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嘴》海漾有林

99、逃出生天（十六）

　　虽然这是个残酷的事实，所有受害者的姓名被记录下来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被剥夺了那富有生机的活力，呈现在世人眼中的，只有短短了一行字。

　　眼前摆下的一切，看上去确实是为了一些长远而又伟大的理想，那么为了这些，就可以暂且不顾牺牲者的感受吗？

　　陆三时脸色有些暗淡地靠过来，她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总会有些别扭。

　　诚然，明亮还是一个拥有着无限未来的青年人，被这样无辜地杀害，或者说被当作一些小人的棋子，无疑是一种挑拨大众的现象。

　　齐萧默不作声，当曾经某些当事人的点滴在此刻触及到齐萧，她也不能不舍弃她们本身就有的特性——共情力。

　　“就算我们那时候不跑，明亮就能一定得救吗？”齐萧似乎也在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我不知道。”

　　没有这样的假设，另外一条路也未必就是好的。

　　齐萧将陆三时的发梢放在了一边，没有第三个人在的情形下，还是用着一种亲密的语气安慰着：“我知道，有些时候，一些极端的案子离自己实在太近，会让我们难以自拔，陷入到与受害者一样痛苦的情形当中。”

　　“但是，你的身份，我的原则，不可能容许我们钻那么久的牛角尖的。”

　　“我知道。”

　　这是一个难解的话题，所有人都知道“邪不胜正”，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选择正义的一方。

　　没有人是会满足于当下的一切的。包括正在对视的齐萧和陆三时。

　　外界的侵入在这一刻间打破了沉默，齐萧接下电话，是一名不速之客——吴立昂。

　　没想到辞职以后，还要应付那么多无趣的人，齐萧边听这无聊的话术，又一边思考自己会不会又选择错了。

　　“说正事。”

　　吴立昂打来的目的很明显，他没有那种职场上的兜兜转转，直截了当地和齐萧说：“我知道你们是清白的。”

　　原本和吴立昂就不太沾边的案子，突然打来电话说要帮助自己，无疑这是有代价的。

　　“张示图叫你打的？”齐萧也不打算旁敲侧击了，时间就是金钱。

　　对方没有作声，等了有两三秒的样子才和齐萧说：“其实你们清白与否，也不会影响他们。”

　　这个“他们”的突出，吴立昂似乎在有意强调些什么。

　　“再说吧。”

　　挂断电话，先理清思路，再应对这个来意不明的人。

　　“你听到了吗？”齐萧借着陆三时来反问自己。

　　“他们是？”

　　“张示图？”定睛的齐萧屏着一口气。

　　“还有呢？”

　　齐萧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陆三时，等待着她的答案。

　　收到了眼神的提示，陆三时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汪……汪裕源吗？”

　　家，是一个很少能够自在的处所。她们盯着对方的眼眸有十几秒，当陆三时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像是一个莫名的开关，定住了时间。

　　回想起来，那个凶手刚刚遇上她们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暴露的；可当她们正准备“正面交锋”了，这个凶手仿佛豁出去了，丝毫不顾自己的后路。

　　加上这一两个人的怂恿，很难不怀疑凶手背后的保护伞就是这群人。

　　“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跳过了好几个步骤，齐萧没有说出名字，不过陆三时顿时也能明白这个“她”究竟是谁了。

　　“没怎么留意，但是看衣着，应该是个很低调的人。”

　　“我记得，她的瞳孔是灰色的，还是一个精瘦的人。”齐萧自言自语。

　　“连人家眼睛什么颜色都看清楚了，怎么还问我她长什么样子？”

　　“这个……”

　　陆三时这太像是一种别样的质问了。

　　“这个，那是因为你老板从小眼睛就跟别人不一样，看得多了，平时见人就习惯先看眼睛了嘛。”

　　“哦。”

　　看上去这个解释还比较正经，可齐萧似乎从来没和陆三时描述过她第一次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眼神。

　　“哎呀！说正事。你说，我们有可能找到这个凶手吗？”

　　齐萧提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齐老师，你觉得可能吗？”陆三时有些无奈地说。

　　别说只凭个人的力量了，在所有调配大部分警力资源下侦查这个案子，连专门的人都说没有她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凶手，这当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还真说不定呢。”齐萧不是很愿意服输。

　　“暂且听听您的高见？”

　　“我们可以走，野路子。”

　　“什么野路子，你曾经可还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法官啊！”陆三时有些害怕齐萧剑走偏锋到干一些违背原则的事。

　　“哎呀！我当然知道了，别说为我自己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可能用那种肮脏的手段的。”

　　“什么为了我啊，而且，怎么为了我就变成了‘就算’呢？”

　　“打个比方嘛！陆律师可别咬文嚼字了，好吗？”齐萧向陆三时投去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

　　“好咯。你继续。”

　　“不如我们假装配合张示图他们，然后要他们先透露这个凶手的身份。至于之后，我们随机应变，如何？”

　　“你这算什么野路子啊！”陆三时有些反对的意味。

　　“那你以为我会怎么想？”

　　“我以为你，我以为我们找一个黑白两道都有人脉的人打探一下消息，说不定就歪打正着了。”

　　齐萧边听边点头，确实也算一种方法，但靠这种出卖人情广撒网，还不一定有结果的办法，风险多少比自己的方案要大一些。

　　此时的两人，似乎有一层无形的隔阂，不过是名为“情谊”的丝线牵扯着她们，克制着她们，若不是这样，恐怕早就掀起了另一起风浪了。

　　对峙没有几分钟，齐萧又有电话了。

　　每天通过电话来找齐萧的人数不胜数，不是来问案子的，就是暗示着来问前途的。而这些人的来电又不好不接，对着那些不重要的人，齐萧常常都是了了几句就完事了。

　　她先看了一下屏幕，有些故意遮掩住上面的备注，随即很快接听，不开外放。

　　还没有“公式”般的问好，齐萧这一通电，就只有——“嗯、哦、行、也可以、好吧……”等一系列用作停顿的语气词。

　　“这究竟是谁啊？”陆三时也听不见对面说话的人，等着齐萧。

　　可齐萧这一通不寻常的电话讲了几乎有五六分钟了，根本就不像是应付形式的问候。

　　陆三时没忍住，握住齐萧持着手机的右手，硬生生地将手机拉远，直视着齐萧：“谁啊？”

　　齐萧似乎在憋着，但用口型回答了陆三时。

　　可是这个回答太模棱两可了，嘴巴一开一合，没有看清就紧闭住了。

　　齐萧的右手没有任何反抗。陆三时也没明白齐萧说得究竟是谁，便按下齐萧的右手，亮出屏幕，点开外放。

　　“喂？那请问您还需要投资公寓吗？”

　　“敢情是推销电话？”陆三时才发现自己被耍了，有些恼怒。

　　突然间的玩笑将刚刚紧张的隔墙击碎，齐萧按下挂断键，用手掌固定住手机，将陆三时抱入怀中，轻声细语：“我们试一下，可以吗？”

　　试一下什么？齐萧说的“野路子”，还是试一下自始至终她们两个都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陆三时有些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