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炭者2》月面环形山

12、第 12 章

　　“坐。”孔苏走进里间的休息室去洗了手，一边整理着研究服的衣领一边走回来：“你申请使用的设备系统，总监批下来了。”说着，孔苏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文件：“你是打算对你的猜想进行模拟吗？”

　　“是的。”辛夷点头，“染色体的变化会对生物造成影响。我想利用大规模的模拟来预测会发生的变化。”

　　“嗯。程序上如果需要协助，可以来找我。”孔苏的话让辛夷吃了一惊。

　　“所长？”辛夷不敢相信孔苏居然会主动提出这一点来。她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去找卡斯托尔教授，看看能否请得到贝鹿鸣的。但孔苏的实力和贝鹿鸣不相上下，有她这句话，等于就是给她的实验加了一层保险了。

　　“你现在是孔苏实验室的研究员，这方面的研究实验室都会给你支援的。”

　　倒也是这个理儿。辛夷已经转入了孔苏的实验室，实验室对她的项目进行支援是应该的。

　　“我知道了，谢谢您，所长！”辛夷的眼里难得露出了喜悦。

　　“还有一件事。”孔苏才刚开口，辛夷就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接上话。

　　“我的项目如果出了成果，是属于孔苏实验室所有的。凯贝洁特所长那边已经注销了我的项目申请，从我转入孔苏实验室之后，我的项目也就随之进入孔苏实验室的项目清单了。”辛夷说着，又加了一句：“所长您可以让助理去查询，技术部门的备案已经转好了。”

　　“好，我会让人去查询清楚的。”孔苏点头：“但是，辛夷研究员，我希望你能明白，孔苏实验室的专长还是在系统工程这一块上。对于基因编辑，于我们其他研究员来说都是全然陌生的领域。如果日后我们有这一方面的项目，你作为我们实验室的专家，有关于项目的大小事务，你能胜任吗？”

　　“我会竭尽所能的。”辛夷向孔苏保证。

　　“那好。”孔苏的脸色总算变得开朗了些。

　　“所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可否回实验室了？”辛夷很想尽快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辛夷研究员，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辛夷想起自己此前的预感，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您有什么吩咐？”

　　“这套基因图谱，在我们实验室我希望由你来研究。这是秘密项目——怎么样？”

　　对于孔苏来说，基因工程这一块是她完全陌生的领域。有道是隔行如隔山，自己无法研究倒不如交给专家来，而且，塞伯罗斯总监已经私下和她说过，他那边也会让安娜·卡斯托尔进行相关研究。确认这是否是那位组织创始人的基因图谱、还有它是怎么绘制出来的，这都是技术部必须搞清楚的事情。

　　“那位理事长是我们组织最大的秘密。你说过凯贝洁特所长一直希望能真正复活那位理事长，而孔斯……他做的事你也听说了。虽然方法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

　　辛夷听着孔苏平静的话，觉得孔苏或许和孔斯的想法不同，她踌躇了一下，大着胆子问道：“所长，哪您的意思是？”

　　“人死不能复生。”孔苏淡淡地说：“这是这个世界不可违背的规律。”

　　“既然如此，您为何还想要让我研究这套基因图谱呢？”

　　“因为这涉及到组织的安全。”孔苏回答，“组织里各方的平衡一旦失控，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灾难。我想辛夷研究员也很清楚我们这个星球的历史吧——当那些巨大的力量被一小部分人捏在手里的时候，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辛夷垂下了眼睛。

　　她知道的。

　　作为一个学者，秉持人类的良心去从事自己的工作，这是最基本的道德操守。

　　可是道德操守要看个人。大航海时代让各个大洲不再神秘，人类世界不再被浩瀚的大洋所割裂，而是被联系到一起；始于十八世纪的工业革命让世界的面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类从传统的农业社会转入了现代工业社会。但一系列的科技进步，伴随着人类无止境的欲望而让世界不止一次地陷入危机之中：两次世界大战、原子弹巨大的杀伤力、冷战直至后来的区域性战争。科技的发展确实为人类带来了巨大的便利，但与此同时却也被人类的贪婪死死的掐住：医疗的进步让人类的寿命得已增长，富人享受着巨大的医疗资源的同时，却依旧有许多穷人无法得到及时医治，只能依靠简陋的条件苟延残喘；农牧业的长足发展，却让某些大企业把持了弱小国家的经济命脉，饥饿——这个曾经威胁着人类生存的名词，在现代却以更隐蔽的方式威胁到了一些弱小国家的生存。如今，名为“资本”的怪物在利用人类的贪婪与自私，张牙舞爪地收割弱小的血肉，以滋养它日渐臃肿的驱体。如不能抑制，有朝一日，这只怪物会断送整个种族的前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生与死是生命仅存的赋予人类的最大公平。可是，一旦在这个领域上切开了口子，那么人类就将再无公平可言。

　　关于这一点，作为这方面的专家，辛夷的体会比任何人都深刻。

　　但是，孔苏也是这样的看法？

　　“您是打算阻止凯贝洁特所长吗？”辛夷想了想，谨慎地问道。

　　“你认为我阻止得了吗？”孔苏笑了笑，辛夷看着，不由得心惊起来。孔苏那双漂亮的眸子，目光微微颤着：“但就算阻止不了，我们也必须尝试。”

　　辛夷为这句话稍稍吃了一惊。但她还是点头了：“您说的是。”

　　“那你愿意接下这个艰难的任务吗？”

　　“我会尽力——所长，那这个项目要如何向塞伯罗斯总监申报？”

　　“这件事我来做。”孔苏回答，“你只要负责你的工作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辛夷答应下来。她也无法断定孔苏就真的是如此想，但她作为孔苏的下属，现在根本无法对上司的想法进行验证。

　　尤根执事长停留在理事长的私人葡萄园里。

　　“尤根执事长，凯贝洁特所长来了。”一名侍从进来报告。

　　“请所长进来吧。”尤根执事长立刻起身，而和他在一起的乔尔格也赶紧随他出去。

　　“尤根。”凯贝洁特迈着轩昂的步子进来了。一看到乔尔格，他的目光微微闪了下：“乔尔格，好久不见。”沉稳地点了下头，“林恩给你添麻烦了。”

　　“并不会。克鲁伯斯不肯通融，但我也相信他的为人，只要林恩不再违反组织的规定，克鲁伯斯就不会对他下手。”乔尔格面对着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尽可能不卑不亢地应对。

　　凯贝洁特家，联席会议的九大首席之一。在组织的文件记录中，当年为第一任理事长装殓的就是他家的先人。后来凯贝洁特家成为组织在分子生物学、医学等方面的专家，出过非常多的人才。作为现任家主，美尼斯·凯贝洁特是组织在分子生物学上的权威，而他的实验室也是组织最重要的实验室之一。

　　对于乔尔格的回答，美尼斯·凯贝洁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向了尤根执事长：“尤根，塞伯罗斯打算让安娜·卡斯托尔研究那套图谱，阿里斯托是什么态度？”

　　几个人边说边往底层的书房走去。

　　“这是阿里斯托授意的。”尤根执事长微微仰头，一边回答，“阿里斯托好像也有点着急了。”

　　“因为那件三棱柱仪？”

　　“难道不是吗？”尤根执事长沉着地说道：“我想，凯贝洁特家的文件也有记录的吧？”

　　“组织的创始人、那位理事长在去世前夕确实是由我的先人照料的。但是，我的先人也说过，理事长骑着一条龙飞上了天。”凯贝洁特回答，“组织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准这个传言流传开去，所以现在没有人记得。但我的先人在他的手稿里明确地记录了这一点。”

　　“是的，我也看过你们家的记录。”尤根点头，“而且我并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哦？”美尼斯·凯贝洁特微笑着看向了比他矮小的执事长：“尤根执事长相信这个传说？”

　　“任何传说都有它的真实根据。”尤根执事长说着，打开书房的门，请美尼斯·凯贝洁特进去：“我们那位理事长，骑着龙飞上天空这种事，难道就真的没有根据吗？不可能的。”

　　“那位理事长是个全才。”凯贝洁特说道：“我的祖先曾说过，理事长治疗过龙，所以她被愚蠢的人类伤害的时候，龙从天下飞下来带她离开。但先人们又不能说出这件事，只敢说她去世了。这是不是真的，现在我们都无从考证。但那套图谱是她去世前留下的，我想可以确认。”

　　“你们有证据？”乔尔格忍不住问道。

　　他从小就听尤根执事长说过家族里记录的有关于那位理事长的故事，包括理事长去世时被龙带走的事也听过。但那时年幼的他只是觉得很神奇，并未细想。现在想来，或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现代的人们所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我们家族的文件——有这套图谱的一部分。”美尼斯·凯贝洁特平静地回答，“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尤根，这是凯贝洁特家的文件，而且图谱不齐全。”

　　“所以你想查询尤根家的文件？”尤根执事长马上就明白了美尼斯·凯贝洁特的话。

　　“能否通融？”

　　凯贝洁特很少向人低头，但这次为了这套图谱，他却真的放下身段。

　　尤根对此看得很明白，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可以。”

　　凯贝洁特点了点头：“那么——”

　　“美尼斯，你有多少成把握？”尤根执事长问道。

　　“重建她的基因不容易。但是，那位理事长的基因大多看起来都与常人无异。”凯贝洁特的当家回答：“她确实是个美人，而且，哪怕是现在的标准也是。”

　　尤根摇了摇头：“我不是问这个。”

　　“如果你是问她的基因是否被修改过……我只能说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尤根不喜欢这样不准确的回答。

　　“她的遗物上面没有留下她的任何基因信息。但这套基因图谱，从我看到的那些，理事长的染色体和一般人类确实有不一样的地方。”凯贝洁特回答，“从图谱上的记录来看，她的染色体好像修补过似的，构成有些奇怪。”

　　“那些奇怪的地方会让理事长怎样呢？”尤根有点紧张地问。

　　“外表看来她当然还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讲，理事长和普通人又不一样。在那部分图谱里没找到能让她衰老的基因。”

　　“什么？”

　　“你很清楚的，我们的先人都曾说过，那位理事长十年如一日，不管外界怎么变化，她也始终保持着原本的样貌。要不是她‘去世’了，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在救我们的先人之前已经30岁了。”

　　凯贝洁特家的当主注视着尤根执事长的眼睛，一字一顿：

　　“她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尤根——一个无论是谁都非常感兴趣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