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阑兴浓》叶安歌

22、第二十二章

　　唐好归拗不过他，只好听他的话，套上了外套。他们并肩走出校门，十分自然地牵手，在街上闲逛。

　　戚长亭没有忘记叫唐好归出来的借口，他带着唐好归直奔商场。

　　“这件好看，你试试。”唐好归接过衣服，无意间看到了吊牌上的价格。那上面的数字让他咋舌。他连忙把衣服放下，连连摆手，拉着戚长亭小声说：“要不我们换一家吧，这家有点贵。”戚长亭知道他节省惯了，有些心疼，于是格外坚持：“没关系，是你男朋友付钱。你男朋友已经掌管着一家公司了。几件衣服还是给你买的起的。”唐好归说：“可是这样，我还不起你等值的东西。”戚长亭觉得，教唐好归安然自若接受别人的好意还是一件任重道远的工作。

　　他拍了拍唐好归的头，趁他抬起头来看自己的时候，偷偷在唐好归唇上落下一吻。唐好归像只受惊的兔子，抬头环顾四周。幸好这是一家类似于自助购物的店，没有店员跟在他们身后，而他们这点微妙的小举动也没有让任何人看见。但唐好归还是无法适应如此过分的行为。他锤了戚长亭一拳，转身不看他了。戚长亭低头在他耳边说：“这就害羞了，不是还打算给我留个临时标记的吗？”

　　唐好归不理他，在这一小插曲的影响下，他似乎忘记了刚刚的不舍得。像是泄愤一样，他拽着戚长亭递给他的衣服进了更衣室。果然，效果很好。戚长亭当机立断，拿着衣服去付了帐，生怕唐好归又反应过来。

　　接连试了几件衣服，唐好归都很合适，于是戚长亭大手一挥，全部买了下来。唐好归有些心疼，但戚长亭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买一件衣服，你给我亲一口，就算是抵消了。你觉得呢。”唐好归通红着脸，还是点了点头。他并不讨厌戚长亭的亲吻，只是暂时还不能接受戚长亭时不时不顾场合的突然袭击。

　　“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突然就凑过来亲？”“好的，我知道了，我亲之前先通知你一声。不过也只是通知，不是征求意见。”出了这家店，戚长亭有凑上来亲了两下，这次唐好归没有躲，也没有担心别人看见，他泰然自若地收下了。

　　街边拥吻的小情侣比比皆是，唐好归今晚见了太多了。给唐好归买够了衣服，戚长亭就开始物色适合进行临时标记的地方。他并不想带着唐好归去酒店开房。这样显得他很荒唐，像是带唐好归出来，就是为了那些事情。想了想，他竟然觉得，这偌大的世界，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让小情侣亲亲抱抱。唐好归脸皮薄，是万万做不出当街临时标记这样的事情来的。虽然没有被人临时标记过，也没有临时标记过别人，但戚长亭凭借本能还是知道，被临时标记的人有多脆弱和无助，这样的状态落入其他alpha眼中，无疑是最危险的吸引。他的独占欲也由不得他将唐好归这副样子给别人看。

　　这样想着，戚长亭还是打算在这里租个房子。省得以后想跟唐好归亲亲抱抱都没有地方可以去。在唐好归彻底接受他之前，他是不会终身标记唐好归的。他总有种诱拐未成年Omega的冲动，因为唐好归对这一切都太懵懂了，他做什么都像是在占他的便宜。他要做人，而非趁虚而入的贼。

　　“我记得，你比我小一岁。”戚长亭状似无意地问。跟唐好归在一起以来，戚长亭从未问过唐好归的生日或者出生在哪年。因为出生对唐好归来说，是痛苦的开端。而唐好归自然也没有主动问过戚长亭的生日。他们保持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从不提这样的话题。现在，戚长亭觉得时机应当差不多了。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唐好归的笑容多了很多，现在的他不会像以前那样，固执地觉得出生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了。因为他出生后的十几年后，他遇见了一个会让他感到幸福的alpha。从此以后生日不再难过，他也不是没有人喜欢的小孩了。

　　唐好归清楚的记得，那天跟戚长亭一起吃小笼包时，沈忱曾问过他的出生年份。他当时低垂着眼睛，不是很想回答，但还是回答了。当时的沈忱说了一句话：“你比我们家长亭小一岁呢。”他牢牢记住了这句话，连同那天的所有感动和期许。

　　于是他点点头，有些意外戚长亭居然也记得。戚长亭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外，于是甩了甩头，说：“跟你有关的所有事情，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记得。”戚长亭和唐好归，都对自己和对方有着这样的自信。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了？”唐好归不解。“只是想算算你多大了。”戚长亭手里提着东西，看唐好归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很手痒，想摸摸他的脸颊。唐好归说：“你不知道我的生日，怎么能算得准呢？”“我今年十九，那你不就是十八吗？”戚长亭不解，二十以内的加减法他还是能算得明白的。

　　唐好归笑得很狡黠，他摇了摇头，说：“我其实才十七。还没有过生日呢。”戚长亭有些头疼，这样还行？那他岂不是真的诱拐了未成年的Omega？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出来的：“那我是不是算诱拐未成年Omega？”唐好归歪着头，像是仔细思考了一阵，他说：“不算，是未成年Omega自己愿意跟你走的。”戚长亭不顾手里提了许多的袋子，还是强硬的把唐好归揽在了怀中。

　　“你年纪那么小，怎么上学这么早？”戚长亭想不明白。唐好归轻声说：“生下我之后，唐兴很不满意，所以经常在家里对我妈非打即骂，而且不给她钱。我妈没办法，好不容易熬过了我最小的那几年，后来她坚持不了了，想要早点出去工作。但是我自己在家的话，她又怕唐兴会对我不利，于是她早早就送我去上学了。唐兴巴不得我早点不在家，于是也就默认了。”原来又是一桩伤心的往事。每次回忆到小时候的事，唐好归就会异常的平静。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的童年一样。越是这样平静，戚长亭就越是心疼。他巴不得唐好归哭出来，好把心里所有的郁结都哭出来。

　　“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今年有机会跟你一起过个生日吗？”戚长亭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轻轻蹭了一下唐好归的。唐好归没有躲，而是用自己微凉的指尖碰了碰戚长亭的脸。

　　“十二月十三。还早呢。”唐好归不在意。他没怎么过过生日。唐兴自然是不可能给他过生日的。后来带着周敏躲出来之后，周敏虽然每次都想给他过，但是家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也就是他们手里稍微宽裕些的时候，周敏才好说歹说，劝着他吃了一碗长寿面，切了一个小小的蛋糕，勉强算是过了个生日。

　　“以前的怎样都过去了，从今年开始，我们过一个完美的生日，好不好？”“其实可以过你跟我发信息说喜欢我的那天。那天算是我重生的生日。”

　　唐好归总是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说出一些格外让人心动的话来，戚长亭不是第一天感受到了。身边人声鼎沸，头顶的路灯发出暖黄色的灯光来。晚风吹走了一整日的燥热，带来不知名的花香，裹挟着身边人的信息素，让人心生醉意。唐好归还穿着戚长亭的外套。戚长亭偏爱宽松的外套，在他穿来正好的衣服，却比唐好归大了一点。他半截手掌掩在袖子中，在路灯的照耀下，衬得皮肤越发瓷白。戚长亭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找到了这么好看的一个男朋友。那一刻，他觉得做贼也没什么不好的，反而是安分守己地做人，倒平白让自己难受了。

　　“你说了算。你想过那天，我们就过哪天。只要你开心，没什么事是不可以的。”“你嘴真甜。”

　　戚长亭有时分不清究竟自己是alpha还是唐好归是alpha。唐好归总是无意识的说出一些与他Omega身份截然相反的霸道的话，让戚长亭有些招架不住。

　　唐好归的手机在兜里响了响，他拿出来一看，是刚下班的周敏给他发的消息。周敏还是喜欢最传统的发消息的方式，很少跟唐好归打视频电话。这就方便了戚长亭。这意味着戚长亭可以随时跟唐好归在一起，不用担心周敏突然打来视频电话，让他躲都躲不及。

　　周敏问他吃过饭了吗，还说自己刚刚下班，今天觉得身体比以前好太多了，睡觉也更踏实了。唐好归回了一句：“已经吃过了，现在正跟朋友在外面玩。”周敏对唐好归现在的状态也很满意。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唐好归的任何事都要干预，唐好归交的每一个朋友都要盘问清楚。她觉得目前的状态很好，她也很好，唐好归也很好。

　　她嘱咐唐好归在外面注意安全，随后说，自己要早早睡觉了。唐好归跟她道了晚安，把手机熄屏放进兜里。戚长亭眼巴巴看着他的举动，突然出声：“不是跟朋友在外面玩，是跟男朋友在外面约会。”唐好归点点头，说：“嗯，对。跟男朋友在约会。男朋友在跟我买衣服。”戚长亭很满意唐好归的上道，他紧接着又想起来一个问题。一个刻意被他忽视了的问题。

　　“你微信名为什么叫暮暮？”戚长亭始终认为，这是一个唐好归暗恋的女孩子的名字。他不敢细想，也不敢盘问唐好归的过去。唐好归现在能跟他在一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于是他自认没有立场去盘问唐好归过去的归属。

　　“我小名就叫暮暮，你不知道吗？”他确实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渠道。唐好归小名只有周敏和唐兴，还有之前的邻居们知道。唐好归根本就不亲近其他人，更遑论跟他们说自己的小名了。世界上没有人会闲的没事干到处跟人宣传自己小名叫什么的。而戚长亭既没有接触过周敏，更没有见过唐兴。他虽然知道唐兴，也恨他恨得要死。但是唐兴从腺体贩子事发到被抓走，他全程都没有机会见一见唐兴，更不要说跟唐兴聊两句关于唐好归的事了。至于邻居，在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唐好归拒绝一切除了聊天以外的行为，让戚长亭送他回家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戚长亭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所有能知道唐好归小名的人。他自始至终以为暮暮是他的情敌，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还来不及，也没有可能广而告之。

　　“所以你为什么叫暮暮？”搞了半天，假想敌竟然是男朋友的小名。戚长亭笑自己的傻。

　　“其实这是我姐姐的名字。我姐姐叫唐知暮，很早就死了，也是被唐兴弄死的。她是我妈第一个孩子，所以我妈对她很上心很上心。但是我姐姐也是个Omega，这让唐兴很失望。于是在她出生后，唐兴根本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姐姐的遭遇跟我一样。甚至，她没有我幸运。姐姐小时候，有一天唐兴突然说要带姐姐和妈妈出去玩，尽一尽父亲的义务。我妈那时候真的很天真，她信了，然后就带着我姐姐跟着唐兴去了游乐园。可是唐兴找了个借口，把我妈支走了。我妈很放心，但等她回来的时候，原地只有唐兴躺在地上，我姐不见了。唐兴说，是被人贩子抢走了，我妈悲痛欲绝，但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结果没过几天，游乐园附近的河里捞上来一个淹死的女孩子，是我姐姐。我妈崩溃了。后来唐兴又想尽种种办法，让我妈生下了我。不过很遗憾，我也是个Omega，让他很失望。”

　　唐好归说起童年跟唐兴时，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可提到了姐姐，却红了眼眶。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是周敏心中一道深深的疤痕，同样也是唐好归无法摆脱的疤痕。他同情唐知暮，同样有些嫉妒唐知暮。唐知暮已经不在了，可她仍然拥有母亲全部的爱。哪怕是他的小名，都是姐姐的名字化用过来的。但他无法与一个死人争宠。是姐姐的消失，才有他的出现。他差点就跟唐知暮一样的下场了，又对唐知暮长久的怀抱着惺惺相惜。

　　“不难过了。你是带着姐姐的那一份活下去的。要活得精彩，才对得起姐姐的消失。”戚长亭的声音中也带着心疼。不仅心疼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也是心疼背负着这么多的唐好归。

　　“你知道我名字有什么含义吗？”唐好归突然主动开口。“你说？”“好归，就是好好的归去。唐兴希望我早早离开人世。”戚长亭实在想不到，一个alpha怎么会有这么很毒的心肠。亲手溺毙自己的女儿，又给儿子取一个这样恶毒的名字，还甚至多次对伴侣和儿女拳脚相加，非打即骂。更有甚者，要取走儿子的腺体拿去卖。这样的人，他只知道一个，就是戚然的父亲。但是戚然的父亲再混蛋，都没有想过让戚然死。他实在理解不了。

　　“不过现在唐兴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我们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了。我已经不再想恨他了。以前是恨意支撑我活下去，现在是爱意。来自你的，来自我妈的。”唐好归低头，看见戚长亭的手被很多个包装袋类出了一条红印，他有些心疼，伸手接过几个，想让戚长亭轻松一点。但戚长亭没让唐好归碰到，唐好归以前吃的苦太多了，他现在一点苦都不想让唐好归吃。

　　“走了那么久，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奶茶店坐坐？”唐好归想了想说：“好啊，我还欠你一杯奶茶。”戚长亭不解：“你什么时候欠我奶茶了？”

　　唐好归说：“高一的时候，你约我在奶茶店见面，然后给我点了一杯奶茶。不过很可惜，我那时候落荒而逃，那杯奶茶没来得及喝。”

　　记忆回笼，戚长亭欣然同意。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戚长亭没有抢着买单，而是让唐好归买了。他知道唐好归有自己的坚持，顺着他才是最好的选项。

　　“已经那么晚了，可能今晚的临时标记要泡汤了。”唐好归喝了一口奶茶，笑着揶揄戚长亭。戚长亭揽过他的腰，说：“还不晚，现在还可以。”唐好归还以为他要在奶茶店进行，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戚长亭忍俊不禁：“不会在这里的，这样多不尊重你啊。”唐好归这才放了心。

　　“我想带你去买个东西，临时标记还是改天再进行吧。”唐好归咬着吸管说。戚长亭没有问唐好归要买什么，他想，这样当是个唐好归特意布置的惊喜。问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于是他点点头，现在的环境确实不适合临时标记，不如把房子看好了之后在进行。他想，那时候的唐好归，应该对他的亲密举动没有那么抵触了吧。

　　喝完奶茶，唐好归带着戚长亭去了他一早就看好的金店。戚长亭隐约猜到了。“你是要给我下聘吗？”戚长亭打趣他。唐好归没回答他，而是让他挑戒指。在戚长亭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说：“这是我一早就打算好了的，临时标记毕竟也太浅了，除了戒指，我现在也没有办法把你栓的牢牢的。因为你也那么受人欢迎。我怕我在不采取点什么行动，你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唐好归声音小小的，但是可以让离他很近的戚长亭听得很清楚。

　　戚长亭感觉自己心上好象是被一个什么羽毛轻轻扫过了。他认真挑选起来。他不知道唐好归是怎么攒那么多钱的，他只觉得，这样会掏空唐好归的家底。唐好归却不太在意。戚长亭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开始被带着买衣服的唐好归的心情。