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炭者2》月面环形山

2、第 2 章

　　她们同住在一个院子里。

　　掩上木门，绕过小天井来到作为会客室用的那间小厅堂中，索芙洛妮娅走到了会客室一侧的柜台前，拿了两只高脚杯。然后转身到酒柜前，打开门从中拿了一瓶白葡萄酒。

　　在这样一座中式设计的大宅院里，这间小小的会客室装修了这样一个吧台，也挺有趣的。

　　孔苏在一只高凳上坐下来。

　　索芙洛妮娅往杯子里分别倒了一点：“孔苏。”

　　“谢谢。”孔苏拿起杯子，轻轻闻了闻，然后小小的抿了一口：“不错。过几天的婚宴肯定少不了它。”她笑着，目光有些迷离地看着杯子里浅色的酒液。

　　“你信不信安娜那天会让贝鹿鸣喝白开水？”索芙洛妮娅喝了一口，突然笑着说道。

　　“贝鹿鸣不会喝酒，她的身体又还没有完全恢复，安娜当然舍不得让她喝酒。”孔苏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惬意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没想到安娜居然得到了贝鹿鸣。”索芙洛妮娅垂下眼神，手里的酒杯轻轻晃着：“菲力普他暗中观察贝鹿鸣五年，用各种手段拿到了她无数的资料……你知道吗？菲力普曾经想过要去找贝鹿鸣。”她笑了出来，又喝了一口。

　　“他想对贝鹿鸣动手？”孔苏看着像只猫儿似的慵懒，眼神却突然如刀一般锐利。

　　“对。他觉得贝鹿鸣的智慧能帮他爬得更高，所以他想得到贝鹿鸣……可惜，贝鹿鸣那个时候就被阿尔蒂娜夫人暗中保护着。菲力普的飞机才刚出现在贝鹿鸣所在的城市上空，阿尔蒂娜夫人的人就已经安排贝鹿鸣到其他城市出差去了。”索芙洛妮娅哼了一声，“菲力普啊……也还算聪明，几次下来就知道组织里的人盯着他呢。”

　　“恐怕盯得最紧的人是你吧？”孔苏淡淡地说道。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菲力普盯着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他那样上心的……直到我看到他收集的资料，尤其是贝鹿鸣的研究手稿——”

　　“所以你那时就知道她是个宝贝了？”

　　“难怪阿里斯托理事长会亲自作为担保人。”索芙洛妮娅轻哼着，看着手里的杯子，“但那时我只是觉得，贝鹿鸣算什么呢？不就是个傻瓜！被组织看中的研究人员还少吗？她也不过就是其中之一罢了！但是当安娜带着她来到我家里时，我亲眼看到她……突然间，我就明白了，她，贝鹿鸣真的就是个傻瓜！”

　　“她就是一个只知道工作的傻瓜。”孔苏没有动，但眼角的余光扫向了身边的女人。

　　“理事长说她是组织里独一无二的一份儿……”索芙洛妮娅笑了起来：“多么贴切的形容！”

　　“看来她的纯粹也刺痛你了。”孔苏接道。

　　“你也被刺痛了？”索芙洛妮娅斜着眼睛看向了她。

　　孔苏没有答话，只是说道：“老实说，跟贝鹿鸣交手还挺有趣的，我算是能和她面对面坐在棋盘前交手的对手之一。她的小心思其实也不难猜。”

　　“但你的心思就难猜多了。”

　　孔苏笑着转过头来：“嗯？索菲，你醉了吗？”

　　“马约里安家支持孔斯家迎来新的变化。”索芙洛妮娅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的眼神清明，完全没有醉意。
　　“孔斯家从来不会忘记朋友。”孔苏顿了顿，举起手中的杯子。

　　“马约里安家也是。”两人轻轻地碰了下杯，然后同时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时间不早了——”孔苏轻轻舒了口气，从高凳上摊了下来：“晚安，索芙洛妮娅。”

　　“晚安，孔苏。”

　　“谢谢你的酒。”孔苏媚然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姿离开会客厅，索芙洛妮娅长长叹息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冰凉的酒液入口，初期有点酸，但稍有点酸涩的口感伴随着各种果香，尤其是苹果香味，这让索芙洛妮娅很放松；接着就是微微的甜、同时掺杂着葡萄酒醇香的味道，平衡得很好，既不会酸得让人皱眉，又不会甜得让人发腻，淡淡的果酒香气带来了一种醉人的感觉。

　　马约里安家的葡萄园，今年的白葡萄酒是一支美妙的小夜曲。

　　索芙洛妮娅轻轻地晃了下头，她那头光洁的栗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天然的大波卷儿晃了晃，显露出了那白皙的天鹅颈。

　　索芙洛妮娅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华洛亚看着自己的目光。

　　“……活该。”

　　舌尖用一种小小的尖刻弹出了这个词。索芙洛妮娅起身离开了会客厅，她的房间在二楼的另一角，和孔苏的房间隔了两个房间。踏上二楼时，索芙洛妮娅越过院子的门楼看了看这座大宅邸。虽然此时各处的灯光显得很昏暗，但这里无疑是让人安心的所在。

　　自己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

　　塞伯罗斯总监和阿尔蒂娜夫人，马约里安家虽然表现得不远不近的，但无可否认，这对夫妇也算是组织里的狠人。只是他们很有原则，而这些原则，让他们和组织里那些家族有了差别。

　　忙了几天，整个宅邸一夜好眠。

　　孔苏次日一早起来就收到了理事长的邀约。索芙洛妮娅被艾琳顾问官叫去一同散步了，两人只在用早餐时打了个照面。孔苏已经换了平日常穿的套装，精致美艳的妆容丝毫也没有让人觉得过于张扬，反而让她显得更加动人，那一头黑色长卷发披肩而下，一双明眸顾盼有神，绰约多姿，仪态万方，同时充满了健康的力量——她是组织里最受人注目的研究团队的明珠。孔苏和安娜·卡斯托尔不同，她在组织里的那些人眼中，是生来的天之骄女。

　　就算是阿里斯托理事长，也很少会有孔苏这样的“待遇”。不过，也只有联席会议首席的几家才知道，阿里斯托理事长向来秉持的原则就是“低调”。哪怕她在出任雷神集团的董事长时，就算是组织内部的人也很少有人知晓她的存在。

　　因此，阿里斯托能坐上理事长的位置绝不是因为她的外貌，更不是因为孔斯家的那一票。

　　只不过孔斯家那次真的支持她，而这也增加了孔斯家在联席会议上的分量。

　　作为马约里安家的女儿，索芙洛妮娅当然知道当时孔斯家那一票的结果。

　　“看来理事长也很关心孔斯家下一任家主的事情。”往面包上抹黄油的时候，索芙洛妮娅笑了笑，看着在面前坐下来的女人。

　　“你们马约里安家不也很关心么。”孔苏回以同样的笑容。

　　“马约里安家在联席会议上只是第三席，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小口地咬着面包，索芙洛妮娅端起了牛奶的玻璃杯。

　　她今天也换了套装，深蓝色调，深邃的五官哪怕还没有妆点也让人印象深刻，栗色的头发盘起，再加一圈珍珠项链将她修长的脖颈衬出了无限的风光。

　　索芙洛妮娅早已恢复了以前的装束。

　　“联席会议上的排名也只是排名而已。”孔苏笑了笑，用刀叉切了块培根：“作为研究人员，却还要像个政治家一样操心这些事——说我不羡慕安娜和贝鹿鸣，那真是假的。”

　　“你不是很快就能得尝所愿了吗？”索芙洛妮娅扬起了眼神。

　　“谁知道呢。”孔苏答道。

　　两人接着就无声地吃完了各自的早餐，然后分别出门去。

　　孔苏去见阿里斯托，而索芙洛妮娅则和艾琳顾问官去散步。

　　“索芙洛妮娅。”艾琳顾问官看着年轻的女人款款走来，不由得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艾琳顾问官。”索芙洛妮娅朝顾问官道了早安。

　　两个人就沿着走廊往宅邸外走去。这次孔斯实验室的事故，索芙洛妮娅临危受命，被艾琳顾问官命令前去协助卡斯托尔她们。虽然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曾是里狄普斯实验室成员的关系，但索芙洛妮娅对于艾琳顾问官的慧眼还是有一点疑问。

　　“你父母现在还在法国吗？”散步了一会儿，艾琳顾问官问道。

　　“是的。上次菲力普的事情，我父亲到总部来说明了原因，之后他就回去了。”索芙洛妮娅回答。对于自己的亡夫，她显然没有什么感情，说话的语气都是淡淡的。

　　“是不是和华洛亚的婚姻，让你还耿耿于怀？”

　　“您有什么指教吗？”索芙洛妮娅显得很平静。

　　“那天你们是吵架了吧。”

　　“您说笑了。两年前开始，菲力普就已经难得和我说话了，更别提吵架。”索芙洛妮娅回答。

　　她那段婚姻就像是个笑话。

　　组织里的那些家族都说华洛亚攀上了高枝，想利用马约里安家更进一步。可是只有马约里安家才知道，菲力普·华洛亚是尤根家安插进来的棋子。他自己也是这样看的，所谓的婚姻也不过是一层掩人耳目的窗纸罢了。索芙洛妮娅当然知道华洛亚在外面的名声，他自然也是有些才华的，可惜也就那样。

　　“我知道，尤根家在这件事上花了不少心思……而华洛亚，还想和法拉尔德一样限制你。那你为什么还要按他说的关闭你的工作室呢？”

　　索芙洛妮娅看了看走在身边的顾问官：“您也知道，我和他的婚姻是尤根家促成的。”

　　“所以，尤根家真的给了你们什么承诺吧？”

　　“嗯。不过，随着菲力普的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索芙洛妮娅说道。

　　“我看不会。”艾琳顾问官闻言摇了摇头，“尤根家不会轻易让他们的投资付之东流的。”

　　“所以，我还有什么机会吗？”

　　“机会是有，你想不想听听？”艾琳顾问官扬起了笑容。

　　索芙洛妮娅笑了出来，她改了口：“艾琳夫人……不，姨妈，您应该是想让我进入顾问团吧？”

　　“难道你不想摆脱尤根家的控制吗？”艾琳顾问官说道，“索菲，华洛亚已经耽误你好几年了——你看贝鹿鸣，她被鲁纳斯压制了六年，一抓到机会还是努力地追逐她的梦想，你不应该落在她的身后。”

　　“可是我和贝鹿鸣博士不一样，艾琳姨妈。”索芙洛妮娅看了过来，“贝鹿鸣博士是个纯粹的研究员，而且她孤身一人，就算现在再加上安娜，她也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事情。”

　　“你和她当然不一样。”艾琳顾问官笑了笑：“但华洛亚用婚姻作为牢笼，表面上是让你加入里狄普斯实验，参与组织的机密研究，实际上不就是通过控制你来指挥马约里安家吗？可惜他终究是太蠢了点！”艾琳顾问官语气讥讽：“连马格纳斯也认为你早就应该跳出来了。”

　　“果然是您去找了马格纳斯总队长——”索芙洛妮娅的眼神稍稍有些复杂：“难怪马格纳斯总队长会派安娜和贝鹿鸣来。”

　　“是你把资料给了安娜的吧？”

　　“从我这里给她，总比从马格纳斯总队长那边给她来得好。”索芙洛妮娅说道：“给了安娜，她就会知道贝鹿鸣被组织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也算是卖了一个人情给她。”

　　“然后她就会顺藤摸瓜地注意到林恩、孔斯和沙利叶。”艾琳顾问官笑笑：“但放开这些不谈，顾问团确实需要新鲜血液。贝鹿鸣是不可能加入顾问团了，她现在是‘烧炭者’成员之一，阿尔蒂娜和塞伯罗斯也不可能放开她，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进来。”

　　“您总不可能只希望我加入吧？”

　　“还有班的母亲纳尔莎。”

　　对于这个人选，索芙洛妮娅真的吃了一惊：“姨妈，你说真的？”

　　“法拉尔德太蠢了。但是，纳尔莎也太顽固，可总还值得一试。”

　　“不，法拉尔德家也有他们的计划，姨妈。”

　　“我知道，不然法拉尔德也不会同意让纳尔莎出任鹰扬集团的总工程师了。”艾琳顾问官笑了笑，“法拉尔德想给他的儿子铺平一条道路。但卡斯托尔他是没有希望了，所以只能另找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