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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有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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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一夜未眠,张奈本以为这是个有既定答案的问题,可当他开始深入思考的时候,他发现——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那些约定俗成的东西,太表面,太笼统,压根就不能代表什么。
排除一个答案很简单,把它放到自己身上,我们就可以知道它是对是错,合不合适了。可是要寻找到一个正确答案……可以说,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种问题的思考,张奈觉得,接近于禅。
值得深思。
后面的路程,屠名微明显感觉到这个人沉了下来,他没有很大的情绪反应,只是更多的时候都在花时间发呆。
呆头呆头,屠名微看着挺乐。
婚姻制度,上辈子她都看不上,何况这辈子。
毕竟爱情可有可无,世界不可不看。
走走停停月余,他们最后在二月中抵达了中州。彼时,西州也传来了好消息。
北胡被打退了,整个北境的边防向北再进三百里,囊括北胡的南西雅古城和敬轩新城。
满朝庆贺,民心激荡,哪怕是在千里之外的地界,屠名微都能感受到这股热烈的氛围。
不得不说,这大俞朝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进入中州之后,屠名微的心情有些莫名激动,虽然不是她结婚,但这也算是自己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参加一个古代婚礼。
以前也有和那老头去混餐……咳,入席过,但都是以吃东西为主,还是以老头的名义去的。
而且村里的事情也不像高门或大户那般繁琐,顶多过过礼,然后就村里人摆几桌一块吃个饭,只要大家参与过,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很多细节什么的,她都不清楚。但这次,她是可以观礼的。
屠名微看着自己手里的请柬,有些纳罕,怎么回事儿,自个儿不想结,可是别人结自己又乐得要死——她这算幸灾乐祸吗?
不对吧~
这成语是不用错了,她也没盼着人家不好啊!
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凑热闹的心在澎湃,和三观无关。
就是因为屠名微的这副表现,本来就迷茫的张奈,就更迷茫了,“你?很开心?”
屠名微挥着好看的请柬,“你不开心吗?”三姑六婆齐齐欢聚,哈哈哈多大的场面啊~
忽然想到一个表情包:好多人啊~
张奈:“可是你不向往这些。”
屠名微将东西放好,与此同时道:“我不向往是我的事情,我又不拦着别人。”
“屠名微,我想不到答案!”终于他还是说出了口。
屠名微的表现很平静,就好像‘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了’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说出她的名讳,屠名微慢慢看向他,语气郑重,“没关系,我们还有将来!”
说完便在他唇畔“啾”了一口。
这么难的问题,那就把做题期限改成一辈子吧……
做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一辈子也过去了~
听到她的答案,他忽然明白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张奈扣住她的手,十指交错,“我一定认真思考。”以此为戒,永不失约。
屠名微听着这人的回答,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她只是看着他,试图将这一刻永远记住。
起码,这一刻最真心不过。
随便寻了件客栈住下,“你有来过中州吗?”
“嗯。”
“什么时候?”
“上次路过的时候。”
“……”
安置好东西,屠名微看着外头日头还亮,不过午后时分,太阳只是略微偏西,头顶的骄阳还扎眼得紧。“咱们出去转转?”
张奈指着窗外阴天,“要降雨了!”
窗外乌云滚滚,寒风里的气味都带着一丝泥土的腥气,这是即将落雨的前兆。
屠名微靠在窗边两手交叉抱臂,“这和出门有什么关系?”
?
张奈:“降雨不好出门的。”
风雨阻人,在外奔波的人见天气不定都要放缓自己出行的行程,她倒好,格外洒脱。
屠名微背靠一窗乌云豪气道:“这有什么,咱们出门踩水去。”张扬恣意,狂放不羁。
“会生病。”
屠名微竖起一根指头,“我会治病。”
张奈看着这人伸着食指,底气十足的样子,他沉着一口气,气压有些低。
这技艺是这么用的吗?
治病是治病,就是治愈了那经受的病痛也不会减少几分。
最后,他们并没有能够顺利出行。因为陆嘉学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拉着她赶去了陆家。
病榻上的小儿看上去十分瘦弱,说是八岁,但却比同龄人小了很多。
她看病的时候比较讲究私密,其实就是不耐烦在家属面前表演。床上的小儿面色苍白,双眼紧闭,额上发着冷汗,情况……看上去确实不太好。
之前诊治过的医士都说他没事儿,除了看上去不大好,但其实脉象上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等她出来后,有个看上去十分舒朗大气的女子走上前,此人衣着质朴但气质卓绝,“屠娘子,我弟弟怎么样?”
这是陆嘉学的未婚妻,郭元娘、郭雪茶。床上躺着的,是她的弟弟,郭雪景。
她目光坚毅,自有一番气派。
嗯!是位很特别的女孩子。
屠名微直言:“他没病。”
郭雪茶心急如焚,但还是耐着性子让对方把话说完。
“但……”屠名微将两手交叉置于身后,斟酌一番后,她继续道,“他似乎有些惊魂,被魇着了。”俗称,被吓到了!
“开一副安神汤估计会有点用。”她话说一半,剩下的一半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他们自己都给接上了——得找出心结所在,如此气血才通。
有点用,但没大用。
因而此处的安神汤,顶了天也只有一个聊胜于无的安慰作用。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为什么会被吓到?!!
陆嘉学站在郭雪茶的身后,他十分关心地低头询问着什么,屠名微见机将张奈带走。
“我们就这么走了?”不需要留下来观察观察?
屠名微从容地在前头走,“对啊,走了!”那些医士也不是看不出来问题,只是这问题,当事人都不愿意开口,亲姐姐都不怎么知晓,那他们还折腾个什么劲。
解铃还需系铃人。
不相关的药吃了也没用。
那郭雪景,不过半大小儿,能被什么东西吓到这种地步,屠名微好奇的只有这个。
可郭雪茶都心里没数,她要想知道,那就更难了。
刚才把脉的时候,那小孩门头的汗,多半还是自己憋出来的。睫毛轻颤,一看就是意识清醒,没什么大碍。
所以,会是什么事情呢?
张奈听完解释,若有所思……对啊,会是什么事情呢??
他也有点好奇了。
好奇归好奇,在一切都没有水落石出前,屠名微不会多嘴去问,反惹人心烦。
“我以为你会留下帮忙。”张奈一手撑着伞,一边低头轻语。
她伸着左手去接伞骨坠下的雨滴,清澈的雨水砸在手心,水珠四溅,偶有一些还沾在了她的衣袖上。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虽然懂医,但忌讳全无,端的一份童心,洒脱至极。
“我能帮什么?会医又不是会仙术,有的病能治,有的病不能治……而且你不知道吗?人一生中大多数的病症——基本上都是自寻烦恼。看不透,想不开,拿不起,放不下,就像你们佛家所说的三千烦恼丝,集于一身,止于本心。”
你们佛家?
张奈眉头一挑,双眼懵懂,“什么叫‘你们佛家’?”
“嘴快嘴快,他们佛家,哈哈哈哈…”
“……”他觉得不太对!
“所以在你心里我是佛教中人?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油纸伞偏向她一些,屠名微看着坠落在他肩头的水迹,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她将伞柄拉直,伞面罩不住两个成人,她便再贴近他一些,“我哪有这么想?这不是想着你自小在大成寺长大,不是会略懂一些嘛!真是一时嘴快,咱们俩现在哪儿还分啥彼此啊对不??”
某人笑眯眯地贴在他身边,尽管他耳廓有些红,浑身热气十足,但他明面上还是极淡定地咳了两声,“可不能再如此了!”
一次两次的,他看她就是成心的——压根就没将他划为自己人。
不过,他之前选的定位不就是‘朋友’吗?
他又在矫情些什么?!
人都是彼此的了,还在计较这么多——真是闲得慌。
别人屠名微不知道,反正她身边的这位哥是懂得自我调节的。但凡不是那种很离谱的,他都会自己给自己洗脑,然后形成某个洗脑闭环。
真不知道这人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会形成这么自如的‘洗脑骗术’。
磨难合理化,痛苦合理化,屠名微摇摇头,合理个屁!!!
不对啊,他们聊的不是郭雪景的事儿吗?怎么能拐到这儿来的?
真是谈恋爱谈魔怔了。
远去的两道身影在漫天的水汽里氤氲囫囵,一青一红,两团迥异的色彩相映和谐,自成一派风景。
青石板街行人寥寥,风雨之中,在水墨伞面之下,同频的两只鞋面踏水而去,空余一镜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