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委，我真的是直男》尚浔

55、谣言

　　郑祁设想过郑函很多种反应，比如震惊，比如愤怒，比如悲伤。

　　他没想到郑函竟然无比平静。

　　“妈？”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郑函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问：“你说的是真的？不是玩笑话？”

　　郑祁宁愿郑函这个时候狠狠地骂一骂他，而不是平静到吓人。

　　他有那么点儿想要退缩，想要和她说，是的，妈，我刚才在开玩笑。

　　可他一想到那一天白序青流泪与他接吻，他的心根本就无法保持坚不可摧。

　　郑祁深吸一口气，直视郑函的眼睛。

　　他说：“是的，妈，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生。”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心跳如擂鼓。

　　从前上台表演，或者上台接受通报批评，面对着台下成百成百的学生，那样多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墙上的指针走过几个循环，母子俩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没人说话，没人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相对而坐。

　　“你知道你表舅吗？”

　　郑函兀自开口，并没有对他的话进行评论，而是说起了另一个似乎不太相干的人。

　　“哪个表舅？”

　　“就那个，去年小女儿刚满月的。”

　　“噢。”郑祁想起来了，“你说瑞平表舅？”

　　林瑞平，郑祁外婆家这边最小的一个表舅。

　　郑祁与他并不算熟识，因为他人沉默寡言，也很少与小辈来往，但好在踏实肯干，也难怪能够娶到那么漂亮的一个表舅妈，还得了儿女双全。

　　“是他。”郑函问，“你觉得他现在家庭幸福吗？”

　　“当然啊，我看他每次面对着表嫂都是幸福满面的，一看就对老婆孩子十分满意。”

　　“是吧。”郑函微微一笑，随即说出了一句惊天言论，“可你知道他大学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吗？”

　　郑祁一下子瞪大双眼：“什么？”

　　郑函收了笑，轻叹一口气，说起了那件老人们都不愿意提起的成年往事。

　　“那一年，你舅婆做火车去瑞平的大学，想看看他，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到了他租的那间房子，却看见了他和另一个男生在接吻。你舅婆根本接受不了这件事，当即突发心梗，立马住进了医院。”

　　“当时我们几个关系好的都知道了，瑞平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舅公就说，要么断绝亲子关系，要么他和那个男生分手，并且在三年内娶妻。”

　　郑函说完，将问题抛给了他：“你觉得，瑞平会怎么选呢？”

　　“我不太了解表舅，但是······”郑祁才从震撼中缓过神来，“如果舅婆还病着，表舅不可能会选择第一个选项。”

　　“对。”郑函给出了答案，“瑞平答应了你舅公，从此再也不会与那个男生联系，在约定的那三年里，前一年，他修了学，把自己关在家里，几乎不出门，也几乎不见人，我过去看望过他几次，他当时一米八的个头，却瘦得连九十斤都不到，还染上了烟瘾，你说，还有个人样吗？”

　　郑祁回想起林瑞平的模样，高高的，身材匀称，精气神十足，每年过节虽然话不多，但是给小辈的红包十分到位，大家都挺喜欢他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抽烟。

　　很难将这样一个人和郑函口中的那个颓废之人联系在一起。

　　“但是学业不可能就这样落下，第二年，他老老实实地回了学校，并且认识了你现在的表舅妈。”

　　郑函看着自己儿子还十分讶异地面孔。

　　“遇到对的人，真的能够让自己变得更好，有的时候你以为你爱一个人已经爱到无法自拔，你觉得你根本就离不开他，离开他你就会死掉，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郑函说：“瑞平曾经也说，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的人，他以为那个男生就是他心底永远的痛楚，可后来，他却说，一切都是最好的注定，再提起那个男生的时候，他也是平平淡淡一笔带过。”

　　郑祁听着这些话，不知怎么心底堵得慌。

　　他问郑函：“妈，你和我说这个，是希望我放弃白序青吗？”

　　听见这句话，她又笑了，那笑容很温柔，没有一丝一毫责怪的意思。

　　“并不是。”

　　郑函摸摸郑祁的头：“我并不会像你舅公那样逼你做出什么选择，我只是希望你把一切事情都考虑清楚，你不光要考虑你自己，你还要考虑到那个男生，考虑到你们的以后。”

　　“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父母究竟和我一样，还是和你舅公一样。”

　　“如果和我一样能够接受，那自然是最好的，可如果他们和你舅公舅婆一般，或者更甚之，你又能怎么办呢？”

　　“瑞平的模样我相信不是个例，在他这样痛苦的时候，那个男生是不是也是这样难受？”

　　郑函认真地说：“如果他的父母死活不允许，那你们也就没有以后了，你是不是应该先了解了解他的家人是怎么想的呢？”

　　郑祁默默听着母亲的话，头一次发现自己并不能一如往常地任性了。

　　“我是怕你难受，有些时候，长痛不如短痛。”郑函地话语颇为苦口婆心，“我看你的模样，应该也是刚刚动心，既然如此，如果没有未来，是不是应该就此了断？”

　　这些话语如同一片又一片沾了水的厚重布块压在他的身上，他知道风干了之后便无所谓，可当下正是浑身湿透之际，他只能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但在这件事完全压垮他之前，另一件更可怕的事先行发生了。

　　学校的表白墙上，不是谁匿名发送了一句话。

　　高一八班郑祁与白序青偷偷搞/基。

　　这句话一下子激起千层浪，引爆了整个学校的八卦。

　　几乎从一班到十班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卧槽，我真的看不出来。”

　　“白序青不是三好生吗，怎么会和那郑祁混到一起？还搞······哎，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贺施玟知道这件事之后，震惊不已，但她很清楚，现在并不是震惊和吃瓜自家祁哥性取向的时候，而是要寻找出散布这件事的人，并且阻止这一段事情发酵的时候。

　　她私底下拿钱打入学弟学妹们内部，总算是摸着了一点儿线索苗头。

　　“赵明德？”

　　郑祁眯起眼，像是没想到会从贺施玟描述这件事情的口中听见这三个字。

　　“他怎么会知道？就因为我为了序青把他打得快残了？这人这么有想象力？”

　　贺施玟苦着脸：“祁哥，我听说早就有这些谣言了，赵明德也是听了那些风言风语才敢这样大胆说你和序青哥的事情的，没道理啊，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还能有谁知道呢？”

　　她随意的一句话，郑祁却想起一个名字。

　　“吴楚笙。”

　　他喃喃地将这个名字念出口。

　　贺施玟这个脑子，在这个时候竟然转得飞快，一双眼睛和铜铃似的，结结巴巴道：“她、她策划了这场谣言？！为什么啊！”

　　郑祁皱了眉：“可我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传播谣言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贺施玟怒道，“这女的，我之前还觉得她乖乖的，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副面孔！分手后的前任就应该和死了一样，这么能这样跳脚！她是不是就是想要报复祁哥你啊！”

　　她迅速计划好：“祁哥你别担心，这件事我帮你搞清楚，我觉得你最近还是得关注一下序青哥，虽然说你们现在关系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好了，也不一起上放学了，可是毕竟曾经是好朋友，而且也是这个谣言的受害者，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估计就是收到这件事的影响了。”

　　贺施玟的话郑祁自然是听进去了，可他自从被郑函说过那件事之后，就不知道怎么面对白序青了。

　　他确定自己的的确确心动了，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白序青家里的事情。

　　他甚至不敢确定白序青愿不愿意和他有一个未来。

　　就在这样矛盾而又不知道该如何的时候，白序青却主动地找上了他。

　　“你这周末有空吗？”

　　他转过身这么问自己。

　　郑祁有点懵逼，因为他们自从那一夜之后，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交流了，没想到在这样的谣言纷飞的情况之下，他竟然还能够主动找上前，问询他这样的问题。

　　这个时候体育课刚下，班上的人不算的多，周围离得近的目光全部投射而来，离得远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谣言之后他们的现状。

　　只要说一句话，甚至只要一不小心的实现交错，就能够引起班上人的遐想。

　　郑祁看着白序青的黑眼圈，有些心疼，但他的表情还是很淡，仿佛看不见周围那些各异的目光与言论。

　　郑祁一下就无比烦躁。

　　他直接站起来，挡在白序青的面前，高声说：“看什么看？自己没事做？闲出屁来管别人的事情？”

　　这么一说，胆子小的女生赶紧收回目光，离得远的却还有不甘心的。

　　“切，搞/基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恶心。”

　　“你说谁恶心？”

　　贺施玟正好从后门走进来，对着说话的那个男生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像女朋友要钱吃软饭，有资格说别人恶心？”

　　那男生“你······”了半天，最后还是害怕贺施玟的家世不敢和她犟，转头便走了。

　　郑祁回过头：“你没事吧？”

　　白序青摇摇头，又问了一遍：“周末，有空吗？”

　　“有是有。”郑祁不解，“怎么了？”

　　“我想约你出来玩。”

　　白序青认真地说：“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