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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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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手冢究竟能够收获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会让我产生困扰的情绪,只是会在我望向手冢的时候,让周围蒙上一层阴霾。只存在于我心底的阴霾。除了我自己,谁都不知道的阴霾。
表面上看,我没有任何问题。无论哪一点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我的内在正在一点点腐烂,变成不能出现在人前的模样。
没有什么具体的、无法描述的想法与情绪,只是一点点觉得,自我好像正被某种东西吞噬。
倘若有一天,思想上的我死了,身躯上的我也能够好好活着。
所以,担心什么呢?
“手冢。”小学毕业那一天,我找人帮我们拍照,“我们合个照吧。”
在那之前,多留一些自己存在过的证据吧。照片这种,应该能算得上是铁证?
原来铁证的存在是让自己感到安心啊——我突然明白幼稚园时,父母为何会那样要求——而不是真的只是为了预防某种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
“周末有空吗?”拍完照,感谢完对方,拿回前几天新买的相机,手冢问我。
“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正说着,总爱围着我的人们扑过来,向我诉说他们的不舍,“干嘛啦。”
我无奈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笑。
他们拜托手冢,起码今天把我的周围留给他们。
手冢望向我。他不会替我答应别人什么。虽然我挺希望他能够那么做的,但是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那一会儿我跟他们一起回家?”其实只要聊一会儿就好。让手冢和别人告别的时候稍微等我一下。时间很好控制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在拍完照之后,就好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
我叫他先回去,说自己和其他人一起回去。
“我们会把遥同学安全送回家的!一定用生命保护他!”他们这么说,用期待的目光望向手冢。
“我会在班里等。”手冢说。
我的父母只放心把我交给他,哪怕我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哪怕学校离家不远,也一定要跟手冢一起走。
一个人是不被允许的,和其他人一起也是不被允许的,只要经过挑选的、能够信任的人才可以。
有那么一瞬间,在他们因手冢的话而失望的同时,我觉得手冢简直是另一个版本的我父母。
突然,我对一切都感到厌烦。
哪怕我再怎么能够理解他们,情绪不佳就是情绪不佳。此刻感受到的所有痛苦都不会因为能够理解他们而减轻分毫。
“哦。”这么应一声,我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教室。
我们去了天台。
你一言我一语的,其实聊的内容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氛围也十分平和。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思维放空,回过神时又总能够听到他们相互交谈的声音。
“又闹矛盾了?”那群人中,上次大型谈话时对此感到厌烦的那个人坐到我旁边。
其他人注意到之后有些惊讶,但是没有说什么。他们惊讶的原因不是因为有人单独找我,他们想的话也随时可以那样做,因为我都无所谓。他们惊讶的点在于来找我的人。他一直是他们当中最不待见我的那一个。
但是考虑一下毕竟已经毕业了,应该还是有些话想要说的吧——他们大概是这种想法。
“很明显吗?”我问。
“一般来讲,你是不会丢下手冢一个人的。更何况只是应付我们,哪里用得着和他说那种话。”
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笑起来。我只是和手冢说和别人一起回家,到他嘴里,却成为了“那种话”。
“你也知道和我们维持这种关系很好笑?”他不痛不痒地刺了我一句。
“只是有那么一次分开回家而已,”我挥了挥手,“被你说的好像是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一样。”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说服我。”
“你又不关心我们。”
“想看你笑话。”
“别当人面说啊。”
“你又无所谓的。”
“话是这么说。”
“不要告诉他们哦。”
“还在意这个?”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来找你的?”
“狗。”
“……你这家伙!”
我忍不住笑起来。
“错了吗?”
他啧一声,露出不爽的表情。
“那家伙就是那种人,六年不长一点脑子。”
“原来他从一年级就开始喜欢我了啊。”
“别说得那么暧昧!”
“暧昧吗?”
“喜欢……什么的,这种话本身就含有特殊的意义吧。”
“但是我还挺喜欢平山同学——的发型的。”
我故意拖长尾音,特意表明这是不含任何暧昧意义的喜欢,甚至只是为了逗他玩,而不是真的喜欢。
他狠狠瞪我一眼,起身离开了。
平山离开后,那个说会像狗一样忠诚的人就来了。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因为当初的暴言,不知道谁先起头,给他起了个犬我的外号。他不仅不介意,还觉得很帅。甚至有一段时间,几个爱热闹的家伙还组成了犬我一家这种意义不明的家族。
不过从始至终使用这个名字的,只有他一个人。
周围人都犬我犬我地叫他,搞得我根本记不住他的本名。
现在即便想知道,也觉得怎么都开不了口去问。
虽然依照他的性格,可能转眼就把这件事情忘了。但是表现在人前的模样,毕竟只是表现出来的。其实他的内心十分细腻温婉也说不定。
我因手冢而饱尝痛苦,即便他没有对我做任何不好的事情。所以在面对犬我同学的时候,会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虽然这种注意可能会更伤害他,但是我毕竟没有办法理解他的一切,便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行动。
“遥同学,对不起!”
犬我上来就道歉,我以为他是为了平山,但是他是因为没有办法去青春学园。
“要去很远吗?”
“不,也是在东京,周末我会来看望遥同学的!”
“如果不耽误的话。”
“真的吗!”
这家伙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同意。
“反正是你来找我,而且只要看到我就好。”
我唯一需要做的只有把自己当时的位置发给他。
“是的!我不会打扰遥同学的!”
“只是看着我,”我望向他问,“就能开心吗?”
他拼命点头,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这样。”
“是的!”
这种事情,我已经不会立刻联想到手冢了啊。
虽然想表现得对这一点十分意外,但是其实早就是这样了不是吗?
啊啊,我在问谁呢。
真是的。
“遥同学,”犬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遥同学的。”
“哪怕是错误的事?”
“遥同学是不会做错误的事的。”
我想说不会有人永远正确,但是看到他的眼睛,我明白过来。
对于犬我来说,哪怕我的行为被包括他在内的大多数人视为是错误的,我仍旧那样做了,就一定有我的原因。
那样的话,对我来说,就不是在做错误的事情。
是这么个“不会”啊。
“谢谢。”我朝他露出笑容。
他惊喜地睁大眼睛,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被人无条件支持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如果我在和手冢的相处中,有让他稍微感受到一点这种感觉,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