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爱情》秋**素

1、告白

　　“我再示范一遍，注意我的姿势。不要像樵夫扛木头那样对待你昂贵的小提琴了。”
　　宫然雪不仅像樵夫那样扛木头，还像樵夫那样锯木头。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在她手里是惨烈的噪音。贝多芬大人若地下有知，坟上的野草一定蹿到一人多高，迎风招展。
　　贝多芬的灵魂大概只会对肖默这样的人微笑。他架起小提琴的样子，给人一种神奇的安逸感。当他开始第一个音符的时候，周遭就变了气氛，好像连空气都急切地期盼起来。一泻千里的美妙乐曲好像是小提琴在唱歌，歌声环绕着然雪，让她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暂时忘记眼前这个人是如何的尖酸刻薄，令她气恼。
　　宫然雪从12岁开始就在这家小提琴教授中心上课。肖默是她的第一个老师，或许也将是最后一个。6年了，他从20岁的兼职大学生成为了26岁的社会人士，而她的琴技却一点长进都没有。肖默甚至坦言，她的手不适合握琴，只适合活活掐死艺术。
　　但是，快要高三，如果现在改变志向，非但音乐学院落汤，或许连普通的本科都进不了。一种被逼上梁山的压力，驱使她的父母依，旧送她来上这个一周三次放学后的小提琴课程。
　　还有一年的时间，便可以永远不见到这个长得一表人才风度非凡，却时常摆出一张扑克牌脸，面无表情地挖苦讽刺她长达6年的毒舌男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今年对她的态度好一点。
　　“椅子要坏了，不要摇了!”
　　肖默突然停下来，挑眉地望着她。真是，没有一分钟安静，简直是个猴子！
　　“是学生重要还是椅子重要？！”
　　“当然是椅子。”
　　“你这个良心泯灭的混蛋老师！”
　　她一骨碌从椅子上跳起来，手里挥舞着琴弓，就好像鞭子那样甩弄。
　　“你克制一点，巴西苏木弓很贵的。”
　　他轻易地夺过然雪的鞭子，放松弓毛摸了点松香，放在开着的琴盒里，背着身整理乐谱。
　　“今天的课结束了，快回去吧。”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又怎么啦？”
　　“老师，其实我根本一点点都不喜欢拉琴。”
　　这谁都看得出来。6年一点点长进也没有，说喜欢那就有问题了。他转过身的时候，发现然雪正像绿林好汉那样，把琴弓当利剑一般指着他。
　　怎么，想决斗吗？
　　“你这孩，既然讨厌为什么还要每次执意来谋杀我的耳朵？快和家里讲吧，明天就好不用来了。”
　　“但是，我喜欢阿……”
　　刚才口口声声说讨厌的人是谁？肖默弄不懂她了，或许他从来没有弄懂这个女孩子在想什么。因为在肖默眼中，然雪始终是那个穿着背带裙，梳着羊角辫比小提琴高不了多少的12岁小孩。还有一年时间，她就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这个有的时候吵闹，有的时候尖叫的小女孩会永远地从他的教室里走出去，关上门。
　　“你……”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她的头发，不料被她用琴弓挥开。
　　“最讨厌老师当我是小孩了！”
　　宫然雪迅速盖上琴盒，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头也不会夺门而出。
　　这时候，起风了。一股脑儿涌进来，掀起纱质的白色窗帘，吹乱了他的琴谱。那只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手，愣在那里，好像失去了想要抓住的目标。

　　“小默，很久没见到小雪了阿。”
　　李克瑞向坐在休息室里研究乐谱的肖默打招呼。他是小提琴教授中心里资格较深的老师，当年就是他介绍在音乐学院读书的肖默进来。
　　“嗯，随便她，爱来不来。”
　　“不要这么说阿，也有6年师生情了，要是因为这种吵架就散了，多可惜。”
　　“我们没有吵架。”
　　“那就是你又讽刺挖苦人家！”
　　“我没有。”他才懒得和这样的小女孩费心，“宫然雪可能因为要准备高考，所以不来上课了，我正等着她家长来办退学。”
　　真的是这样吗？李克瑞好笑地看着他。可能别人看不出来，小雪一个星期没来，小默就一个星期没什么精神，说话也少，拉琴也少。他甚至时常看到他望着窗外那条，小雪来上课的必经之路发呆，背影有些寂寞。
　　“老师……”
　　听到熟悉的声音，肖默猛然回过头。
　　然雪抱着琴，站在休息室门口，怯生生地望着里面的两人。
　　“老师不在教室，所以我过来看看。”
　　无故消失一个星期，让肖默觉得不会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又出现了。这个女孩任性地可以了。
　　“我还以为你终于去做有用的事，不来了呢。”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脸上挂着笑容，虽然一如既往地没有好话出来，但是给人的感觉是友善的。好像他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
　　一切落在李克瑞的眼中，他暧昧地叹息，目送这对有趣地师生离去。貌似有人要开始了烦恼了，他准备看好戏了。
　　6年都没有发生奇迹，又怎么能指望宫然雪在一周时间内突然开窍。
　　“你有没有回去练琴？”
　　“练过了阿！”
　　“你练的是锯你家衣橱吧！用这么大力气干什么？和小提琴有仇啊，你都快锯断它了。讨厌学琴就不要来了。”
　　“没错，我是讨厌练琴！”
　　问题又回来了，肖默索性拿走她的琴和弓，省得她激动地时候乱挥伤到自己。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不能向前了。他们需要在理性的基础上谈一谈。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喜欢……”
　　他按住太阳穴，心平气和地问她。
　　“你究竟喜欢什么？”
　　“我喜欢……”，
　　然雪望着他的眸子，那里面此刻只映出她一人的身影。老师在拉琴的时候固然优美好看，但是他从来不看她。因此她讨厌老师那架琴，抓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记得刚认识老师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好像会吸走她的灵魂一般。虽然只有12岁，然雪却知道了什么事心动。她多么希望这个人能后回过头来看看她，用温柔的眼神注视她，保持现在这个样子，请不要移开视线。
　　“我喜欢老师。”
　　她终于说出来了，宫然雪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一颗心就像跳到了喉咙。
　　“你真是小孩子……”
　　肖默的话，无疑当头浇一盆冷水。即使没有结果，即使被嘲笑，都没关系，但是然雪不能再容忍老师只当她是小孩子！
　　“我不是！我18岁了！”
　　宫然雪气极了，转身就要跑，忽然在门口被人一把拉住。
　　肖默用一种悠闲的口吻说道：“怎么，给人添了麻烦就想逃跑吗？”
　　“一个小孩子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她回头头来的时候，满脸是眼泪，眼睛瞪得很大，红红的就像兔子一样。肖默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你放开我！听到没有，放开我啦！你这混蛋老师。”
　　仍凭她的吵闹，肖默死拽着她拖回教室里，按回座位去。
　　“来，擦擦。”
　　他拿纸巾给她，宫然雪并不领情，撅着嘴别过头去。肖默失笑，决定亲自为她服务。当他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皮肤的时候，然雪退缩了一下。她恼怒地夺过肖默手上的纸巾，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过度的力量在脸上留下的印子，险些磨开脸皮。她才管不了这么多，只想快点从他身边逃开。
　　肖默看了然雪一会儿，觉得她基本恢复平静了，于是说：“本来以为你一直都会是个小孩子，看来我要负责了”
　　然雪猛然抬头，看见肖默微笑的脸庞。
　　“老师，你这算接受我的表白了吗？”
　　“你说呢？”
　　“我就当你接受了哦！”
　　“脸皮很厚诶，怎么磨掉一层还有8层？”
　　“变态老师！”

　　宫然雪心神不宁，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她不停地拿出手机检查有没有短信或者未接电话，直到数学老师站到她面前。
　　“我……我妈妈生病了，我叫她要是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
　　数学老师挑眉，抽了下嘴角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然雪小声喘了口气，但依旧无法集中注意力听课。为什么呢，为什么老师都不给她发短信？恋爱中的男女朋友，不是应该时时刻刻惦记着对方？
　　下课后，她的同学七嘴八舌给她出主意。
　　“他是大人，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啦。”
　　“就是，我老爸老妈就从来不发这种短信。”
　　讨厌，一点恋爱的感觉都没有。然雪瘪瘪嘴，把手机藏好，准备去上小提琴课。她一定不会告诉他，她一整天都在等他的短信，一整天都迫不及待见到他。
　　然雪拉开储物柜放书，忽然一张小纸条从里面飘落了下来，上面只有一行扭扭歪歪的字：宫然雪，我注意你很久了了！放学到体育馆来。
　　这是什么？她受到威胁了？宫然雪赶紧小心地四处张望，在确定没有看到疑似的犯人之后，她立刻逃出学校。真是太可怕了，她招谁惹谁了？
　　“然雪，等一下我。”
　　小米从后面追上来，她是宫然雪的死党，从小一起长大，曾经也在肖默门下学过小提琴，可惜幼小的心灵受不了他这毒舌男的冷嘲热讽，两个月后就退班了。只有韧性坚强的然雪一人执迷不悟，边骂边学地忍受了下来。
　　“今天晚上，我们去上次说的那个地方好不好！我借来姐姐的衣服了。”
　　“今天阿……”然雪不舍得放弃任何一节小提琴课。
　　“有异性没人性，我就知道你一心想去和肖默卿卿我我。”
　　“才没有，老师上课很严肃的。”
　　她要是有这个福分就好了！
　　正在然雪犹豫的时候，手机短信来了。看到那个朝思夜想的署名，她扑不急待地打开看。谁知，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上面写着：今天授业暂停一次，因为突然有工作，你自己安排好时间吧。
　　什么啊！气死人了，每次都这样。几年来，她唯一收到过来自肖默的短信全部是关于课程时间的安排。
　　“诶？肖默什么工作这么急啊？”
　　“谁知到。”
　　“那今晚……”
　　“当然！我们当然要去酒吧玩个痛快。”
　　哼，她要结识比肖默更加好的男人，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