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骆驼娘子

33、猎物与旗子

　　春日柳絮纷扬，落在林清风肩头，他握着盲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

　　方玉牵着他避开人流，高跟鞋在盲道凸起的圆点上敲出清脆声响，对应林清风习惯的步幅。

　　"前面是长椅。"她突然松开手，看着林清风踉跄半步才稳住身形。

　　银杏叶沙沙作响中，林清风摸索椅背的动作像极了被困在玻璃罩里的蝶，翅尖在透明屏障上徒劳扑簌。

　　方玉倚着栏杆点燃薄荷烟，看烟圈缠绕他的后颈，林清风挥了挥手打散，“别抽烟了，对肺不好。”

　　方玉诧异，随后无奈的笑了笑，将烟摁灭，“行，听你的。”

　　林清风嘴角微扬。

　　“那有件事你能不能听我的？”方玉好笑的看着林清风，他在等自己说下去，"以后别再给清杨介绍女孩了，他不喜欢。"

　　林清风怔住，盲杖尖在鹅卵石地面划出凌乱弧线，“是我疏忽了，以前清杨说过有喜欢的人，可人家不喜欢他，我感觉他最近郁郁寡欢，所以才想给他介绍别的女孩。”

　　方玉一听，就知道林清杨说的是自己。

　　她用鞋尖碾碎一朵蒲公英，白色绒球在盲道纹路里四分五裂，"他喜欢的人还真是不识好歹。"

　　林清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腹摩挲着盲杖握柄处的刻痕--那是方玉搬来第一天用口红写的"玉"字。

　　"别这么说……."他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柳絮，"可能人家也有喜欢的人。"

　　方玉望着湖面粼粼波光，忽然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暴雨夜。

　　当时的林清杨手掌满是血，脆弱的跪在自己面前，紧贴的白衬衫透出少年人单薄肩胛，睫毛挂着水珠说，"玉姐，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我不会和哥哥争"。

　　为什么会让这两兄弟碰上她呢？

　　"清风。"她突然拽着他手腕按在胸口，蕾丝布料下心跳平稳如精密仪器，"我新买的项链坠子，情侣款，另一个给你戴上好不好？"

　　林清风指尖一颤，玉石温润触感混着她肌肤热度灼烧神经。

　　“好。”他抽手垂头，以一种恭顺的姿态感受着方玉冰凉的手指，掠过他耳边碎发，停留在颈后。

　　两人亲近的身影，让远处注视的闻思博眸光冷冽如刀，他站在树荫下，孤寂的身形割裂春日暖阳。

　　"方经理!"

　　清冽男声裹挟松木香袭来，方玉的手腕已被攥住。

　　闻司博嘴角依旧带着似有似无的嘲讽:"这是你的新猎物?"

　　林清风循声转头，空洞瞳孔恰好"望"向两人交叠的手，闻思博也同时看到他的脸，以及那双与常人不同的眼眸。

　　他只震惊了一秒，便瞬间明白。

　　方玉甩开桎梏，拉开与林清风的距离，轻笑道:"别胡说，就是普通朋友。"

　　面前骤然离去的体温，冷却了空气，也冷了林清风的心。

　　他不清楚这次又是谁，让她这么排斥与自己的关系。

　　还是说，他就那么不可见人？

　　带着这种困惑，林清风垂头不语。

　　看出他的失落，闻司博心中得意，踢开脚边雕塑残骸，俯身贴近方玉耳畔，"昨天莫晚给的资料有漏洞，舒齐天三年前就洗白了地下赌场。"

　　方玉瞳孔微缩，面上仍笑得妩媚:"所以?"

　　"所以需要换个诱饵。"他指尖掠过她佩戴的情侣项链，微眯双眸，"比如让大老板知道，你是怎么金屋藏娇的？还是个瞎子……."

　　"够了!"方玉猛地推开他，转头对林清风柔声道，"我和同事谈点公事，要不你自己先去逛逛?"

　　林清风摸索项链的动作顿住，他听见自己说"好"，声音像从深海里浮起的泡沫。

　　银杏树影将长椅切割成明暗两半。闻司博扯松领带，露出白皙的锁骨。

　　"大老板最近在转移资产，看来他对你有所防备。"他将U盘塞进她手心，"这是他的海外账户资料。"

　　方玉把玩着金色U盘，想起莫晚的话，正色道，“该找的都找的差不多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件能引发查办的关键。”

　　闻思博蹙眉，沉思道，“一件能发酵到引起大众关注的事……”

　　"不错，我要让舒齐天身败名裂，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方玉旋开口红，在闻司博衬衫领口画出血色唇印，"到时你陪我一起看好戏。"

　　闻司博抓住她手腕按在树干上，银杏叶簌簌落在纠缠的影子里:"刚才那个男人和林清杨什么关系？"

　　“聪明如你，会猜不到吗？”

　　“果然。”闻思博松开她的手，带着一丝自嘲笑道，“我们都不过是你手里的旗子。”

　　"嘘-"方玉用指尖封住他的唇，"别这么说，是战友。"

　　***

　　暮色爬上窗棂时，林清风正摸着盲文食谱煮罗宋汤。

　　番茄在案板上滚落，他俯身去捡，后颈忽然贴上温软唇瓣。

　　"这么贤惠?"方玉盯着他泛红的耳垂，"可惜我不爱吃酸。"

　　林清风僵在原地，汤勺"当啷"砸进锅里。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公园，那个陌生男人喊她"方经理"时的亲昵，想起每次约会她接电话都要走到三十七步外的梧桐树下，正好超出盲杖探测范围。

　　“今天那个男人，真的只是同事吗？”

　　方玉亲吻林清风消瘦的下巴，“当然，你不会连这个也要吃醋吧？”

　　林清风偏过脸，“那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的关系？”

　　“我不是说过，我们公司不能谈恋爱。”方玉继续追逐亲吻他的侧脸。

　　林清风避开，很想问问她，究竟是什么公司，能有这种奇怪规定？

　　但话到嘴边，终究是换成了别的，“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丢人？”

　　他问的突兀，方玉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为什么要和我交往，为什么要先来招惹我?”他转身抓住她手腕，翡翠镯子硌得掌心血痕生疼，"是因为好奇瞎子?还是同情..…."

　　方玉突然咬住他喉结，痛感与快意如电流窜遍全身。

　　林清风踉跄着撞上冰箱，保鲜盒里的苹果滚落一地，像极了那次荒唐相亲，弟弟打翻的糖罐。

　　"清风。"她解开他衬衫纽扣，指尖划过胸前，"你心跳得好快。"

　　林清风抓住料理台边缘，不锈钢的寒意渗入骨髓，他的声音里参杂着无奈，“我在问你话。”

　　“我知道啊，我也正在回答你。”方玉捧着林清风的脸，让他不再回避，唇抵在他的眼角轻吻，“因为……我喜欢你。”

　　"方玉……."他颤抖着解开皮带扣，"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残缺的身体？"

　　林清风一边褪去衣物，一边带着浓浓的鼻音，“也对，我只是一个瞎子，你能看上我，我就应该庆幸，早该脱.干净了等你，以前几次还不识抬举，非要你……”

　　未完的话语被吻封缄。

　　方玉将他推倒在流理台上，打翻的罗宋汤在地面蜿蜒成血河。

　　她咬着他耳垂稍做惩戒:"别再这么说，我想珍惜你。"

　　林清风怔了片刻，突然发狠似的扯开自己衣领，纽扣蹦跳着落入汤锅。

　　他摸索着学着方玉刚才的样子吻她，两人从厨房来到卧室。

　　林清风摸到方玉锁骨下的齿痕，暂停了亲吻，“这里怎么弄的？”

　　方玉心里暗骂，那是上次林清杨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在车里留下的，以前他从来不敢在她身上留任何痕迹，当时被方玉狠狠打了一巴掌，可他眼底却带着方玉看不懂的得逞之意。

　　“被野狗抓了。”方玉随口回道。

　　林清风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敷衍，他很敏.感，从方玉每天凌晨下班，再到她神神秘秘的行踪，他都能敏.感的捕捉到什么，却从不敢追问。

　　"疼吗？"他声音哽咽在纠缠的呼吸里。

　　方玉掐着他腰侧的手骤然收紧，指甲陷.进.身体，“不疼了。”

　　想到那张和林清风一模一样的脸，她突然没了兴致，关上灯，拍了拍林清风，“睡吧。”

　　林清风浑身一颤，不多问什么，独自默默缓解。

　　小区楼下，车窗外惊雷乍起，暴雨冲刷着玻璃上扭曲的倒影，那张和林清风一模一样的脸上，正盯着楼上刚刚熄灭的灯，往日清澈的眼底泛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