吧，上次期末考试一共抄了几门？”

　　洛灿灿以为自己幻听了，也不再摆出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双手环胸扯着嘴角凑近她。

　　“杨老师以为我抄了几门？”

　　这人到底是如何用核桃大的脑子绕清楚逻辑的，考的高的就是抄？考的差的就是屎成绩？

　　“我以为？”杨婕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指着成绩单上的“716”一个劲的戳，“你抄也没说贴切实际的抄，啊，716，这是你们学校能考出来的成绩吗？”

　　“小小年纪虚荣心这么强，这还不是高考呢，高考你有本事抄？还是你想到时候原形毕露丢人现眼？”

　　她的话刻薄而讽刺。

　　“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说我全部都是抄的又有何为过？”

　　洛灿满不在意的样子似乎刺疼了她的眼，杨婕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从置物架上拿出戒尺，下手便像洛灿抽去！

　　洛灿丝毫也不惧怕，既然如此，他还怕她不打呢！

　　“杨老师！”白眉抱着教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