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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落入漩涡(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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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白净的纸张,用来替代抹布,试图抹去桌上的污渍,还会洁白吗?
如约来到了她们嘴上挂着的,一个唯利是图的组织。不出意外,正对着大门的就是那个熟悉的面孔——汪裕源。
虽然是情理之中,但也算是意料之外,若不是上次的漏音,她们不会想到一个学术界的人要来插手司法界的事。
只能互相对视一眼,相互安慰着对方——“别紧张。”
汪裕源没有江湖老大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借着教学的关系先和陆三时套了个近乎。
“面具”一戴,谁都不爱。陆三时可谓是学到了齐萧那在职场上的客气了。她用当年还是学生的关系先摆出了一个态度,“我只是个学生,我们没有必要装作熟络。”
在座的人并不多,齐萧庆幸的是,胡麟是不在的。其余的面孔,除了张示图,齐萧还发现了曾经或许在工作上有过交接的人,而这些人,有权提案的、有权收押的、有权改判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都被渗透了……”齐萧只能强忍,也只有陆三时抚了抚她的衣袖,镇定了许多。
正当其他人正热议着齐萧的到来,不过是把此当作谈资,一遍又一遍复述着,实际上根本没人有当作一回事。
但凡事总有例外,看似不怎么合群的一个女人靠近了她们。
定睛一看,齐萧认出来了,“你是不是?”
对方显然意料到了,没等齐萧说完就插嘴,“对的,看来您记忆力并不差啊。”
这个人也很识趣的给齐萧向陆三时解释的机会。
“项奇,预防犯罪研究所的副所长。”
只听一个职称,陆三时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这是司法部门直属的正局级科研事业单位,看来这个组织真的下血本了。
但从她们刚进门的那一刻就察觉到,项奇并不乐意和那群人一起谈论,“难道她也是来打探消息的?”
不过这只是猜测,若是为了个不合群的判断而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项奇只是递了一张名片,不同于现代社会的社交,连微信都没有加,她似乎早已知道只要迈出这一步,齐萧和陆三时是一定会找她的。
这个名片也不是那种商务性质的,只有“项奇”的大名和一个电话号码。陆三时偷摸着搜了一下,发现微信是搜不到的,也就是说,项奇很有可能把自己隐瞒得非常深,甚至说这个电话号码也不是公开于众的,或许就只是留存在这一小范围的人群当中。
“你们,是废死派?”项奇不由得直接问了。
向来在迂回的场合待惯了,除了平时和比较亲近的人会直白一些,这种直接询问立场问题的几乎是遇不到的。
停顿了有一两秒,齐萧才恢复以前的那种状态,“所以这里所有人都是废死派?”
好一个用反问回避的做法,陆三时学到了。
想必项奇已经猜到了,如果没有坚定的答案,只要有一丝的犹豫,那都不是坚决的废死派。
她装作很懂齐萧的样子,对着陆三时点了点头,“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陆三时不明白为什么项奇看着她说话,“这不是,张院邀请我们来的。”
废话永远都是最有效的答案。
项奇也不逼问了,直接开始长篇大论。
“终身监禁是什么,就不用我介绍了吧。虽然犯谋杀罪的人被判处了死刑,针管一扎,特别舒服的离开了人世间,再也不用承受生存、生活的折磨。终身监禁就不一样了,不能减刑、不能假释,一辈子就只能被困在监狱当中,就算一时认识不到错误,那也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熬着熬着,再固执也会低头,这难道不是更好的教育吗?”
正当陆三时想要插嘴,项奇却不给一点的缝隙。
“《论犯罪与刑罚》,你们肯定看过吧?就算有些观点可能落后了,但核心的思想还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且不说二十几年前的种种冤案了,就拿最近的说,齐庭,你判的程列冬案,如果当时没有死刑,程列东活下来了或许会对社会作出贡献,不是吗?”
显然,这群人都抓住了这个重点案子的审判长齐萧,绝对逃不掉。
但这也给了齐萧坚守的机会,毕竟拿程列东案说事的人,都是不在意当事人,只在意审判长去留问题的乐子人。
陆三时有些明白了,她再一次赶上速度,从项奇话语直接留存的一丁点间隙中成功插嘴:
“项副所长,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说,剥夺自由才是最严酷的刑罚。可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贪官被判终身监禁以后,反而在监狱里好吃好住的,这难道就不是浪费资源吗?如果没有一刀切的程序,多少人会借着漏洞逃脱法律的制裁?明面上的无期,减到有期,借着所谓的发明专利立功,还争取提前释放,真是个笑话。”
说到一半,齐萧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连忙捂住了陆三时的嘴。
“唔……嗯……我还没说完呢……”模糊的吐字咿咿呀呀。
项奇并没有什么感觉,她甚至认为这是正常的,毕竟一开始就没有把她们当作自己派别的一员。
“我知道,毕竟这个争议延续也挺久了吧?陆律师不用给我列具体数据了,我也不是法官,我只是个研究预防犯罪的普通人。”
“这样吧,要是清白的齐庭被某些人告发,落得了个终身监禁的刑罚,不知道陆律师会怎么做呢?”
“开玩笑,既然清白,何来罪行?”陆三时兴头上来了。
“没听说过吗?‘假亦真时真亦假。”项奇意味深长地看着齐萧,语气却些许地勾人。
“栽赃?你觉得你能栽赃得了吗?”陆三时低语。
“我也不知道呢,不过,或许我们可以试试。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如果无罪,我立马发文坚决不废死;但如果入罪了,就麻烦请陆律师在简正大学里做一场废死主题的演讲吧。”
这个赌约百害而无一利,而且这样说的话,项奇绝对是有九成的把握。
幸而,齐萧打断了这场火药味浓厚的对话。“那不知道,项所有何高见?而且,我们也没有说到底是不是废死派,也就有些犹豫而已。陆律师这样说,无非也就是想听听废死还会有哪些益处罢了。”
项奇没有回答,就直勾勾地看着齐萧,又转而和陆三时对视上了。
“之前未成年人牵连的非法拘禁出结果了,你们知道吗?”项奇反而跳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得知最高检追诉以后,齐萧和陆三时还没来得及询问之后的状况,“结果是什么?”
“高拾柒被判了,大概率得有十年出不来了吧。”项奇说到每个案子的时候都是轻飘飘的,仿佛当中的人物不是人,只不过是研究报告的一点数据罢了。
“你们知道高拾柒当时说了些什么吗?他说,他宁愿去死。”项奇戛然而止,低头看了看手表就离开了。
临到门前,项奇回头,对着陆三时做出了打电话的手势——“记得找我。”
像是车轮战一般,项奇刚走,汪裕源又过来了。
“项所和你们说什么了?”
“没事,我们就随便聊聊。”
汪裕源神情有些古怪,不过一会儿又恢复了原状,“那不知,二位待会儿会发表一些什么看法呢?”
“发表什么?”齐萧有些错愕。
“今天是个讨论会啊,每个人都要对废死的推进发表意见的。”张示图眼色很好,一下子就凑过来了。
轮到二人上台,齐萧用手挡住了陆三时,同时将自己提前编好的信息发给她——“捂着良心说出的话,还是我来吧。”
不知道是要感激还是愤恨,齐萧将刚刚项奇所说的,用“丰华”为原型编织了一个谎言让众人信服,真里掺假,谁又能辨别呢?
一切在现实当中的间谍都如此简单,哪里用得着明里暗里的设计,只因为对面全是一群马首是瞻的人,无论对错,只认裙带关系。
才结束不久,瞧着这群认对着齐萧些许嫉恨的表情,已然不是因为立场对立,而是他们似乎失去了一项巨大的权力。
而那所谓的权力,不过也是茶余饭后谈来的,而不去用实绩去堆砌。
看上去形势一片大好,刚出门准备回家的时候,陆三时久违地接到了邢瑟的来电。
“你们最近干什么了?为什么有人想要举报齐萧?”
听上去有些不太对劲,但既然能说出来,应该是还没有进入程序。
“怎么了?”陆三时没来得及反应要和齐萧一块听邢瑟的说法,着急地问道。
“来不及了,我这边收到监察的消息了……”
没有一丝征兆,“嘟……嘟……嘟……”,从急促到如此漫长的等待,看似分秒,却足以令人煎熬。
陆三时放下手机,想到了项奇的一番话,心情复杂,望向了齐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