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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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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的摩天大楼像一只只巨大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无声地聚拢,将那暗蓝的夜空切割成无数的碎片，一勾冷月悬在天际，无数的光从此落下来，落下来，一直落在这条狭窄阴暗的小巷中，将那些低矮灰败的墙面晕成一片惨白。
他远远望着那一片惨白的光，微微一笑。
月光下隐隐绰绰的影子在缓缓地向他围拢，那些阴影披着这惨白的月光，面目渐渐狰狞。
他没有跑，因为他的背已抵住身后冰冷的墙。
他没有尖叫，因为在这里他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来多看他一眼------原来从前在电视里听到的那些台词看到的那些场景都是真的-----真的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他额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雪白却没有他脸色的那种惨白，他惨白着脸靠在墙上，直直望向那片铺满月光的灰墙，仿佛在等待光的神迹。
光仍是光，没有神迹。
一只冰冷的手拖住他的手，他猛然惊醒，接着无数的手伸了过来，仿佛要将他撕扯成碎片。
空气中奇异地寂静，只有无数惨白的手臂在月光下挥舞、纠缠、撕扯，无数双阴郁而兴奋的眼在月光下闪光。
那是邪恶的手，那是野兽的眼。
他开始拼命挣扎，他手腕纤细不足一握却给无数双手掐死，他头上有伤却给无数的手撕扯住头发，一直扯得他仰面朝天动弹不得。他尖叫，立刻有东西塞入口中，一直顶至咽喉，窒息铺天盖地涌来，眼前一片眩晕。
衣服在嘶叫中破碎，他感到彻骨的冷。
他是个漂亮的孩子，这一点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可以从人们投注而来的目光中知道，他也明白那些日渐裸露的注目中有了怎样的变化，那些阴暗昏浊的眼随着自己的长大已越发地猖狂无所忌惮。
他知道，他必须逃离这里。他真的逃了，就在今晚，他悄悄收拾换洗衣物和那些平日里想方设法存下的钱，他一口气狂奔出家，直奔向那月光下闪闪发光的小巷尽头。
只要出了这条弄巷，他就可以重新开始，那里有新的人生在等着他。
这个梦那么微不足道却又那么地美好，惨淡的月光在一瞬间也似乎变得温柔如水。
只是梦越美，往往也越易碎。
月光如水，冰凉彻骨。身体的疼痛仿佛也变得遥远，绝望如水淹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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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生长于黑暗腐朽之地的妖艳之花，有着最完美最惑人的外形，茎内流淌着的却是剧毒。
那个毒花一样的少年，仿佛生于世上就是为了犯下这样一场罪。
邪恶的少年，像天使一样对你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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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惨白的月光轻轻覆上他的肌肤，他猛然惊醒，瞬间睁开的眼正对上窗外那勾泛着冷光的月。他尖叫一声向后疾退，并没有发现身后就是床沿。身体悬空，失重下坠，却落入一双有力的臂弯之中。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小泠，你要我怎么放心？”
小泠转头，寻着黑暗中那双明亮的眼，惊惶的心这才微微一松，露出一抹笑，“这样你才会一直守着我啊！”
温岩抱起他，感到臂中的身体轻飘飘几乎已感觉不到重量，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喂！你这家伙又没好好吃饭。”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小泠连忙往他怀里钻。
“你以为这样就躲得过？”温岩见他畏罪躲藏的孩子样，不禁失笑，口气却不肯放软。“我出门的时候是怎么交待的？嗯？”
“嗨、嗨！别生气呀！”往怀里钻的脑袋这才探出来，仰得高高的望向温岩，那一截雪白纤细的颈就那样呈现在他眼前，鼻端隐隐嗅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司中的躯体柔软而微凉，温岩分明感到自己浑身一紧，这里正听见一声轻笑，极尽媚惑。
“想要吗？”
柔软的手臂缠绕上来，异香扑鼻，迷乱的神经猛地一震，温岩清醒过来。他按住小泠不安分的双手，触手一片冰凉。这种凉电一直漫延到他心里。
小泠抬眼，那双夜色般无垠的黑眸泛着星光般的迷蒙幽光，细细密密的睫毛无声地轻颤，他用那样柔弱可怜的神情望着温岩，直望得他心中一片异样的柔软，手上的力道也不禁松了。
小泠顺势偎进他怀里，温岩的怀抱总有一种温暖的味道，干净而好闻。
但是，这次，温岩却并没有怜惜地拥抱他，他听到温岩轻柔的声音传来，浑身蓦地一僵。
温岩说：“小泠，你今晚去了哪里？”
小泠慢慢抬头，轻笑，“岩你说什么？”
温岩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凑近他，那么近的距离，两人的鼻息交缠，鼻间的暗香更浓。温岩平静的眼神慢慢现出一抹痛苦。他轻轻捉住小泠的双肩，那对肩膀又细又瘦，仿佛手上一动便会“咔”地一声折成两段，他的手颤抖着抚着他的肩，将头轻轻靠上去，鼻息间弥漫着一股愈见浓烈的暗香。
空气寂静，只有温岩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在回荡。
“小泠你知道吗？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查一起连环凶杀案，查了很久，凶手却一直逍遥法外。可是就在我们绝望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其实每一个凶案现场其实都隐藏着一个共同点，一个一直被我们忽略的关键……”
温岩突然停下来，空气死寂，小泠轻问：“嗯，是什么？”
温岩却似乎没有听到，只自顾说：“我们推测是仇杀。因为死的那些人全是有前科的人渣。”说到“人渣”两个字，温岩平静的语调突然有了一抹痛恨，他将头常常埋向小泠柔软的颈，声音变得模糊。他紧紧抱住怀里冰凉的人，仿佛想将身上的所有热量传递给他。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夜里，第一次见到怀中这个男孩的情景。惨白的月光下，那具苍白的身体僵冷地倒在泥泞之中，像一具一残败的布偶，被人撕扯得败絮如雪，丢弃在垃圾堆里。
他以为那是一具尸体，走近了才听到他几近呓语的低吟：“带我走、带我走……”
那样的情景，一眼望去，任何人也猜到发生过怎样的惨事，更何况身为警察的温岩。
他以为这个男孩即使救回来，也很难正常生活下去，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个苍白若死的男孩狂乱地抗拒一切，却独独在自己面前安静下来，甚至轻轻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虚弱得几不可见，却深深刺痛了温岩的心，他用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语调说：“以后，我会保护你。”
小泠说，我最喜欢岩身上干净温暖的味道。
于是后来温岩甚至戒掉了养了多年的烟酒。但是小泠自己却似乎并不知道其实他自己身上也一直有着一种香气，若隐若现，仿佛有着催情作用的毒花之香，每每让温岩不能自己。
鼻间的香气更浓，已经弥漫到空气之中，一室暗香。那本是最让温岩感到安心与暖意的味道，此时却让他心中一阵阵地发凉，呼吸艰难欲窒息。他放开小泠，脸色苍白，目光却越发地尖锐。
他用那种锐利的目光盯住小泠木然的神色，突然道：“那是香气。”
“每一个现场都会嗅着同一种香气。没有人发觉这点……只除了我。”
“我一直觉得那种味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原来是我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
“那是跟你身上一样的香气。”
最终这一句轻得犹如情人间的低语，却无异于是温岩为他判下的死罪。
小泠听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眼睫低垂，唇边一抹冰凉的笑无声地绽放，仿佛一朵柔而又柔的白花，在月下泛起莹莹的幽光。
温岩见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竟似完全默认了，心中一片惨然。
“三年前就是他们……对吗？”
温岩无力地靠在床沿，月光投入室内，入目皆笼上一片惨白，他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泠会那么害怕月光，难怪每一次的月夜冷都会浑身冰冷，难怪在夜里他总是将窗帘拉得密不透光……
那想起那里暗巷里的尸体死去的惨状，隐约地明白了，那些夜里，泠身上的异香之中渗着的那一丝甜腻从何而来，那是血的残香……
三年前，他知道要淡化一个曾有过那样悲惨经历的孩子心中的阴影，必须先让他对自己的周遭产生安全感，所以他特地空出好多时间来陪着他，更恨不能将自己一身实战中练出的功夫全数教给了他。泠是个聪明而专心的孩子，学得飞快，有时甚至温岩一个不留神竟也会给他暗算成功，那时的泠才更像一个快乐无忧的孩子，笑眯眯地向他讨赏……
那些美好的记忆犹在昨日，只是眼前的泠却似一下子陌生起来。
月光无尽地泄下，他望向窗外那勾冰凉的月。月光如水，渐渐淹没了周围繁星的光芒。今晚回来的时候，他见星星这么美，便特地掀开了窗帘，想让泠看一看，其实夜也是可以很美。他却没想到，这晚的月光却似更盛，那么盛的冷光撒下来，一下子将泠惊醒……
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掀开窗帘，泠会继续熟睡，他不会醒来，不会诱惑自己，那么自己也不会嗅到那股情欲时的异香……一切会如往常一样，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依然明亮而温暖。
异香渐渐淡去，月光清冷，夹着无尽的沉寂淹没了一切。
天边的云更暗，天快亮了……
（终）
2006/2/7---1：26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