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Heart of Sto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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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不完全是都市背景，应该算一个闹鬼的奇幻小番外，还是BE结局。】
【如果不喜欢这种设定，看到这一行就可以果断退出了。】
【退出了吗？】
【还没有？】
【那我开始咯】
——
船夫第N+1遍解释，任何人死了都得搭他的船回冥界，乔岚还是坚持不上船。
每次遇到这种固执鬼，他都无比后悔。
当年就该听家里的，考个熬忘情药水的编制。
哪至于像现在。
船夫看了眼手表，已经很不耐烦，“能不能先上船？我带你过河去见你的死家人，这个事情就算结束了行不行？”
“快点吧，今天要接的鬼很多的，kpi完不成就很棘手嘛。”
乔岚：“壮士，少安毋躁。”
她难以接受。
上一秒还在做化疗，下一秒，医院门口就突然多出码头和孤船。
虽然船夫已经带她看过自己的尸体，还是很难相信她已经死了。
“可是我还没看我女儿芭蕾演出。”
“没事，人都是要死的。”
“不是，我是说，等她死了我也会带她来见你呀，”船夫用上尽量温柔的口气，敞开布口袋抖了抖，“现在把船票给我，就在你的鬼魂大礼包里，麻烦伸手掏一下。”
乔岚手里突然一沉。
黑色帆布袋出现在她手腕上，摸到底部，果然找到两枚金币。
船夫：“对，这就是船票，给我吧。”
即将交出的最后一秒，乔岚把金币握回手心。
鲁莽不是她的风格。
“坐上船还能回来吗？”
“不回来了，单程票。”
“回来也没用，没有活人能看见你。除非有人点三根蜡烛降神召唤你，但是现在的人电脑玩多了，根本就不信这些，所以总而言之，我这边建议还是上船，当孤魂野鬼可以说相当凄惨。”
船夫从西装里掏出厚厚的名册，翻开给她看，“而且你看我的名单上，你父母，还有你弟弟都签过字，跟我走就能再见到他们。”
“我能不能看完我女儿跳舞再坐船？” 乔岚央求，“很快的，演出就是今天下午，十分钟就好。”
“你这人执念太深了，以后容易变成厉鬼，披头散发吃小孩那种。”
乔岚心里一紧。
看过恐怖片，那种鬼确实有点丑。
帆布袋里正好有《新亡者说明手册》，抽出来，手指顺着目录检索关于厉鬼的条目。
“哪写了？”
船夫：“我瞎扯的。”
“而且这书不是这么用的。”
他把手放在扉页，用清晰的声音道：“嘿，说明手册，帮我搜索‘孤魂’。”
书自动向后翻了几页。
停在【关于未经引渡的孤魂注释】。
“未经引渡的孤魂会被困在水源附近，无法使用托梦权限，无法接收任何祭品。”
乔岚敏锐发觉一行极小的字：【终极死亡，又称鬼魂的死亡——被沙虫吞噬】
“沙虫是什么？”
“首先你要知道，”
船夫解开西装最上的扣子，活动活动手腕，“鬼魂守则第一条，严禁触碰或攻击活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乔岚看到取药时曾打过照面的女人。
如今变成浑身是血的女鬼，提着透明长刀冲出医院，紧追在她的渣男丈夫身后。
男人被按在地上即将手起刀落。
码头也霎时卷起狂风，目之所及处被黄沙覆盖。
船夫平展的西服领口膨胀、发皱。
他的身体似乎被不断拉长。
再拉长。
乔岚觉得他的头也在变细，直到领口处钻出无数条狰狞狂舞的彩色长蛇。
船夫就是沙虫。
沙虫成群掉落在沙堆里，眨眼游到女鬼面前。
三排毒牙咬合。
惨叫，血雾漫天。
断肢滚到脚下，乔岚没来得及逃，沙漠和血渍已然消失殆尽，孤舟平静地泊在码头水面上。
船夫整理好扣子，“走吧。”
她捂着心口，不由分说把手重新塞进帆布袋找金币。
一个小小的影子跌跌撞撞穿过她，伏在医院花坛边大哭。
她愣了下。
视线忍不住绕开船夫，“那是我女儿。”
“汤汤？” 乔岚走过去。
看乔淇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人蹲在那发抖。
如果没有刚才沙虫吃人的一幕，她肯定已经把女儿抱进怀里了。
“崽崽，不要哭呀。下午不是准备了节目，去跳舞吧，妈妈一定去看。”
船夫：“你没那么多时间了。”
“不坐船会怎么样？”
她看着乔淇岸的背影，喃喃问。
走还是不走，这是一个得考虑的问题；
默然忍受引渡以后只有清明中元才能来看汤汤，或是挺身反抗变成孤魂没有祭品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
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
乔岚回头。
船夫和码头不见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
这世界恶意太大，她实在没办法把汤汤一个人留在这。
本就不该这么早离开。
「当烈焰燃尽
当狂风过境
当水流枯竭，你会发现磐石依旧
我心匪石」
很快乔岚发现，执念是乔淇岸，魂魄就会跟去她附近的水源。
乔淇岸在风雪里带乔岚去了她自己的墓碑。
雪夜的公墓寂静无声，小姑娘蜷缩成一团，在白烛微弱的光里颤抖。快冻僵的手指把身上唯一一块巧克力掰开，放在墓碑上。
乔岚伸手去接，巧克力从她手心穿过去。
掉进雪堆。
没有被引渡的鬼。
凡是进贡给她的东西，她都碰不到。
她叹了口气，看着血渍逐渐凝固在乔淇岸脏兮兮的睡衣上。
就知道她死了，林昭然这个大牲口不会善待她的孩子。
变成鬼后听觉反而更加敏锐，乔岚在有人走进公墓的瞬间，就意识到是谁。
她兴奋踩上自己的墓碑，用力挥手，“霜！霜啊，小霜！汤汤在这！”
秦霜不仅听不见。
还超自信地朝反方向越走越远。
“不是那边！” 乔岚气得想闹鬼，“你连老娘死哪了都不记得！”
她跟过去。
一气之下踹了脚不知道哪个鬼的香炉，香炉飞起一截，重重砸在秦霜身后不远处。
未燃尽的香灰在雪地嘶嘶作响。
秦霜回头去寻找声音来源，顺着飘向夜空的细小火星，她终于看到蜷缩在雪地里的小女孩。
乔岚再睁眼，山茶花爬满河堤围墙。
她先是一愣，接着拍手大笑。
是棠元江。
汤汤在棠元了！
正是日落时分，层叠的雪白花瓣怒放成耀眼温暖的金色。
这个开满山茶花的堤坝，是她还没为了林昭然和父母断绝关系的时候，全家人每周野餐的固定地点。
也是她和秦霜带各自男朋友来约会的地方。
秦霜带她的警校小卷毛。
她带——
「你来到我面前，
我知道风暴也将到来
你捧我上巅峰，或推我下地狱」
算了，大喜的日子，不说也罢。
好在，她想见的人没有让她等很久。
其实乔岚至今也没太搞懂，秦霜二婚的眼光是怎么从冷白皮帅警察，变成了做甜品的胖子。
虽然慢慢看出林昭然俊朗的皮囊下面，早就腐烂生疮，藏的全是算计。
连对她的好，都是落水恶鬼抓住岸边路人。
如果不能拼死向上爬，就把她也拉下水。
但林昭然也做过唯一一件好事。
他送给她一个可爱的女儿，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心肝宝贝。
男人不都一样烂。
乔岚倒要看看，连漂亮这个优点都没有的胖子能有多好。
她飘过去。
一群孩子在江边滑轮滑。
乔淇岸是里面个子最小的孩子，但是滑得最快。
她面向太阳张开手臂，像挥动翅膀，顺着堤坝斜坡全速俯冲。
那胖子在后面追，跑起来台阶咚咚咚响。
在乔淇岸摔进绿化带前，他抱住小姑娘，把她高高举过头顶，“汤汤飞喽！”
“再飞一次！”乔淇岸指着太阳。
男人擦掉汗点头，乐得像个两百多斤的傻子。
好吧，这胖子。
她是说，荀彻。
人确实不错。
甚至有时候对汤汤好得乔岚都觉得过分。
只要出现在公园，不是抱着就是骑在他脖子上，跟自己没腿一样。
这孩子在初杨从没笑得这么开心过。
以前家里冷冷清清，现在也有哥哥姐姐一起玩了。
拼字比赛江棹月每次都赢，乔岚看见乔淇岸和江续昼气得鼓鼓的小脸蛋笑得不行，想捏。
一眼没看住，他们就挖了个坑，把江棹月下一轮要用的卡片埋起来
“这样不好吧崽崽。”
“月儿都要赢了，你藏人家的卡不是作弊吗？”
乔岚坐他们旁边碎碎念。
反正也没人能听见，看小孩挖土无聊，也揪了根树枝扒拉卡片。
乔淇岸突然扔掉铲子站起身，给荀彻汇报她的重大发现，“这个坑坑会自己挖自己！”
乔岚：“……”
慢慢的，孩子们不再喜欢滑轮滑。
偶尔荀彻在他们朋友面前手舞足蹈，还一脸尴尬假装不熟。
青春期了，可以理解。
但乔岚不太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乔淇岸突然剪了个齐刘海。
厚得像北方冬天的门帘子。
配上五颜六色小卡子，破洞牛仔裤。
这都啥啊。
而且现在是上学时间，有没有人能管管她！？！？
乔岚飘过去把她的刘海吹起来，乔淇岸拿出随身小梳子重新梳理好头发，挡住漂亮的额头。
她再吹。
才发现女儿还新打了耳洞，耳垂红肿都还没消。
“……”
乔岚发出尖锐的爆鸣。
她身边的朋友们倒是一脸艳羡，凑过来仔细研究乔淇岸的塑料耳钉。
“你偷偷打耳洞你爸妈不骂你吗？”
“当然骂，还关我禁闭。”
乔岚：“关得好，要是我就把你关到成年。还不给饭吃！”
乔淇岸：“但是第二天阿昼回家也有耳洞了，还打了三个。”
她们对手机嘟嘴自拍，她突然又说了句，“不管我犯了什么错，他第二天都会犯个更大的错帮我遮过去。”
“有哥哥真好。”她的同伴更羡慕了。
只有乔岚一个人心在痛。
她毛茸茸的可爱崽崽，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行为诡异的青少年。
真想揍她一顿，再给她把裤子缝上。
秦霜的车出现在堤坝旁，什么都没说，拎起乔淇岸的书包转身上车，气氛相当沉重。
希望是被拉回家关禁闭了吧。
希望好心人顺手把她那丑刘海儿别上去。
乔淇岸再没有逃课来过江边。
这里安静了很久。
乔岚也习惯了一个人吹晚风的日子，鬼魂不需要睡觉，一天就变得很长。她慢慢发现，花神公园水草丰茂，养育了不少小动物。
去桥洞底下数萤火虫、帮兔子打洞，也不失为有益身心的娱乐。
那天她正看蜘蛛结网，身后的篱笆窸窸窣窣响起来。
居然是江续昼。
他无视禁止入内标志跳过篱笆，揽着乔淇岸的腰，把她抱过来。
“你俩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乔岚飘过去，有些担忧地围着他们转了好几圈，才确认没有刘海，也没有破洞裤。
个子倒是都长高不少。
前几天听来玩的小孩说，今年高考刚结束。
这次应该不存在逃课问题。
乔岚放心了，跟上他们沿堤坝慢慢走。
夏天棠元江涨潮，他们找到条不算太湿的长椅，并肩坐下，抬头看向天空。
她也在长椅坐下。
深邃无垠的夜空坠了整片星海，闪耀如瀑。
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坐着，和女儿看星星了。
“确实很美啊，你们经常看星星——啊！！！！”
乔岚吓得飘起来。
乔淇岸根本没在看星星！
她依偎在江续昼怀里，十指相扣，在星空下，在长椅另一头旁若无人忘情拥吻。
乔岚突然理解了说明手册里提到的。
【情绪失控会触发厉鬼状态】。
她血红了眼，伸出獠牙利爪扑过去，抱住江续昼的头。
当然，是他的头附近的空气。
啃啃啃。
咬咬咬。
嚼嚼嚼。
江续昼动作略微顿。
察觉到走神，乔淇岸凑到他唇边轻轻啄了啄，“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突然有点冷？”
乔淇岸扭过头，认真感受迎面吹来的晚风，而后耸耸肩，“没吧。”
他没再多想，重新把她勾回怀里。
乔岚：“……”
现在的年轻人，无语死了。
“阿昼，咱们这样偷偷改志愿没问题吗？”乔淇岸勾了勾他略带青茬的下巴，“你真的愿意陪我去初杨？”
乔岚放开江续昼的头，飘过去面对面盯着女儿。
她没听明白。
为什么要去初杨？
别回去啊崽崽。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让你离他远远的，永远都别再回去。
她鼓风掀开江续昼的衬衫前襟：“你跟她说不许去。”
江续昼：“嗯。你去哪我都陪你。”
完了，天塌了。
“汤汤！”
乔岚追上他们的背影，声音歇斯底里：“乔淇岸！不许去初杨！你自己要去还是谁逼你的，谁允许你偷偷改志愿？！”
亡灵叫喊声只带起微弱的风。
“别走！你俩，哪也不许去！马上，立刻给我回来！！”
他们坐上公交车，乔岚追过去，在踏上马路的瞬间被拉回长椅。
孤魂不能离开水源。
突然好需要托梦。
乔岚突然想起那本很久没碰的《新亡者说明手册》。
放在扉页上的手抖得厉害。
“嘿，说明手册，我想见船夫，我需要被引渡！”
手册自动翻开。
【如需补交引渡申请，请携带《新亡者说明手册》，前往亡灵办事处】。
好的。
她抓紧书，闭上眼睛连念三遍。
“办事处，办事处，办事处。”
「我心匪石
你可以尝试，但我坚不可摧
你可以考验，但我不会畏惧
你会发现我不可动摇」
访客到来，骷髅风铃森森作响。
乔岚冲过等待区，扑向柜台，“我现在想被引——”
灰扑扑的柜员停下敲键盘，抬头。
缓慢、幽怨的声音响起，“您好，请问要办什么业务？”
“……”
她现在是真的很急。
但是也真的忍不住想问一句，“你的头呢？”
柜台后面被削掉半个脑壳的人，堪堪翻了下悬挂在外的眼球，丧气道：“我自杀了，吞枪。”他把办公桌上的手枪塞进已经炸成洞的嘴里，扣扳机演示了下，“不太推荐这种死法。”
“行吧。我现在需要被引渡，或者临时托梦也行。”
乔岚倒空帆布袋，把仅有的两枚金币推过去。
“办加急。”
“女士，你得先抽号。另外我们这有监控，不能额外收费。”
她把号码纸塞进窗口，三万一千九百零九号。
吞枪柜员录入她说明手册上的身份信息。
屏幕上的预计等待时间，从“无信息”跳成“二十到五十年”。
“二十年？！”她腾一下站起来。
“是二十到五十年。”
“但是我现在立刻就需要托梦啊！不能先办个临时托梦，然后再等引渡吗？”
“抱歉，我们没有这种权限。还有什么能帮到您吗？”
乔岚：“你完全没有帮到我好吧。”
柜员：“好的女士。请拿好你的叫号器，等红灯亮回办事处排队办理您的业务。祝您生活愉快——”
眼前办公室虚影重叠。
乔岚再次看到雪天冰封的公墓。
心底一阵悲凉。
乔淇岸还是到初杨了。
鬼魂对时间流逝的感觉和人太不一样，以前还能根据来公园游客谈话判断时间，可是公墓少有活人，不知道多久没见到汤汤。
她纵跃在一望无际的灰白坟包间。
偶尔，大概是清明之类的日子，大船载着鬼魂们来公墓收快递。她试着过去交谈，可是受过引渡的鬼看不到她。
孤魂结界的一端是活着，另一端是死去。
无法穿越的真空，不仅防止她走出去，也防止别的鬼走进来。
她终于被彻底困在孤独和寂静里。
日复一日坐在自己的墓碑上，等待叫号器红灯亮起。
第一个来这看她的，是乔岚完全没想到的人。
江续昼。
她也搞不清今天到底是不是自己忌日，他说是就是吧。
他放下新鲜带露水的花和几样生前爱吃的点心，打了桶水，边擦边墓碑边叨叨。
这小子话可真密啊，跟他亲爹有的一拼。
他说，汤汤大学进舞团实习了，还当了大明星，每天都拍广告，拍杂志封面，还演电视剧。
乔岚表示强烈怀疑。
有林昭然在的地方，不会有任何好事。
她百分之九十九确定，林昭然已经找过汤汤了。
“你去问清楚！不行把你妈叫来。”
乔岚急得晃她的花，江续昼听不见，以为被风吹的，用力把花枝按回瓶子。
她开始后悔。
没跟船夫走，可能是个巨大的错误。
没过太久，江续昼又来了。
这次没带花，只带了瓶烈酒。
自己喝一杯，给地上的杯子倒一杯。
再喝，再倒。
酒瓶半满，他靠着墓碑不动了，乔岚以为他醉得睡着了，飘过去却看到他偷偷抹眼泪。
“干妈对不起。”
“汤汤她——”
乔岚没听清。
她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透明，离江续昼越来越远，似乎混在风里的声音说——
“汤汤她走了。”
她果然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这里乔岚从没来过，但看得出来比初杨还要冷。
湖面冰封，天上闪过极光，乔淇岸每天踩着石桥上的碎冰匆匆路过。
某天，她突然停下，顺着石桥楼梯下到湖边。
“怎么了崽崽？”
乔岚想给她擦擦眼泪，但又不敢碰她。
只能鼓起点风，碰碰女儿红裙子下摆，“你是不没穿秋裤？”
乔淇岸握着空酒瓶，玻璃瓶投出去，闷响被绵白无际的雪湮没。
她抹去眼角湿润，扯着嗓子面对空旷冰封的湖面大喊。
「嘿妈妈
亡母啊，我需要一点帮助
我大概是在自言自语吧
但是亡母啊，我必须问问
你真的长眠地下吗，为什么我能感到你就在我身边
妈妈，你在吗*？」
“你在吗？”
“妈妈……”
她看起来很累，很不开心。
抬头，这里的阳光穿不透乌云，乔淇岸突然含着泪笑起来，头也不回朝浮满碎冰的湖水走去。
乔岚在身后叫她，朝她扔雪球，都没用。
她急得想跳下去，突然听到桥上有人唱着不成调的歌路过。
江续昼。
就知道汤汤在的地方肯定得有他。
乔岚捏了个雪球丢出去，正中那人后脑勺。
他捂头一脸迷茫左右张望。
汤汤在下面，要怎么提醒他。
乔岚想起说明手册讲过鬼魂附身技巧。
因为明文规定不能附身在人身上，她又嫌弃臭烘烘还吓死人的虫子，以前从没试过。
第一次。
她附身在萤火虫身上，召集来成群荧光，拦住江续昼的去路。
风雪里光墙飞舞，指向通往湖心的路。
江续昼屏住呼吸。
他从没在这个季节见过萤火虫。
努力眯起眼，在纷飞的雪粒中，辨别这是他的幻觉，还是某种神迹。
更多荧光聚集。
照亮湖心漂浮的一抹红晕。
他终于看清，那是乔淇岸的红色裙摆。
“去找汤汤！”乔岚跟在他旁边狂奔，“快跑快跑！”
“冲冲冲！！”
看到江续昼抱起汤汤。
乔岚头一回发现，原来鬼魂也会感觉到疲惫。
视线越来越黑。
身体沉沉落进湖里。
冰面封冻。
乔岚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为什么会在这个节点突然醒来。
这次看到棠元江熟悉的堤坝，她的心脏——
好吧她没有心脏。
反正什么东西在胸膛里狂跳，慌得厉害。
似乎是下意识，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乔岚向江水漂泊的方向全速飘去。
乔淇岸和林海明扭打在一起。
仗着体重优势，林海明按着她的头反复压进江水，他从口袋摸出刀在她脸上划，得意忘形笑着，决定从哪个部位开始下刀。
“别碰我女儿，小牲口！”
乔岚猛扑过去，林海明被撞进泥水。
透过他瞳孔，她看见自己双眼缓缓淌出脓血，手指化作厉鬼青灰指爪嵌入人类脖颈皮肤，留下青紫指痕。
乔岚甚至闻到自己口腔里散出的腐尸臭味。
林海明惊恐瞪大眼，双手前伸胡乱去抓。
他喊不出声，更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掐他，气管处冰凉源源不断渗进骨髓。
他从淤泥里摸起带血的刀，向身后挥了一把，乔岚下意识松手躲开。
刀刃划过她身体，没留下伤口，她才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鬼魂不会被划伤。
……
鬼魂也不该碰到活人。
她刚刚犯了最大的忌讳。
林海明眼一翻栽倒在泥地里。
乔岚抢走刀，远远抛进江心漩涡，把没有意识的林海明推进水里，借水浪的力让他向下游飘远。
既然已经碰到人了，那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吧。
乔淇岸已经不是记忆里，沙发上熟睡，随时可以团起来抱走的崽崽了。
她费力抱起女儿，走上堤坝。
这里洪水和坏人都碰不到她。
也是她能走到最远的地方了。
船夫随时都会出现，还想留点时间，再好好看看她的崽崽。
乔岚跪在水边。
隔了这么久，第一次真切地抚摸到女儿的脸。
她拨开她额前湿发，清出泥沙，用手指疏通打结的发丝，再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唱歌，帮她在耳侧编出麻花辫。
汤汤长大了。
她的崽崽真漂亮。
“汤汤好勇敢，你做得真的很棒。”
乔岚俯下身，像童年每个晚安前那样吻她。
“现在妈妈只要你好好长大，好好的活下去，这样就足够了。”
本来，还想多留在这里一阵。
也许过段时间，就能看到汤汤带她的小崽崽来晒太阳。
看她和江续昼那样子，小崽崽估计会遗传到一头卷毛。
像很多年前一样，牵爸爸妈妈的手，踩上轮滑，大笑着冲进阳光里。
没时间了。
「马上我就要离开
再也不能看他长大
但希望我的孩子能记得
她永远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棠元江水褪去。
狂风呼啸。
黄沙尽头，船夫狂舞的蛇影落得很长。
乔岚像面对老朋友般从容起身，朝他走去。
「我心匪石」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Heart of Stone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