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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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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允叠话毕,众人越发不解,只呆呆地望着她。
她柔柔一笑。
“大家可安心,凉水绿豆是有毒,只不过是微毒,况且你们手中的无毒,八娘子怎可能将害人的东西拿给各位呢。”
大家一听,一个个都放松地呼了呼气,尤其是六六,她吃的最多。
藺允叠又向神色庄严的康阿婆望去:
“康阿婆说的没错,府中无人敢做伤人性命之事,因此这毒,不是故意的人为。”
底下人开始窃窃私语:
“不是人为?那是……”
她拿起案上的书,眼神在众人之间打转。
“这就要扯到我手中的薄账了。”
康阿婆不知藺允叠安的什么心,率先出手接过薄账,平心静气道:
“老奴看看。”
半晌过去了,众人一脸焦急,阿苏也忍不住伸出头望去,藺允叠问道:
“怎样,可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康阿婆一页一页地翻动,眉头越来越紧,她小妮子,到底意欲何为?
这薄账没问题啊,难不成是在诈人?
她压下那些疑惑稳住心神回道:
“八娘子,老奴觉得没什么不妥。”
藺允叠点点头:
“康阿婆说有理,但凭着薄账是看不出来什么,这其中的错,要细细去究。”
“前几日,府中以十钱一斤的价格购买了二十斤绿豆,按说刚买的绿豆最是新鲜,近日我便要了些熬了喝,可一入口就觉着不对劲,那味道,像是陈年的绿豆。”
康阿婆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她暗暗眯了眯眼,小妮子倒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
不过是给了她一点苦头吃,这就受不了要找麻烦了?
哼,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娃,气性高可不是什么好事,锋芒太露只能平招祸患。
“八娘子这话不会是想说后厨贪墨,用白花花的银子买了劣质的绿豆吧?可八娘子未免太信口开河,前一日,府中的午食有一样名为绿豆莲子粥,要是那绿豆真是陈年的,全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不可能尝不出来。”
康阿婆的话一出,众人皆仔细回想前日的午食,好像是有那么一道菜,也确实没有什么异味。
只有六六轻微地皱皱眉。
康阿婆轻睨着藺允叠又言:
“更何况,阿郎最近也食过那道菜,我们这些个人尝不出来也罢了,难道阿郎也尝不出来?”
“对呀,阿郎也吃过……”
藺允叠轻笑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这府邸冠的裴姓,难道真有那么蠢的腌臜货会敢将有毒的饭菜直接端在阿郎的面前?”
众人息声。
藺允叠正色道:
“做此事之人目的是贪利,而非害人,所以他又怎可能将全部绿豆都换成陈年的,但要是夹杂些许呢?大多数是新鲜之物,只有小部分才是有害绿豆,这样一来,他既能得利又不会被人发觉。”
一直一声不吭的春酒这时突然开口:
“这倒是有可能,要是做饭时只混杂一点,又以辅料盖之,那味道恐怕不易察觉,六六,你说呢?”
六六是个爱吃的,对事物的敏感异于常人,这一点,在场的人大都知道,不等六六开口就有人抢先道:
“是了,怪不得六六前日吃了那粥几口就不吃了,说什么不好吃,以往她都是吃得最勤的哪会挑啊,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六六摸摸脑袋,红了红脸,当众被人说吃得多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她确实察觉到不对劲,于是跟着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春酒又趁热打铁:
“这次只是少量,下次就不一定了,大家虽为奴为婢却也是活生生的人,若不将背后之人揪出恐日后莫名死了都不知道!”
满堂的人皆哗然,一个个白了脸色。
藺允叠不经意看向面色有些难看的康阿婆。
她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这几日她的饭菜虽表面看得过去,但吃起来都是入不了口的。
她这番作为不过是想给自己些警示,这偌大的裴府不是坐上了高位就行的,没有根基没有实权,就不要看不清时事,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阿苏被这群人吵得伤口又疼了起来,对藺允叠大声地喊:
“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什么陈年绿豆全是你一人自导自演,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藺允叠没回答,而是扫向案上的凉水绿豆。
“阿苏为何不喝?大家都喝过……”
这句极有暗示性的话使得众人的眼神瞬间变了变。
她不喝,是否因为早已知晓其中有毒还是说这事原本就是她做的?
“你血……”
阿苏像是被点了火药一般气冲冲就要上前理论被康阿婆拦下,眼神尖厉地剜着她。
此事阿苏着实不知情,因为康阿婆从来不会将这种事告诉她。
康阿婆稳住人后抬抬眼认认真真审视眼前还未及笄的小娘子。
“八娘子既如此笃定这绿豆有问题,为何不去找二管事,这后厨之事皆由他统管,也不去找负责采买之人,反而揪着在场的大家伙儿不放?”
“在场的不过是些胆子小的婢女而已,无权无势,如何能干那种大买卖?”
众人听这话连忙点点头,她们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敢贪后厨的墨、贪采买的钱。
藺允叠直视她,那双杏眼虽圆却也蕴含着强大力量:
“康阿婆觉得单凭一个采买之人就能完成这么大笔的贪墨吗?这种掉脑袋的事,他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即使有这胆子又如何避过府中众人单独与卖家联系,联系过后凭他卑微的身份如何说服的卖家,再如何能瞒后厨各种师傅的探查,这桩桩件件难道只凭一人就可以完成吗?”
“听康阿婆方才提到二管事,莫非是怀疑他?”
康阿婆瞪大眼,她可不想开罪他:“我岂……”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藺允叠打断了:
“也对,照您的说法,二管事统管后厨,一应事务他都能参与,确实有嫌疑,但康阿婆不必忧心,二管事衷心耿耿,断不会做出此事,我已派人抓到了整个链子中的其中一人。”
“大家好好看着,将人带上来!”
藺允叠像连珠炮一样口若悬河,康阿婆来不及插话就被定了个质疑之罪,她正打算解释目光就猛地被来人吸引住了。
鱼儿带着囚着一小厮的两个壮汉入堂。
“八娘子,这是后厨负责采买的张丈人的跟班小四。”
康阿婆一看那张熟悉的脸,他怎么被抓了?
那人被踢了膝跪在大堂,他本是满脸不愿,但眼神一转看到康阿婆就咽了咽口水,乖乖埋了头。
藺允叠不着痕迹地将两人瞟了瞟,对着鱼儿道:
“鱼儿,将情况跟大家说说吧。”
“八娘子,我听您的吩咐提前几天就在后厨仓库蹲点,看看是否有人心怀不轨,功夫不负有心人,五日前,正是府中进货的日子,这小四鬼鬼祟祟将专门卖蔬果的李记掌柜引到一处无人之地,两人待了有小半时辰才离去,言行间隐秘又鬼祟,婢子当即抓获了人,还未开始拷问那掌柜便招了。 ”
藺允叠暗自笑笑,这事恐怕还得归功于裴阉党,就他的名声,谁敢不招啊?
康阿婆眉眼拧了拧。
“如此说来,该是这小厮自个儿生了贪念,自私将那绿豆换成了便宜的陈年货,既已查清真相,八娘子为何不直接将他绳之以法,反而拖到今日?”
藺允叠含笑看着她。
“自然是另有隐情。”
康阿婆咬咬腮,昂起头镇定地问:
“八娘子请说。”
藺允叠环顾四周,眼神在每个人身上流转。
“若在场之人有要招的,现在尽可道来,我能从轻处理,你们或许只是无意识帮了他的忙,不知晓此人心思能狠毒至此,竟在饭菜里混着有毒之物,幸亏发现的早,否则真要出了什么事,吃亏的也是大家。”
话点到这里,有的婢子终于站不住脚,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招了,况且,这小厮是真的毒。
“八娘子,婢子招,是小四,是他叫我将李记掌柜悄悄引到无人之处,然后在暗处替他放哨,婢子不知他的目的,只当有钱拿,声音才一时鬼迷心窍,求八娘子开恩!”
“八娘子,我也招……”
“我也招……”
康阿婆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那些人。
不就是些陈年绿豆吗?吃不死人的!
况且只掺杂了小部分又只吃了一顿,会有什么事,一个个像是要丧命一般!
她的眼神毒辣,盯着那张出挑的面孔良久,而后再将目光移到跪在地上的人。
她狠毒的神态倒是消了许多,多了几分安定。
无妨,只要这个弃子不乱说话就无事。
她望向跪着的人,那人也感受到了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目光,他弓弓背表示顺从。
藺允叠的视线也落他身上:
“小四,你可要招,除了这些人,还有什么人在背后助你,这些个无权的婢子最多也只能帮你放放风,你生出这种心思,背后之人定不简单。”
“无人,此事皆我一人所为。”
她不打算多费口舌。
“你不招就算了,拉下去。”
众人还未有反应小四就被拖下去了,她们不解地朝那稚嫩面孔的人望去,只见她抿了一口凉水绿豆,慢悠悠地为她们解惑:
“不着急,就在昨日,我还抓住个人。”
藺允叠看向康阿婆,一字一句地道:
“他是楼娘子手下的人。”
康阿婆从容地眨眨眼。
“他是负责韫园花草栽种之人。”
康阿婆双手呈握拳状,眼皮跳了跳。
“他在府中有亲戚。”
康阿婆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手心里全是指甲印。
“他是……”
“够了!”
康阿婆突然的一句呵斥惊得众人跳了跳脚。
她自知反应太大,立即敛了难看的神色,正准备找补时那小妮子开了口:
“想来康阿婆也是觉得此人太过放肆,竟干出这种勾结之事,这人既是楼娘子手下的人,您又是楼娘子的左膀右臂,不如由您带回去好好惩处,教他规矩?”
康阿婆眸子放光,但只一息,她又恢复正常,知道这局怕是专门为自己而设的,她的目的何在?
“多谢八娘子,康阿婆管教不力,合该如此。”
藺允叠看低眉敛目的人无声地弯弯嘴角,随后点了一人。
“春酒,我瞧你是个性子好的,跟着康阿婆回去好好打打下手。”
康阿婆朝春酒望去,原来是为她。
她闭了闭眼,呼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眸中一片清明。
“走吧。”
春酒朝藺允叠深深望了眼随后低头跟在身后。
*
上午的事已经散了许久,藺允叠收到了一枚簪子,说是祖传的,簪身上刻着九字。
她将此物放在官皮箱里,与紫檀核桃挨在一处。
重要之物可不能丢了。
希望这簪子能发挥其最大的用处。
“八娘子,该用膳了。”
一道葫芦鸡,一道通花软牛肠,一道紫皮茄子。
都是新鲜至极的食物。
藺允叠夹着都吃了点。
味道纯正,不像前几日只有卖相。
又到时辰了,藺允叠收拾了一下便朝外走。
她摘了纱布,想必今日就要开始做正事了吧。
不过磨墨而已,她不慌。
她经过裴府的假山假石、绿草粉花,正要拐角入甯园就被一道的声音吼住。
“站住!”
藺允叠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
阿苏?
“八娘子,你别以为买了个人情给我阿娘我就会放过你,我身上至今未消的伤疤时时刻刻提醒我,我们,是死对头!”
藺允叠停住听她说了半天的话,结果还是那点仇怨的事。
“哦。”
她说完便径直朝前走去,完全无视像只老鼠一般把牙咬得咯咯响的阿苏。
阿苏恼得拦住了她。
“哦是什么意思,你别太欺人太甚!以为我真不能把你如何吗?”
被拦住的人很没耐心,马上要迟到了,于是干脆盯着面前跳脚的人认真问她:
“你能如何?”
阿苏突然被盯着问还未反应过来,又是那个眼神,令人发怵的眼神。
“我……,我……”
她连忙移开视线,望了望面前人圆润无攻击性的身子,这才感觉有了底气,又移回目光。
“我能做的事多了,比如像二管事一般陷害你,比如让你不小心得罪阿郎,再比如,雇些人将你神不知鬼不觉……”
她的视线停留在藺允叠脖颈上。
藺允叠突觉这人简直愚昧得好笑:
“说你笨你非要觉得自己蠢,就你那个晃一晃全是水的脑袋怎么使那些阴谋手段,怕是最后引火烧身把自己烧得面目全非才是。”
“你!你!……”
阿苏气得要冒烟了。
藺允叠冷着脸:“还有,不要拦我的路。”
阿苏被她的冷脸震得莫名一抖,按说那张脸就是生气嘟着嘴都软糯,但她就是感到了一股威慑力。
她眼神又恢复阴邪,死死盯着藺允叠的身影,见她突然脚步一转,竟往府中最不能踏入的地方去了。
她大吃一惊。
默默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