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炭者2》月面环形山

5、第 5 章

　　贝鹿鸣和安娜那边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我去找安娜教授说点事。”贝鹿鸣暂时中断了自己的工作，将验证推导公式的任务交给桑德琳娜和弗莱娅之后，自己就跑到了安娜那边。安娜正在和司北就实验中发现的疑点交换意见，见贝鹿鸣过来，就朝自己的学生点了点头，然后从实验室里出来。

　　“阿贝。”扯下口罩，安娜的脸上露出微笑：“你先缓一下，出什么事了？”

　　贝鹿鸣点了下点头：“是有件事——塞伯罗斯总监将解析曼杰特带出来的那部分程序的任务，交给孔苏了。”贝鹿鸣原本是打算自己上手研究的，却没想到塞伯罗斯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交给孔苏解析？”安娜刚听到也有点吃惊：“你的报告上交到理事长那边的时候，理事长不也希望由你来解析吗？”

　　“但现在是塞伯罗斯总监下达的命令，同时，还让孔苏正式接管孔斯实验室。”

　　安娜一听就明白过来了。

　　“塞伯罗斯总监这样做，恐怕也是和理事长商议过的。”安娜微微皱眉，“孔苏要继承孔斯家，首先就必须掌握孔斯实验室。她的先祖本就是那位理事长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这个实验室是组织里最早建立的那一批实验室之一，而且，还是那位理事长亲自帮忙建立的。”

　　“那孔苏掌握这个实验室，也就是说她是孔斯家的首领了？”贝鹿鸣不太懂得组织里这些家族之间的问题，说出来的时候也不见有什么担心。

　　“是这样没错。但是，之前孔苏的堂叔父孔明舒也向塞伯罗斯总监提交过申请，要求将孔斯实验室交给他的大儿子孔木正，而由孔苏负责实验室中具体的科研事务。”

　　贝鹿鸣听了，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样操作？他们就只是想利用孔苏吧？”

　　安娜笑了。连贝鹿鸣这样对组织家族那些事情不关心的人都看得出来孔明舒的算盘，塞伯罗斯总监他们又怎么会没注意到。

　　“很明显了。毕竟孔斯家一直都是联席会议的首席之一。”安娜说道：“还有一件事：孔苏如果要研究这个系统，她肯定会邀请你过去的。阿贝，你要想好，要不要接受她的邀请。”

　　“为什么？”贝鹿鸣几乎是很不满地看向了她：“我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

　　“阿贝。”安娜拉着自己新婚的妻子，她知道贝鹿鸣对于工作的热忱，尤其是她在进入系统之后曾与那位“理事长”有过交流，现在她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把这样一个解开谜底的机会拱手相让，心里肯定不舒服。但贝鹿鸣不懂得组织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万一走错就麻烦了。因此，安娜必须要和她说清楚。她把贝鹿鸣带回自己的办公室：“阿贝，这大概是塞伯罗斯总监和理事长他们的计划——孔苏能不能继承孔斯家，要看她这次能不能接下、并完成这个任务。孔斯家有个传统，他们家遵循萨克利继承法，家业从来不传给女儿，但孔苏太出色了，连孔斯都比不过她，因此他们的父亲才同意让孔苏帮着孔斯管理家族。”

　　“孔斯家还有这样的规矩？”贝鹿鸣听着，不悦地沉下了脸——真是去到哪里都一样。

　　“有意思的是，孔苏家的先人也是女性。而且，名字就叫‘孔苏’。”

　　贝鹿鸣听着这意外的轶事：“孔苏取了她祖先的名字？”

　　“是啊。据说还是她父亲的主意——原本孔苏的名字是‘孔舒’，但在发觉孔苏的潜力之后，她的父亲就以家族创始人的名字作为女儿的名字。”安娜点点头，“所以孔苏对于她家来说是什么样存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脸真大。”贝鹿鸣讽刺了一句。

　　安娜却是笑了：“组织里那些家族，大多都是这样的存在。”

　　“那孔苏现在接下这个任务，就是为了接手她的家族？”

　　安娜点头：“是的。而且，孔苏最好接手她的家族，这样对于理事长、塞伯罗斯总监、阿尔蒂娜夫人，甚至于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这话让贝鹿鸣有些不太高兴：“安娜，你是说我们的工作也陷入组织的那些无谓的争权夺势的战争中去了？那我们这样做研究，还有什么意义？”
　　“组织的意义就在于引导世界科技树的发展。而我们做的工作也就是为这个目标服务。”安娜肯定地回答，“理事长她在努力保护组织、让组织不要陷入那些无谓的牵扯中去。孔苏如果能直接管理她的家族还有实验室，她至少不会屈服尤根执事长与他的家族那些诱惑。”

　　贝鹿鸣点了点头。她和孔苏在工作中合作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平时孔苏总是喜欢逗她，但在工作上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搭档。尤其是孔苏在系统研发方面的造诣，她提出的想法有时候能让贝鹿鸣打开思路。

　　想到这里，贝鹿鸣记起安娜刚才的问题：“如果她邀请我的话，看情况吧。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参与解析这个系统。”

　　安娜看着她笑了，她就知道贝鹿鸣一定会这么说。

　　同在塞伯罗斯的研究所里工作，索芙洛妮娅第一个来向孔苏报到。报到的地点……就在她们吃饭的那间小会客厅里。孔苏坐在桌边，优雅地切着她的牛排，一边等着索芙洛妮娅回来。

　　“孔苏研究员。”索芙洛妮娅走到桌边，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索……马约里安研究员。”孔苏朝她点了点头，一切将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收到我的邮件了？还是说，你想重新开始，再开你的工作室？”

　　“孔苏。”索芙洛妮娅看着她：“我说过，马约里安家支持你的决定。”

　　“嗯。不过，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法拉尔德去找孔明舒了。”孔苏说道：“不知道马约里安家对法拉尔德是什么态度？”

　　索芙洛妮娅一声冷笑：“孔苏，你居然会害怕法拉尔德？”

　　孔苏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擦嘴角，笑意盈盈地看着坐在眼前的女人：“法拉尔德没什么，但尤根执事长可就不好说了。”孔苏的眼底没有半点温度。

　　“原来你在担心尤根执事长。”索芙洛妮娅扬眉。

　　“你父亲不担心？”

　　“那得看孔斯家接下来到底是谁成为家主。”索芙洛妮娅返身又把球踢回给了孔苏。

　　“嗯，我知道了。”孔苏点点头，又拿起酒杯，喝了一点白葡萄酒：“既然马约里安研究员没有重新回到自己工作室的意思，那么，再次欢迎你加入孔苏实验室。”

　　“只是从孔斯换到孔苏而已。”索芙洛妮娅同样也笑着，眼底同样冷淡。她拿起自己的酒杯，倾向了孔苏：“但是，还是希望能够合作愉快。”

　　“好。”孔苏将自己的酒杯端上前，轻轻和索芙洛妮娅碰了杯。

　　两人心照不宣，微微笑了笑，继续吃起了晚饭。

　　孔苏的心情却还不轻松。

　　她一早就知道孔斯这些年的研究把整个实验室折腾得面目全非，尤其是那些科研人员，要么是像瓦利·尤根这样心怀鬼胎的，要么就是跟木偶似的只听命令。她在此前就想过，必须重新整顿整个实验室的人事才行。

　　而这样做，肯定会让家族里的人反对的。

　　孔苏又喝了口酒。搞研究可不是做慈善，什么人都能往实验室里塞，也只有那些蠢到令人发指的“家族长老”才做得出来。

　　索芙洛妮娅的晚餐送过来了。她一边优雅地吃着，一边注意着孔苏平静的脸庞。吃了几口之后，她咽下那块鱼肉：“孔苏，你不打算邀请贝鹿鸣博士吗？”

　　“你也想到她了？”孔苏脸上漾起微笑：“说实话，就我们的实验项目，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只是她现在正主持雨苍的修复工作，而且安娜她……我现在邀请她，好像不太好。”

　　索芙洛妮娅淡淡地笑：“我觉得她未必真的会拒绝。她从曼杰特的那个控制极系统开始，已经和组织的系统打过这么多交道了……就算是丽玛博士的研究团队，也没有人能像她这样，这么快就了解到这样深刻的。更何况，安娜还是她的妻子，有些事情，有安娜在可比找塞伯罗斯总监方便得多。”

　　孔苏点点头，她轻轻叹了口气：“确实——我给塞伯罗斯总监打个报告吧。”

　　索芙洛妮娅默了默：“孔苏，这算我多话……你打算怎么应对你的家族？”

　　孔苏闻言，微微一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索芙洛妮娅沉默了一下：“你母亲……常仪教授，一直都以你为荣，孔苏。”

　　提到常仪，孔苏沉默了一下：“索菲，谢谢你在我母亲最后的那段时间帮助她。”

　　“那是我的工作。”索芙洛妮娅回答道，“而且我一直都很尊敬她。”

　　“索菲，能和我说一说，我母亲生命最后那些日子，她的事情吗？”
　　索芙洛妮娅又沉默了一会儿。

　　“孔苏，我们还是朋友吧？”她轻轻说道：“作为朋友，知无不言。”

　　“在这件事上，你还是我的朋友。”孔苏点头。

　　“常仪教授生命的最后并没有遭受太多的痛苦，她走得很安详。”

　　“你不用骗我。”

　　“我没骗你。”索芙洛妮娅说道：“你知道吗，在我结婚前夕，她曾和我说，华洛亚不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常仪阿姨，她那时的思维依旧非常清醒。”

　　孔苏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时，索芙洛妮娅抬头：“还有，常仪阿姨说过，你其实最像她。”

　　常仪是孔苏的母亲。

　　在孔苏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是非常温柔的人。

　　而且她的父母在外人看来，也是和塞伯罗斯夫妇一样，是令人艳羡的一对。

　　但孔苏却在母亲的眼底读到了另一种情绪。

　　常仪去世的原因，也是源于孔斯实验室的事故。

　　孔斯能够将自己的意识送进系统当中，是因为孔斯实验室从孔苏的父亲孔羲和那一代起就在研究这个课题了。作为参与实验的人员，常仪也是实验者之一。

　　但这个计划在孔苏的父亲那一代还太过大胆。常仪在实验中最终也受到了伤害。里狄普斯作为孔羲和的实验搭档之一，虽然并未参与核心的研发，但也看出了这个实验的危险性，最终向他提出了，“有必要开发另外的程序来抑制人工智能对于人脑的攻击”。而这也就是一年后里狄普斯实验室进行的计划。

　　“贝鹿鸣在这次实验中受到的伤害，和常仪阿姨那时受到的伤害很类似。但不同的是，这次有汉娜的控制极系统为她缓冲，所以系统的攻击小了很多。”索芙洛妮娅说道，“常仪阿姨那次受到的攻击，说实话并不比贝鹿鸣这次厉害，但她受到的伤害却比贝鹿鸣深得多。阿苏，这个实验，是谁向你父亲提议的？”
　　孔苏听着，淡淡地望向索芙洛妮娅：“我也不知道。不过，同意让我母亲去马约里安家的疗养院，我父亲还算做了件正确的事。”

　　“那你呢？”索芙洛妮娅看向了孔苏：“你那时又去哪里了？”

　　孔苏默默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