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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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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求助王后。
前期我对待齐沐冷淡躲避的态度,王后颇有微词。
如今我去找她,多少证明我对于齐沐的关心,多少能消解她心中对我不好的印象,又或许能堵住悠悠众口,令父母心安。
赶过去,院门都关了,宫人告诉我王后休息了。
我有些疑惑,这才刚刚上灯,王后通常不会这个点休息。
本来我打算回椒房殿,可腿却不由自主往太后寝殿迈。
太后倒是没休息,但并没打算召见我。
隔着暖黄色的窗户纸,我见到她长发披散,略微佝偻的剪影。
“世子顶撞王上理应受罚,王上需要颜面,我们求情太快只会对世子更不利,恶化他们父子关系。去吧,过些天,哀家自有一番说法。”太后低哑的声音带着无比的疲惫,我不敢再打扰,只能磕头跪安。
世子被罚,整个王宫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云中。
日子在煎熬中过了两天,大家都在忍,头一个忍不住的是医官。
其跑到我面前哭诉,说世子腹部的伤口必须每日按时清理换药,如今都两天没换药了,若是伤口发黑溃烂,或有性命之虞。
可太后、王后那边没有动静,我只怕自己轻举妄动,非但救不了世子,反而惹怒王上。
心绪难宁的我来到世孙处,在讲习所门口正好碰见下晚课的世孙以及群臣簇拥的王上。
看得出王上心情颇好,以至于见到我,都特别加以青睐。
“世孙勤谨尚学、谦恭好礼、握瑾怀瑜、矫矫不群,师傅们都对他赞不绝口。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吾心甚慰。这自然离开世子妃教导得宜、熏陶有方的功劳。”
也是奇怪,听到夸儿子竟然比夸自己还要激动,我跪地谢恩,欢喜之余生出淡淡的落寞。齐沐好似被王上忘掉一般。
王上离开后,我陪着世孙回到寝殿。估摸过了一刻多钟,世孙突然问侍从王上是否走远。
侍从回道王上去了淑妃那里。
我有些不悦,责怪世孙不该去打听王上的行程。
世孙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跪在寝殿门口。
“你难道在同我赌气,我并没有责怪你。”
“母妃,我并未赌气。只是父王已经在太庙饮食断绝两天了,儿子不敢跟王祖父提这件事,但儿子也不愿意父王一个人在那冰窟窿里受苦。”说话的时候,他大大的眼睛里掬满泪水,亮晶晶的。
我心头一酸,要拉他起来。小小年纪,犯起犟来力气惊人。
“你跟你父王怎么一个德性,自虐能有什么用,徒增亲人心伤罢了。而且你这样,若是传出去,王祖父会怎么想。”我拉他不懂,来了些气。
齐羽眼圈通红,揉了揉圆润的鼻头,气鼓鼓地说道:“一边是我的王祖父,一边是我的父王,难道我不能同时爱他们。父王都被关起来了,我不能心疼他吗?”
宫人们跪了一地,我叹了口气,蹲在齐羽身边,为他揩去泪水,耐心劝道:“羽儿真乖,娘刚刚说错了,娘向你道歉。今日你读书辛苦,先去洗漱休息。凡事有娘,娘和你一样急。娘答应你,娘现在就去见你父王。”
好不容易将齐羽哄睡了,在去王后寝殿的路上,我疑心王后大约又休息了。
王后没有休息,见到我深夜来此也不觉得惊讶。
宫人帮她卸下头上凤钗,铅华洗尽的王后比起白日的雍容华贵,多了一份憔悴苍白,似乎老了十岁。
“去吧——”王后一边摘下长长的雕金点翠护甲,一边说道。
我疑惑地问:“母后让儿臣去哪里?”
王后淡淡一笑:“自然去见世子,你来不就为此事。虽说王上不让任何人为世子求情,不允许人接近太庙。但到底两天了,到底他是我东越国王世子。”
说着,王后递来一块沉香木雕凤腰牌:“这个拿着,若是侍卫不让你进去,就说是本宫的意思。把医官喊去,两天没换药了——”王后沉吟半晌,继续道,“熬些米粥,哦,厚衣服带一套,太庙冷。”
我接过沉甸甸的腰牌,磕头道:“儿臣知道了。”
晚风轻柔,却无法抚平我内心的焦灼。
太庙门口,持刀侍卫果然不让我进。
我并没有亮出王后的腰牌,而是正色道:“世子腹部有刀伤,两天不曾换药,若伤及龙体,试问你们几个能担待得起?”
侍卫面面相觑,为首一个道:“那就请医官进入,世子妃留在此处。”
“本宫不进去从旁相劝,世子肯换药?”随即,我压低声音对领头的说道:“本宫不只是代表自己,若无尊者支持,我敢独自前来。”
领头侍卫凝思片刻,一挥手,侍卫们顷时让出一条路。
快步走过幽长的甬道,根根硕大的金丝楠木立柱不断后退,给人一种进入黑暗森林的错觉。
享殿深处,北侧十尺高的面壁石前,齐沐挺身跪着,一动不动。
这个位置很是奇特,东西有墙,南北无门,穿堂之风飕飕而过。
太庙本就高墙深院,常年低温,加之这穿堂风,一经踏入,顿觉砭人肌骨的寒凉。
我打了一个寒颤,疾步至齐沐身后,为他轻轻披上了玄色斗篷。
齐沐没有看我,面壁依旧,淡淡说道:“你不该来。”
来都来了,还有什么该不该的,我不禁腹诽。
我从食盒中端出一碗蜂蜜甜水,递到他苍白起皮的嘴唇前,低声说到:“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跪,若是饿倒了,岂不中途而废。”
齐沐望向了我,迟疑片刻,才低头用唇碰了碰我手中的水盏,稍稍地饮了一口。
“父王不让任何人踏入太庙,你如此明目张胆,若是父王怪罪,甚至会祸及族人。”齐沐又开始一本正经,背脊笔直,好似东越王北面而立一般。
我心中嗤笑,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我发现他实在有些自虐的倾向。这都没人,跪得笔直给谁看呢。
不过他虽然自虐,但于我还算和气,我自然也该提点一二。
我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我不得不来。来此是枉顾王命,但若是不来,别人会说我是个恶毒势利,不体谅夫君的女人。太后、王后、世孙无时无刻不在惦记你,要不你就服个软,认个错,父子之间哪就有隔夜仇了——”
正说得起劲,齐沐的脸突然一沉,冷声道:“认什么错,我既是世子,为我那可怜卑下的母亲讨个封号何错之有!母亲倍受欺侮,儿子难道只能忍气吞声。世子妃,你觉得我错了吗?”
穿廊风过,壁灯火舌乱舞,暗黄的光在齐沐高挺的鼻梁侧投下一片阴影,更显得他五官的深邃,好似庙里供奉的神邸,威仪神秘,拒人千里之外。
“殿下,我也看出来了,王上并不喜爱,甚至有点讨厌你。那么你对他提的这些要求,就算是醒世良言,他也会觉得逆耳锥心。就好似——”我见他听得认真,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你是一朵雪白的月季,喜欢你的时候,你便是洒在他心头的那片白月光,不喜欢你的时候,你便是沾在他衣袖上的白米饭。殿下,难道白月季有错!”
他疑惑地盯了我半晌,方缓缓说道:“世子妃的比喻倒是闻所未闻。”
随即齐沐深深叹了口气,眼底眸光深了几分。
“父王骂我不修仪止、不晓大义、不守孝道。他如何对我,我都不在乎。可我那温顺无争母亲,她何错之有,要经受此等磋磨。就因为我是肉中刺、眼中钉,我身边的人都有罪,都活该受苦——”
我目光炯炯地望着齐沐,隔一段时间冲他微微点头,做足了一个“我全都明白”的倾听者的姿态。
医官趁此已经帮齐沐解开衣带,清创、换药,动作迅速利落,不像之前在我面前哭诉那般啰嗦絮聒。
医官换好药,齐沐自己系带,见我身子轻微颤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你的手好冷。”他不由分说,将斗篷披在我身上。
没来得及系上的衣带滑落,露出精壮的躯干,我脸一红,便想抽手。
他却并不放,反而顺势一拉,咫尺之间,呼吸可闻。
“殿下是何意?”母胎solo二十五年,头一次与男子这般亲密,我双手成拳,用力隔开我与齐沐的距离。
“你我是夫妻,世孙也已经五岁,为何表现得如新婚一般。”他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带着某种魅惑与试探。
“呃——”我一时语塞。
这真的很难评啊!
话音未落,远远地传来沸反盈天的吵嚷声,在这幽寂的宫中,很是反常。
“外面何事?”齐沐这才放开了我,扬首问道。
侍卫长踉跄而至,大声回道:“回殿下,王上寝殿疑似有刺客!”
“一部分人护送世子妃回椒房殿,另外的人随本殿前去护驾!”说话的功夫,齐沐已经从侍卫手中接过长剑。
亏他两日不曾进过水米,还带着伤,当此之时,气势不减,目光灼灼。
“事出蹊跷,保护好自己。”他回眸扫向我,随即与侍卫消失在深黑的甬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