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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都是聪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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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刀鞘纹路深刻,她葱白的手摩挲其间,纹理清晰可知。
败兴而归?
不!
她寻的是答案,而非希望。
这是两个东西。
“女郎从何处来?”北元朗的声音有点悠远,似乎也在回忆里挖掘什么。
屠名微站在一侧,她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前方天幕的闪烁星辰,“从……灵州。”多官方的话,此间她生长于灵州。
北元朗忽得笑了一声,那是一种看透炎凉的淡然,“是吗?”
是吗?
不是!
屠名微启唇问道:“去过灵州?”
“没有!”北元朗揪起一把沙子,流沙随着他的紧握逐渐从掌心里掏出,细腻丝滑,不过一瞬便又归于原处,“只在书里看过。”
读书?
此人行事豪气万丈,虽然站在一众人里稍矮了些,但身姿挺拔,气息匀称,一看就是练家子。
世间不是没有能文武兼备的人,只是放在南西雅这座备受武力冲刷的城池里,能有二者兼顾的人……只能说,是个狠人。
良好的身体素质加上聪明的大脑,何事不成?
“怎么,觉得我在言谎?”
屠名微两手抱臂,“并无!”
“…只是,佩服!”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没必要遮掩。
她是欣赏他的。
有时候做一个坏人并不难,可要在一个物欲横流的背景下做一个有原则的人——难上加难!
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
已经很好了……
北元朗嗤笑了一下,而后便是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的十七听到大哥的声音,他皱眉,“大哥在笑?”还笑这么大声。
“他是不是?”
十九:“疯了?!”
找到共鸣的二人有种深深的担忧,不会吧,那他们谁上位啊?
……
“给人松绑吧!”北元朗示意被绳子紧缚的徐翁,他神情自然,一点也没见刚才发号施令让人差点命赴黄泉的尴尬。
其实有得选的话,做一个能和人和睦相处的人也未尝不可!
只是世间是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像他们这样的人能活下去,有口饭吃就已经算是过得不错了。
做个好人?做个道德高尚的人?
这不是他们能想的事情。
徐翁也不是个拘泥于小节的人,经世数载的他在松绑过后还能笑着朝北元朗拱手示意,谢他方才的犹豫与思忖。
像北元朗这样的人,他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死他一个,就能成全那个友人之子,至少对徐翁来说,这笔买卖他不算亏。
怎么说,在场的聪明人都是很会‘得过且过’的那一种人,什么少年意气,睚眦必报那都是陈年老江湖了。
放下与和解……这才是他们这些人常会做的事。
徐翁谢过北元朗之后还是十分愧疚地向屠名微请罪,“女郎…”
屠名微看着身形佝偻的徐翁,一时间她不知是想到了谁,最后她道:“你的薪酬减半。”
“无论如何都是某拖累女郎进程,真是愧对女郎的信任。”
“还好吧,没怎么信任。”
徐翁还想煽情的话直接一噎,行!后面那些是真说不出来了。
见屠名微对徐翁的态度,北元朗这下是真的信了这二人就是一个简单的契约关系。若不是屠名微还需要这个人,他相信,她绝不会回头。
可她是有什么信心一定能用得上这人?
聪明的人做事情一向谋定而后动,尤其是像屠名微这般敢孤身走天涯的女子,她背后必定所图更大。
不过……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曲折的离奇的梦幻的奢靡的都是吃人的玩意儿,若是南西雅的变革能成功,他带着兄弟们安守一隅也没什么不好。
人嘛,活着不就图一安稳嘛!
十一清点完人数后适时过来,“大哥,人数已经清点好了,是不是?”该出发回去了?
北元朗点点头,你们带着人先行。
那边的人马吵闹一时此起彼伏,北元朗遥望着火把蜿蜒的路径,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气氛都差点凝滞了他偏头望向屠名微,“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需要你做些什么?”
屠名微:“我会处理好。”
北元朗暗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后他快步走到自己的马匹前,一个翻身,扬鞭一挥,马儿便向前方驱行。
一旁的徐翁有点懵,他寻思着他也没有离开啊,怎么都在场了,这俩人打的机锋他也是半点也听不懂。
不懂就要问,“他需要我们做什么?”
语言的艺术,问的‘我们’,若是旁人可能会让他们感官稍微好点儿。可屠名微是谁?
她睨了对方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径直往前走了。
徐翁疾步跟在她身后,“诶,走慢些,这也没留个火把,别一不小心就栽到……哎呦~”
屠名微:看吧!会栽的反正不是她。
后边跟上的北元朗看到缀在队伍后面的十一,“等我?”
十一是个气质文人的清秀男子,看上去比十七十九都还要小,当然,那只是看上去。
实际上他比十七都还要大上七岁,但十七看上去老他十岁。
十七:可不可以不要拿老子来当参照物?
真的~很伤人!!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二人默契地没有点清楚姓名,但彼此都清楚他们讨论的是谁。
而被讨论的当事人也找到了自己的马匹,屠名微翻身上马,姿态娴雅。
若不是这沙域幽深的颓然背景,说她来郊游的也没差上多少。
徐翁抿抿唇,她上马了,那他……额,只有两条腿啊!
“我的马呢?”
“对啊,你的马呢?”
“好像被他们收走了。”
“哦。”
说着屠名微便驱马行走了起来,马儿只是正常走,徐翁咬咬牙也不是说彻底跟不上。
好吧!
做错事的人是不能提要求的,徐翁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用自己的双脚践行‘行万里路’。这沙道混乱迷茫,能有人同行还要啥良驹呢!
而另一头。
“放虎归山?”北元朗打着哈哈,他调侃道:“说错了吧,南西雅附近哪儿有野兽能生存的高山。”
就那荒山秃石的,野草都不茂盛。哪头不知趣的猛虎会来这儿吃苦呢?
十一见北元朗胸有成竹也不愿多说什么,“她应该会扫好尾吧?”孤身前来没有后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单从他们夜燃篝火的数量就可知他们一队里,人数起码不下五十。
那么,前来的就只有她一人,其他人呢?
不是通风报信去了吗?
此时南西雅为多事之秋,他们现今不好做出头鸟,一旦今天的事儿上报到那些官员那儿去,他们可就是完完全全的刀俎鱼肉。
那女子向何处求援?求援后面能牵动的能量有多巨大?他们都不清楚!所以……大哥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
卖对方一个好,用的是他们全体兄弟的性命为博弈基石。他不是不信任大哥,他只是想知道为何!
为何?
北元朗眸色深了深,“机会。”
?
“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北元朗并不遮掩,“敢单刀赴会的,要么有胆量,要么有底气。今日一见……”
顿了顿,“我觉得她都有!!”
谈到南西雅,北元朗的神情也似有些化不开的纠结,“这座饱经风霜的古城即将要焕然一新,只是不知这洗城的用具,用的是血还是水。我们打拼了那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求的也只是一立锥之地。钱…我们有,人,我们也有。可是……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我们都还没碰到过边上。”
权。十一默默在心里补上这个字。
是的!他们可以想办法挣到钱,也能纠集一些人手。可是权力这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无家族无根基的普通人想要分得一丝荣耀,那起码要三代人的劲儿都往一处使。
前提还是政治清明、河清海晏,世情允许,世道安然。
而上面的那些,哪一个是他们能左右的?
别看他们现在还能骑着高头大马,挥使着武器,若是真到了铁血政治那一天,处死他们那也只是一声令下的事情。
军队,永远都不是他们这些小民所能抗衡的存在。
没看见北胡都被打退到中心腹地了吗?他们就是一下酒的添头——都不够看的。
现在只是俞朝一时半会儿使不出力来,真到了他们休养生息好,就是留一座空城又怎么样。
毕竟,俞朝有的是人。
“以卵击石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人背景不俗,或许可作为一个机缘。届时,没准还能救咱们一命。”
或许……
但这博弈的赌注太大了不是么?
可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能!
北元朗见十一神情颓然,他驱马上前,大手一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咱们总归是要好上一些的。”
起码,在一群不遵守规则的人面前,他们这种有原则的人总归是有点看头的。
执拗的愚民不好管教,能听得懂人话的百姓还没有人要吗?
做好自己,剩下的,就留给命数吧!
十一沉下一口气,他看向北元朗神情释然,“我听大哥的。”
北元朗爽朗一笑,“好兄弟莫担心,真到了山穷水尽时,大不了咱们再上山另做图谋。”
他是博弈者,却不是赌徒。
若真有一天让他亲上赌场,他敢赌的,也只有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