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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   傅太后根本不相信她听到的每一个字,明明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她都怀疑自己耳背了。

      她向床走近两步,端详了洛菀夕一阵,又转过脸用不可思议又有些好笑的表情看向梁浅,“你说她是谁?洛菀夕?洛逐风家的那个丫头?”

      梁浅阖了阖眼算是默认。

      傅太后觉得这真是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荒唐的事了,她竖起一根手指,指向洛菀夕,用匪夷的眼神看向梁浅继续道:“她不是死了吗?你舅舅说她还拿刀捅你……”顿了顿,见梁浅一副笃定的神色,她似乎也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只是看向梁浅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糊涂蛋,语气也变的痛心疾首了起来,“皇帝!她拿刀捅了你,你还让她躺在这?就算她没死,你也该把她拖出去凌迟处死,这个女人她就不该活在世上!”说着,她就像疯了般冲到洛菀夕身边,想要将她从床上拖下来。

      梁浅却出手挡住了她。“母后,如今她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事了。”

      傅太后瞪大眼睛看向梁浅,“她不记得了,难道你也忘了?”

      梁浅展着双臂转头看了洛菀夕一眼,又回头对傅太后说:“儿臣没忘。”

      傅太后目光狠狠地看向他继续问:“那你不恨她?”

      梁浅勾了勾唇,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恨过!”

      傅太后紧蹙着眉头不解道:“那现在呢?你又鬼迷了心窍不恨她了?你就不怕她又回来向你索命吗?”

      梁浅不答。

      傅太后锤着他的心口,哭嚷着问他,“为什么呀?你告诉哀家到底是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坏女人啊……你……”

      傅太后话未说完,就被梁浅出口打断了,“母后!”他唤了她一声,没有更多的话说,只转头叫来卓九,吩咐道,“送太后回去休息吧。”

      傅太后哪里肯走,始终哭闹个不停,梁浅却一直面色平静的看着她,半晌,缓缓开口:“母后养育儿臣这么多年,可觉得儿臣是个蠢子?”

      傅太后双眸红红的看向他,摇摇头说:“皇帝从小聪慧过人。”

      梁浅笑笑说,“既然母后觉得儿臣不蠢,何不让儿臣自己来处理我与洛菀夕的夫妻之事?”

      “夫妻之事?”傅太后冷嗤道,“这怎么能算是你们的夫妻之事?你乃一国之君,娶妻生子都是国之大事。”她说着紧咬住牙关,神色激动道,“皇帝!母后是怕你被人迷惑啊!”

      梁浅看了一眼洛菀夕,向着傅太后神色从容道:“母后放心,儿臣少年时或许还会被人迷惑。”他说话时,目光就定在洛菀夕的脸上,神色浅淡的继续道:“如今却是清醒的很。母后无需替儿臣担心。”

      清醒?
      傅太后看着梁浅将一个捅过他的女人放在身边就气的牙痒。
      真正清醒的人怎会这般不辨是非?
      她恨不得现在就将洛菀夕的肉一片一片咬下来扔出去喂狗,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刀子。可当她将带着刀子的目光投向洛菀夕时却发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同样锐利!

      这个丫头难道还想将她扔出去喂狗?
      怎么不想?
      她傅太后恨洛菀夕差点要了她儿子的命,那洛菀夕就不恨她差点要了她女儿的命吗?
      一报还一报,虽然洛菀夕当初捅梁浅那一刀并不是想借此向她报复,但这个仇她可没忘!

      都说婆媳是冤家,这二人可不止是冤家,傅太后手上欠洛菀夕的也不止今安那一条命,父亲被陷害,洛家被抄家,她和梁浅之间的误会……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和傅氏脱得了干系?

      也是洛菀夕这会拿不出证据,否则她可不会由着傅氏在自己面前如此这般肆意的狂吠。

      看着洛菀夕看向自己的眼神,傅太后眼神晃了晃,心忽然就虚了。
      不是说这丫头失忆了吗?
      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何像是带着血海深仇?
      傅太后原本还想留下来再劝劝儿子,可看见洛菀夕这眼神,又莫名的感到有些心慌。
      再想到那日在佛堂洛菀夕顶撞她的那些话,傅太后断定这丫头就算失忆了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她心里清楚,这洛菀夕留是一定留不得的,可看着梁浅那一副誓要护她的样子,硬劝也劝不动了,便索性识趣的退一步。只是最后她还不忘拿出太后的威仪对梁浅提醒道:“皇帝执意要留这个妖女,哀家也劝不住,可哀家还是要提醒你,如今你可是一国之君了,说话行事可不能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否则朝堂上的大臣不依,天下的百姓不依,日后到了地下,大乾的列祖列宗亦不会依你!自古红颜都是祸水,哀家可不愿看着我一手养大的皇帝,将来被史官们在史书上写成一个被女色所迷惑的昏君!”

      叹了口气,她又道:“哀家言尽于此,还望皇帝好自为之!倘若因为这个女人日后生出什么祸事,还望皇帝你也莫要后悔。”说完,她便挥袖愤愤离去了。

      吵闹嘎然止住,一室寂静,寝殿内,只余下梁浅和洛菀夕两个人。

      洛菀夕深呼了一口气,别过头去,原本刚醒来她头就有些疼,如今被傅氏这么一闹,只觉整个天灵盖都要被她闹冒烟了。

      梁浅见她面色痛苦,忙将脸凑到她面前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叫太医来?”

      洛菀夕闭着眼睛,紧锁着眉头摇头。

      梁浅见她锁眉,也习惯性的跟着蹙起了眉头,转头张口唤来了卓九,“去请太医来!”

      洛菀夕却一把拉住了他。他微微一怔,低头看向她攥着自己衣袍的手,那只手太纤瘦了,瘦的连青筋都冒了起来,他眉头蹙的愈发紧了,声音低低的问她,“真的不让太医来吗?”

      洛菀夕面容苍白的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望着他摇头。

      他眸中涌起黯然心疼,终是依了她,他抬手禀退了卓九,自己则坐回她身旁,垂眼望着她轻声地说,“那就我在这,陪你待会。”

      洛菀夕没赶他走,只是将眼闭上忍着疼一言不发,一直到头没那么疼了才缓缓睁开了眼,梁浅穿着一身墨色常服一直侧坐在床边,他低着头,目光始终停在洛菀夕的脸上,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只是浓稠如墨的眼眸里,似有千般情绪在流转。

      他知道她想静会,所以纵使此刻有千言万语,也没有急于宣之于口。

      烛火微微颤动,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在梁浅俊朗绝尘的脸上,洛菀夕也一直躺着静静仰望着他。

      几年过去,他的样貌和初识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细看之下,却又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呢?

      这是洛菀夕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的打量梁浅。这种感觉和她失忆时看梁浅完全不同。
      那时她看着他就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惊艳她的也不过是一副英俊挺拔、隽秀不凡的皮囊。
      可如今看他,她会情不自禁去和记忆里的少年王爷相比较。

      那时的他是少年的将军,傲气的王,眼中会闪着熠熠的光,脸上会挂着恣意的笑,在青狼时,他会扬着马鞭远远的唤她“阿鹜”,然后将马骑到她面前,弯腰将她从地上捞起,拥着她在戈壁上驰骋。累了他会给她铺一地草垛,让她坐在上面休息,饿了就从怀中掏出焐的热热的红薯,笑着替她剥开……
      他看向她的眼眸永远炽热又有神采,对她笑时笑容永远是从心里笑出来的,而如今……
      他看向她的眼神仍旧是温柔多情的,只是……多了几分陌生感。

      少年夫妻,经年再见,就算情深未浅,也终是生疏了。
      可即便是生疏,对洛菀夕而言,这种重逢也算得上是十分体面了。

      其实,躺在那的三年里,她曾无数次地想过再见到这个人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会被他以刀刃相对?
      或是被他痛恨、侮辱甚至是杀掉!
      她想过许多次相见的情景,却一次也不敢想,他会像眼前这般心平气和的坐在她身边,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毕竟从他经历的那些事来看,她也属实算得上是一个薄情寡性的女人。

      寝殿里太安静了,安静到洛菀夕都感觉心有些慌了。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跟他说她都想起来了?
      还是跟他解释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有苦衷的?
      因为在梦里她就曾无数次的梦到,自己跪在梁浅面前向他解释,解释自己的不得已,解释自己的苦衷……

      可……
      有必要吗?
      那些说辞讲出来,难道不会像在为自己开脱?

      其实很多事,洛菀夕都不敢说自己无辜。
      在她答应为替赵硕做事的那一刻,她其实就有了选择。
      在救今安与向梁浅坦白之间,她选择了救今安。
      在厮守终生和助他高飞之间,她选择了潇洒离场。
      ……

      尽管她很多事都有她的道理,她的苦衷,甚至有些事她之所以会做,都是所谓的为了梁浅好,可每一次选择,她牺牲的那个人其实都是梁浅。

      所有对梁浅的伤害都是她亲手达成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告诫自己,既然选择了当恶人,就不要想着有朝一日还要为自己洗白。

      她用舍弃梁浅,换来了她想得到的,她的初衷达成了,就不能再舔着脸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跟梁浅说,“我做的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然后等着他后悔,懊恼,再回过头来补偿她,最后迎个大团圆结局!这不荒唐吗?

      想到这,她不敢再正视梁浅,而是将头转向了一旁,也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眼眶竟渐渐湿润了起来……
      她咬牙努力想把泪水都忍回去,可泪水却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
      她在心里一遍遍责怪自己。
      洛菀夕,你哭什么啊?
      你怎么有脸哭啊?
      是还妄想跟他破镜重圆?
      就算他愿意,难道你不臊?
      总不至于还想继续装傻吧!
      洛菀夕,你争争气。
      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她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可眼泪就像收不住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一直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的梁浅,神色露出慌张,他不知她为何要哭,本打算起身安抚,可想到她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身子一顿,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向着洛菀夕不太确信地缓缓开口:“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空气一瞬凝住。

      洛菀夕用一双盈满泪的眼眸,怔怔的看着他半晌不语,“你怎么会……”她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怎么就看出来了?

      梁浅默默无言,片刻后,他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的弓起身一面替她掖好被子,一面轻声开口:“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他将被子扯到她胸口,目光落在她的眼眸里,与她对视着低声道:“我一直记得……你从前看我的眼神,刚才你看向我的眼神,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洛菀夕明白了过来,但眸中还是充满了惊讶,她将头转到一边,用手擦了把眼泪,又回头看着梁浅点了点头道:“没错,我都想起来了。”

      这回轮到梁浅面露惊色,“那你……”他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顿了顿,声音忽然有些失了底气,“现在能不能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了?”

      真相,他还是想知道真相。
      这是他心里的结,是只有她才能解开的结。

      其实梁浅也已经尽力克制了,在洛菀夕昏迷的这段时间,他都已经说服了自己,不管当年真相如何,他信她并非对他都是虚情假意,他可以不再执着于当年的真相,只要她能醒来,他可以一切都不计较。
      可她真的醒来了,还说她把一切都记起来了。
      他忽然就不想当糊涂蛋了!
      他不止想听她说出真相,还想她说出来的真相,是他想听的。

      然而洛菀夕只用一句话,就把他所有妄念都打破了,她居然问他,“你敢听吗?”

      敢听吗?
      一个“敢”字就如同一把利剑插进了梁浅的胸口,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怔怔地俯视着她,身子缓缓后退着与她拉开距离,半晌,重新坐回床角,叹息着看了一眼窗外,“所以……”他苦涩地牵了牵嘴角,回过头目光久久地凝望着洛菀夕,声音艰涩暗哑的都有些失了本音,“当初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

      洛菀夕看着他嘴角的那抹惨笑,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颤声说:“没有想杀,但我……的确答应了赵硕要你的命。”

      梁浅眸光大骇,他垂下眼眸,紧攥着拳头,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可他还在努力的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正常,“是他逼你的?”

      “不算逼。”

      “那你……”梁浅的声音有些不稳,抬头看向洛菀夕的双眸,红的能迸出血来,“有苦衷吗?”

      洛菀夕的唇有些哆嗦,她咬着唇将自己稳住,摇了摇头,“算不得苦衷,就是场交易。”

      “交易?”梁浅头向后仰,整个人靠着身后的床板,深深的呼吸,想要将胸口那股汹涌的酸楚给压下去,然而他只阖了阖眼,就感觉头一阵阵的发沉。他死咬住牙关,睁开眼一字一句地继续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需得你用我的命去换?”

      “一个人。”

      “什么人?”

      洛菀夕看着他痛苦的面容,心中不忍,张了张口,本打算直接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女儿,可想到傅太后刚刚出现的那一幕,她又犹豫了,她要怎么让梁浅相信,他们有一个女儿,企图杀害他们女儿的元凶就是他那位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生身母亲,凭她的一张嘴吗?还是那套根本没有科学依据的滴血认亲?就算可以滴血认亲,可她现在连今安在哪都不知道。

      她没有自信自己说的话能让梁浅信服。

      可如果不告诉他,洛菀夕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快碎掉的梁浅,她怕了,怕他会撑不住。

      最后,她决定赌一把,她抿着唇默了半晌,想着如何用最简单的语言,将整件事说的清清楚楚又具说服力。可梁浅却已经等不及了,他再次扑到洛菀夕的面前,像野兽般双目狰的通红俯视着她,“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是什么了不得的人,需得你用我的命去做换?”

      洛菀夕直视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向他问道:“你可还记得我们有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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