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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他的卑微 ...

  •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震得舷窗微颤,林清风攥着安全带的手指骨节发白。

      橙汁在纸杯里晃出细浪,他摸索着去接方玉递来的杯子,指尖触到她腕间新换的檀木手串。

      "要降落了。"方玉抽回手时带起一阵香风,他听见安全带锁扣弹开的脆响。

      三万英尺高空的气流撕扯着视网膜后的黑暗,他突然想起火车上那颗滚落的珍珠——此刻正嵌在她新买的耳钉上,随着呼吸轻扫颈侧。

      回到Z市,方玉突然开始忙碌起来,好几次林清风等着等着,在沙发上睡下。

      这晚,在林清风听着钟表跳向凌晨三点时,方玉的香水混着陌生气息钻进鼻腔。

      “我去热饭。”他急促地从沙发上坐起。

      “不用了,我不吃,你天天在家只等我,还没去找工作吗?”方玉低头回信息,林清风听见她指甲敲击屏幕的节奏越来越急。

      林清风不想说,自己面试了三十多家各种各样的工作,均以失败告终。

      他避重就轻,固执的端起桌上菜盘,“去找了,我还是去把饭热热吧,都是你爱吃的。”

      "我不吃剩饭。"方玉突然按住他整理碗筷的手,"你是不是根本没去找?"

      林清风摸到桌角的简历,指尖顿在凸起的盲文印章上,纸质被攥出细褶。

      方玉捏住眉心,“清风,我不是养不起你,但是我不想你离开那家按摩院,就找不到别的工作,你应该走出去,有更广阔的天空。”

      林清风怔了怔。

      飞机上那些关于"未来"的憧憬碎在残酷的现实,他确实不容易找到别的工作。

      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轻易说出,于是化作喉间一声含糊的"好"。

      ***

      林清风的指尖在盲杖上摩挲出细汗,梧桐絮落在肩头,像永远无法融化的雪粒。

      又是面试失败的一天,林清风在便利店买了方玉最爱的柑橘味湿巾。

      盲杖点过绿化带护栏时,少女们的嬉笑惊飞了觅食的麻雀。

      他听见画板掀动的簌簌声,十七八岁少女的香水味裹着青草气扑面而来。

      "小哥哥,能当我们的素描模特吗?"有人拽他袖口,画笔扫过手背的触感让他想起方玉描摹自己眉骨时的温度。

      他后退半步,不确定地指着自己,“我吗?”

      “对啊,你长的真好看,就是……眼睛看不到吗?”为首的女孩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确实是个盲人后,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是我们看着你画,不用你看我们。”

      “对啊,我们可以给你报酬。”

      “帮帮忙吧小哥哥,老师让我们这周必须交作业。”

      剩下的几个女孩开始叽叽喳喳说起来,林清风想了想,轻轻点头。

      "学长低一点头好吗?"脆生生的嗓音刺破耳膜,有人扯他袖口,他踉跄着后退半步,盲杖撞在绿化带铁艺栏杆上发出清响。

      口袋里还揣着被退回的简历,边角已经揉得发皱。

      方玉开车路过时,正看见他苍白的侧脸被阳光镀成半透明。

      女学生们簇拥着他调整姿势,铅笔在素描纸上划出轻佻的沙沙声,有人伸手要撩他垂落的额发,他仓皇偏头,后颈凸起的骨节抵着衬衫领口微微发颤。

      简历从口袋滑落,被高跟鞋尖碾住。

      "你们画的是人像还是春.宫.图?"方玉的声音浸着冰碴。

      林清风循声转头,空洞的瞳孔映着树影摇晃。

      少女们作鸟兽散,他腕间突然传来剧痛,方玉抓着他的手按在粗糙的树皮上。

      “让那些小丫头摸得很开心?”方玉攥住他手腕的力道像要捏碎玉骨,他踉跄着被她拽进巷口阴影里,后背撞上冰凉的消防栓。

      盲杖砸在石阶上发出闷响。

      林清风摸索着去捡,掌心擦过喷灌器的铁锈,"她们说需要人体模特,可以给报酬......"

      话未说完就被冷笑截断。

      “想挣这种钱,不如来会所工作?反正男模也是模特。”方玉踩住他衣角,衬衫裂帛声惊得他浑身一颤:"装可怜也要有个限度。"

      林清风喉结在薄皮下滚动,似是不敢相信方玉说出的话,“方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方玉捏着他下巴迫使他抬头,林清风指甲陷进苍白的皮肤,听到方玉不带任何温度的话:"我说你不如来会所当模特?反正你这张脸......"

      尾音被急促的喘.息吞没。

      林清风忽然抓住她手腕,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你看我的眼睛。"

      她这才注意到他虹膜上浮着层灰翳,像蒙尘的琉璃。

      掌心下的脉搏快得惊人,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瓷器,眼泪在灰色眼眸里迟迟不肯落下。

      “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参加各种各样的面试,哪里招人我就去哪里,可没有一家愿意用我……没有一家……”

      终于,他把自尊狠狠甩在地上,任由方玉踩个稀巴烂。

      “方玉,我也是个男人,难道不知道扛起自己的责任吗?可你看我,离开按摩店,真的就是个废物!”

      “我在那家按摩店干了五年,从一开始的学徒做到老师,你知道我一路受过多少排挤吗?可因为你的一句不喜欢,我立刻辞掉,我还应该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

      终于,那颗积攒了许久的眼泪无声落下,可方玉好似全然不在意,反问道,“听你这话,倒是我的错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摸索着去碰她耳后的翡翠坠子,那是他之前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生日礼物,"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找到别的工作。"

      方玉猛地甩开他的手。

      翡翠撞在消防栓上裂成两半,清脆的响声里混着他压抑的抽气声。

      “那就等你找到工作再说吧,我最近比较忙,不回去了。”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他小腿,听见身后盲杖急促敲击地面的声响,像困兽在撞笼。

      高跟鞋声渐远时,他听到胸腔里有什么裂开的声音。

      ***

      会所顶层的落地窗映着霓虹河流,方玉斜倚在贵妃榻吸烟。

      什么对肺不好,她连心都没有,还在乎肺?

      "我哥找来了。"林清杨走近,把手机照片伸到方玉眼前,拉长的手臂露出蜿蜒的疤痕。

      烟灰簌簌落在他脚边。

      玻璃幕墙外开始下雨,方玉环上林清杨的脖颈,就着这个姿势咬住他喉结,感觉到对方瞬间僵硬的肌肉。

      “所以呢?你想让我出去见他?”

      两人交叠的身影中,林清杨听到内心大喊的咆哮,他不要!

      他想要她永远像现在这样,眼里只有他。

      雨水冲刷着落地窗,林清杨听到茶几上的手机每隔五分钟震动一次,他知道那是谁打来的。

      “外面在下雨,他没带伞……”

      话音未落就被拽着领带按在镜面墙上。方玉的睫毛扫过他鼻尖,冷笑时虎牙闪着寒光,"你们兄弟俩,都喜欢口是心非。"

      她起身慢条斯理地理好衣襟,林清风的来电显示还在手机屏上跳动。

      林清杨的心脏,也随着手机铃声剧烈跳动,他看到方玉拿过手机,好整以暇地按下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林清风清冷的嗓音混着雨声:"方玉,有一家电台同意试岗。"

      方玉对着话筒轻笑:"是慈善电台吗?"

      林清风带着诧异的声音在雨里格外清晰,"你非要这么说吗?"

      方玉转头看林清杨,突然抓住他的手,林清杨愣了一秒,方玉便一眼看穿他的矛盾之色。

      她带着玩味对他笑道,“你此时的表情真可爱。”

      电话一端传来林清风急.促的呼.吸,“方玉,你在和谁说话?”

      “一个新人。”方玉欣赏着林清杨脸上瞬息万变的情绪,“上来吧,我让人去接你。”

      通话切断的忙音里,方玉的指甲在林清杨手侧划出血痕。

      电梯门开合的瞬间,她听见身侧刻意压低的喘.息,走廊尽头传来林清风的盲杖点地声。

      “别紧张,他又看不到你。”方玉捏住他修长的手指把玩。

      林清风浑身湿透地站在感应灯下,睫毛挂着水珠,手里紧紧攥着个牛皮纸袋。

      雨水顺着盲杖在地面汇成细流,他摸索着门框的姿势像溺水者寻找浮木。

      "方玉。"他献宝似的递上纸袋,受潮的简历从裂口处探出一角,"东街新开的电台愿意试用。"

      方玉没有理会,而是扯开林清杨衬衫纽扣,指尖按在他胸.口,又低头咬住凸,
      腕间檀木手串硌得他胸口生疼,方玉尝到紧张的汗水。

      林清杨颤抖着捂住嘴,怕发出的声音穿透雨幕。

      “清风。”方玉突然问道,“你有多久,没见到清杨了?”

      林清风空洞的眼睛望向声源,嘴角慢慢扬起破碎的笑:"他最近经常回家。"

      方玉带着恶趣味的看向林清杨,突然发力将他推倒在贵妃榻,断裂的檀木珠子滚进地毯缝隙。

      “什么声音?”林清风敏锐地问。

      “没什么,手串断了。”说完,她咬着林清杨耳垂轻笑,故意说道:"清杨最近回家这么勤啊?怪不得我在会所不常见他。"

      方玉掌心贴着他腰线下滑时,听到林清风淡淡回道,“清杨从小就很懂事,虽然我是哥哥,但其实他照顾我更多。”

      “这样啊!”方玉拉长尾音,在林清杨耳边呼气,“果然是个好弟弟。”

      林清杨浑身一僵硬,他知道,方玉在一点点试探他的底线,看他为了留在自己身边,能有多卑.贱。

      就像现在,当着哥哥的面,毫不顾忌的亲吻他,看他一步步沦陷……

      他甚至觉得,哥哥此刻能看到他。

      林清杨死死咬住嘴唇,道德与快.意之间的权衡,让他内心受尽折磨。

      许是玩够了,方玉才放开他,走到林清风面前蹲下,“电台是个好工作,很期待在广播里听到你的声音。”

      林清风跪坐在玄关处摸索她的脸,方玉感受到他指尖触到满手潮湿,不知是雨是泪。

      “那你……今天回来吗?”

      林清杨咬紧下唇,远远看着渐渐和自己一样,越来越卑微,越来越离不开方玉的哥哥。

      方玉突然觉得烦闷,甩开他起身时踢翻了纸袋,数十份被拒简历雪花般散落。

      “不回去,最近有件事要尽快解决。”

      她指的是舒氏集团,不能再拖了。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他腕间新添的抓痕。

      方玉这才发现他左手始终护在腰间,掀开衣摆是道狰狞的擦伤——那天方玉将他推搡到消防栓撞上的。

      暴雨冲刷着玻璃窗,林清风指尖在试岗合同中反复摩挲,终究是没有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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