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山客》熬夜听雨

51、另一条路

　　张奈解释了一下，屠名微终于知道了这条街各类掌柜的底色。

　　“混得不错嘛，张掌柜。”她打趣道。

　　张奈无奈一笑，只得应了句，“哪里哪里。”

　　两个人坐下来好好吃饭，店内狭小，但架不住温馨，琳琅满目的美食铺了两桌，若是仔细展开，铺上个三五桌也不成问题。

　　这都是心意，屠名微记下了。

　　他给她夹了一筷子卤肉，是羊肉，不知放了什么秘制调料，完全没有腥味，不仅卖相好，口味更是好。“看来这条街，卧虎藏龙啊~”以前没好好吃过，真是亏大了。

　　“这是迎风楼的招牌菜之一，也有其他的，但都售光了。下次有机会，我给你买。”他又给她补了一筷子。

　　屠名微细细品味，还真别说，值得回购！

　　“你和这里的人相处得好？”很多东西都应该是招牌事物，不说存不存货，就是价钱，那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可他就是这么给带回来了，钱还没花光。

　　他不是那种会占人便宜的人，所以，她眼下的这些，应该都是人家送的。

　　也因此，她开始对他的交友圈子产生了好奇，“有称得上是朋友的吗？”

　　张奈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青菜，他咽下后看她一眼，缓声道：“只是帮衬过几次罢了。”

　　所以称不上什么个人情谊。

　　这是礼尚往来？

　　那一定是个大忙！

　　屠名微略点头，明白了。

　　戊时末，二人相携而归。

　　一路回去的街景，由于更深露重，行人寥寥无几。

　　屠名微手里还带着东西，但两个人都默契地腾出一只手，趁着夜色二人两掌相合，扣得紧密。

　　屠名微是个不太计较时俗的人，便就是青天白日她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按自己心意来，什么于理不合，于她而言通通都可以是废话。可恋爱不是自己跟自己谈，她还有同行的伴侣，她得尊重他的意见，正如他对她的尊重一般。

　　回去的路上，屠名微觉得心绪格外平和，到达京都也有一段时间，眼瞅着四月末了，她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地平静。

　　以往都是赶赶赶，赶风赶雨赶时间，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都在路上，一辈子都无法为谁停留。可安顿京都的这些日子里，她的内心从未有过焦虑。

　　所以，她是因为自己成长了，还是身边的条件丰富了。

　　即使张奈没说，她都能察觉到对方似有若无的紧张。

　　他害怕自己恍然有一天厌倦了京都的生活，在不知名的某一天，自己会甩下一些看似平静的包袱，奔马远走。

　　这是他内心里的不安定——因为她。

　　张奈在深夜时，这股思绪有时会来得格外汹涌，以至于在那些时刻，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只是用行动默默做好一切，言语上从未质问过，也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的压力。

　　他是个优秀的伴侣，也是个超级优秀的恋人。

　　她清楚一切，所以她更不能随意给出什么承诺。因为，毁约失诺的结果没有人可以承受。

　　她笑着偏头看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立即给出回应。

　　张奈眼神懵懂地问她，怎么了？

　　屠名微摇摇头，没什么。

　　他并不信，只是略低下头，开口问，“累了？”

　　他很怕她累。

　　屠名微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她毫不羞涩地盯住他，道：“我还能大战三百来回。”

　　他脸猛地煞红。

　　好在夜色朦胧，没人会注意到他的脸色。

　　他只是咳咳嗓子，小声道：“今后，外面，不，不要这么说。”

　　屠名微一本正经，“不要！”我就说！！

　　张奈眼见他们进了建安坊，他拉着人马上回家。推门，上锁，回屋，动作一气呵成。

　　两个人最后是连走带跑冲回来的，气都没喘匀，他毫不克制地奋力攫取。俩人气息交缠，他珍而重之地将她捧在手心里，一吻尽毕，两个人胸膛处的起伏却是愈发地澎湃了。

　　“屠名微，我离不开你了。”他目光缱绻地说着情话，很特别，她并没有觉得这话肉麻，只有说不出的郑重。

　　时下人含蓄，便就是喜欢都爱说发乎情止于礼，就是夫妻，相敬如宾才是‘正道’。

　　能让张奈亲口承认喜欢或爱，屠名微觉得这比什么情话都动人。

　　这是冲出桎梏的情绪，是无法克制的情感。

　　屠名微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她像个渣女一般，骗人身，现在是骗人心。

　　她是喜欢他的，不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可以随意发生亲密关系，反正她是做不到。

　　可从京都一瞥，到海州的船戏，她享受当下的态度更为明显。

　　“张奈，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知不觉，她竟直接说出口。

　　张奈垂在她的颈侧，感受她的脉搏跳动，闷声闷气的回答从她的颈侧传来，“不！是我要的太多。”明明现下拥有都是珍奇，却还是贪心不足地妄图将来。

　　他紧了紧放在她腰侧的手，“是我不好~”

　　屠名微撑开一点距离，同他四目相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张奈不错眼地观察她的神态，“什么？”

　　屠名微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抬手描摹他的眉眼，“我在想，若是我们有了孩子，他是会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张奈忽得扣紧她，“够了！”这样就够了！

　　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他不求永久，哪怕一瞬，也尽够了。

　　他知道的，她不会停留太久的。

　　就像他习惯了常住京都，不可能随她奔袭天涯海角，她也不可能按捺住性子，长居某个地方。

　　他做不到，所以他也不会苛求她去做到。

　　屠名微此刻内心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拍了拍他，“你想要承诺是吗？”

　　他没想到她会说破这些默契，这些心照不宣的一切，按理来说，一直到两个人分开，都不该拿出来说。

　　可她竟先说了，他此刻有些懵。

　　虽然脑子混沌，但嘴很快给出了答案，“嗯。”

　　“但不勉强，我明白的。”他立即补了一句。

　　屠名微平地一声雷，“我们要个孩子吧！”

　　“！！！”

　　“真的？”

　　他说的不是为什么，而是真的？

　　对于这个要求，他没有理由不同意，毕竟风筝执线的人是他，他是受益者。

　　脑子兴奋一阵过后，理智上线，“对你不公平！”这是用孩子将她绑住。毕竟有了孩子之后，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她总得回来看一看。

　　“对孩子也不公平。”

　　屠名微：“行！那不生了！”

　　“……”

　　她接得是不是太快了？？

　　屠名微目光狡黠地看着他，“大傻子，这对你也不公平啊~怎么光说我和孩子。”用第三方去试图捆绑住某人某物，最后的结果只会两败俱伤。

　　不论是她，还是他，还是所谓的孩子，这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公平。

　　而且，“就不纯粹了。”

　　他觉得她说得对，但就是怪怪的。

　　提出要求的不是她吗？怎么最后讲大道理的还是她？

　　所以他在中间起了个什么作用？？

　　屠名微见他纠结只觉得好笑，她其实并不是心血来潮。只是试图从二者之中寻找一个平衡点罢了。

　　说出来，也是看看他值不值得她这么做。

　　生孩子意味着什么？

　　责任？血缘？或其他。

　　总而言之就是得为此付出打量的劳力心力。

　　她没结过婚，没谈过恋爱，她并不知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合格的母亲需要达到什么先决条件。她知道的是，若是将人带来了，那就得负责的。

　　不管是孩子，还是孩子父亲，她都要负责的。

　　责任大于一切，这是她们教她的第一课。

　　她和张奈不是没办法在一起，只是看愿不愿意艰难点，寻求第三条路。而执行这个的前提，便是找到值得这么做的理由。

　　他对她好，她们是恋爱关系，这个忽略不计。

　　而后她从人品与处事观念上看，他的责任感与道德感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人，即使最后走不到一起，都不会闹得很难看。

　　反正，这是她来到这儿以来，她遇到的唯一一个格外符合条件的人。他身上有股纯粹的气质，不为世俗所扰，心中自有一派天地。

　　以往不是没有人对她示好过，可那些人不是看中她的医术觉得她可利用，就是图她一张有点颜色的脸，或是她这一身的煞气本领可堪大用……利欲过重，人品堪忧，多看一眼都会觉得烦，哪里会发展其他。

　　屠名微将人推倒，她一边卸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很有气势地对他道：“一个月，我不吃药。要是他愿意来，我就要，若是不来，缘分没到，不强求！”

　　“你同意吗？”她看着他。

　　张奈讶然，一时间难以消化，等到她开始准备动手扒他的衣服的时候，她的声音再次响起，“郎君，你要听听我给的第三条路吗？”世间事包罗万象，有时候都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是当事人太执拗，自己走错了道。

　　一个问题产生，若是努力解决，她能找出一万种解决办法。

　　现在只不过是要放弃最佳路径罢了，以她的能力，趟都能趟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